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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野望

    第191章野望

    敖三爷忽然松弛下来,“兄弟说得对,既然都活过来了,过去的事就无须再多提了,人嘛,要多往前看。”

    “敖三爷这话恕我无法赞同。”陈厌驳道:“有些事能忘,但有些事不能忘,比如说,承诺。”

    敖三爷大笑,“兄弟!你刚才也看到了,我敖三已经放出话去了,你就是我的结拜兄弟。你恐怕还不清楚这句话的分量,今后你放胆在江湖上行走,没人敢不卖你七分面子!”

    说完,他抬手一招,那幅猛虎下山图像是有灵性一般,倏地飞到了他手上。

    陈厌知道,这画是件绝顶的宝物,不敢有所不防备,暗中将那灯盏取出来藏在袖中。

    敖三爷没有注意他的动作,双手抓住木轴,像是穿衣一般往后背一披,霎时,这厅堂内像是自成了一方小天地。

    屋梁上乌云汇聚,淅沥沥下起小雨;地板上花香四溢,万物野蛮生长。

    那幅图画,转瞬间,竟变成了一件绘有泼墨山水的大氅,被敖三爷穿在了身上,与此同时,一声猛虎咆哮震动渝州。

    硕大的吊睛白额猛虎从屋顶的云层中跃出落到地上,威风凛凛四下环顾一番,最后踱步至敖三爷身前,慵懒地蹲在地上。

    敖三爷脸上的褶子像怒花一般盛开,他放声大笑,得意地抚摸猛虎额头,“那些庸人败类,他们又怎能发挥这虎腹图千分之一的威力。我这猛虎一出世,能吞千山万川!苍空大地!拿来做囚人的牢笼,当真是暴殄天物!兄弟,我之前已经说过,待出来,便将你那些朋友放还给你,又岂会食言!不过……”

    陈厌时刻提防,“不过什么?”

    “兄弟应该还记得,之前我说过,要跟兄弟一起做件大事。”

    “敖三爷武力盖世,又是江湖名宿,我就这点斤两,又能做得了什么大事。”

    敖三爷见陈厌有意疏远,也不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兄弟过谦了,你们的本事可大着呢。这些日子,老朽可天天听说各位的名号,就连那皇帝老儿也忌惮你们三分。我知道,你们是天人下凡,来此界,无非是想索求些机缘、宝物,那你知道,这天下间哪里宝物最多吗?”

    不等陈厌开口,他又自问自答,“当然是大明皇宫,皇帝老儿的藏宝库里。”

    陈厌心神微动,什么意思,这敖三爷难不成想要造反?

    “明人不说暗话。”敖三爷微笑道:“咱袍哥会,把持着渝州这一水路通衢。守,可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攻,可以顺流而下,直捣黄龙。那韩本实在小家子气,暗中控制了袍哥会这一把利刃,却不思上进,竟然要给朝廷当狗。白白错失了夺鼎良机,使得当今天下群雄并起。

    重活一世,老朽想明白了,要做,就做一番大事业!我准备举兵南下,趁陕府各路反王还未举兵入川时,一举定鼎中原。然后再趁其他三国内乱之际,横扫天下,一统寰宇。兄弟则作为神人魁首,助我做成大业,然后这天下宝物你任取一半,然后飒然离去,你看如何?”

    陈厌忍不住发笑,这敖三爷的野心可真是大到没边了,一统天下从他嘴里说出来,倒像是儿戏一般。

    不过真能做成的话,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坏处。

    “敖三爷,不愧是一代枭雄,吃人不吐骨头,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做你的马前卒,替你冲锋卖命。”

    敖三爷咯咯一笑,“兄弟的话虽然不好听,却也是事实,不想卖力就想吃rou,天下没有这样的好事。”

    “但就怕,狡兔死,走狗烹;飞鹰尽,良弓藏。”

    敖三爷颔首,“这话不假,历史上过河拆桥之事比比皆是。可兄弟应该还听过一句话,富贵险中求。我跟你合作,可也担着风险呢。”

    陈厌稍作沉默,权衡此事的利弊。

    在当今大乱的世道里,他势孤力薄,寻棵大树乘凉未必不是条取巧的门路。

    此刻他身在大明,如果想在乱世中分一杯羹,能投靠的势力只有三方。

    一是朝廷,二是起义军,三是那些演神者世族。

    当然,以他现在的地位,无论投靠哪方,都是在最底层帮他们卖命。

    敖三爷虽然阴险、表里不一、杀伐果断……但自己又何尝不是?

    说白了,想在人心鬼蜮的世道上干出一番事业,倘若没有些手段,只能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任何一个掌权者,都不是良善之辈。

    既然都是吃饼,不如找一个饼画得最大的。

    考虑完毕,陈厌心念已定,开口道:“你这幅画儿不错。”

    敖三爷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此画虽是至宝,但跟天下比起来,不值一提。待打下金陵,这幅虎腹图就归兄弟了!”

    “现在该把我那些朋友放出来了吧?”

    “这是自然。”敖三爷严肃起来,“这也在我计划之中啊,兄弟孤身闯关,救你这些朋友于水火,此乃再造之恩,他们定然信服于你。兄弟虽然有一身好本事,但毕竟是孤身一人,需要有些势力。”

    说完,他一拍猛虎头顶,不知默念了些什么。

    那猛虎“嗷”地一吼,咧开巨口,往外吞吐起了一片片金色光华。

    那是一张张剪纸样式的人形壁画,跟陈厌在盘肠洞中看到的别无二致。

    一共飘出了十张,然后那猛虎立刻闭上了嘴巴。

    敖三爷摇头晃脑道:“诶呀,老夫还是没休息好啊,剩下的人,只能明天再交给兄弟了。”

    陈厌知道,这敖三爷对自己也有着忌惮,害怕一并将人全放出来,自己会对他突然发难。

    十张剪纸躺在地上,天地间的灵气汇成小型漩涡,涌入其体内,接着便像气球一样,快速膨胀变为立体的人形。

    “咳咳……”

    众人复苏后,纷纷坐起来,咳出浊气,面色苍白。

    陈厌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也注意到了他。

    “陈厌,陈老兄啊!多谢相救之恩!”

    忽然有一大汉站了起来,朝陈厌抱拳道。

    “他就是陈厌?”

    “陈厌!”

    见众人交头接耳讨论自己的名字,陈厌稍微感觉有些意外,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出名了?

    他现在在持国,的确是个不大不小的名人。

    先是在雾都夺魁,收获了一笔名声,随后又在天王山坊市中痛欧周家公子,更是让他声名大噪。

    这些低阶演神者大都是这两件事的亲历者,能一眼认出他倒也不奇怪。

    十人一同起身,向陈厌拱手。

    陈厌回礼道:“大家都是初来乍到,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敖三爷静观其变,见陈厌好似在这些神人中颇具威望,不禁暗自点头。

    他忙起身,拱手笑道:“在下敖三,不才,袍哥会的总把头是也,初次见面,望诸位多多关照。”

    众人闻言面色不善,敖三的名讳当然不用他亲自介绍,来渝州城虽然不久,但这个名头他们已经听得够多了。

    而且现场有不少人,就是被袍哥会给拿获的。

    敖三爷见状不以为意,解释道:“前几年,老朽不幸遭jian人陷害,三魂七魄同诸位一样,被镇压于画卷之中,倘若不是有劳陈兄弟相助,恐怕用不了多久便要魂飞魄散了。害诸位深陷囹圄的,乃是朝廷,与袍哥会并无瓜葛。”

    众人之前在画中,看到了陈厌助敖三收服那持灯小童,现在又听其解释,虽未表态,但暗中也信了三分。

    “既然如此,那就请三爷将其他人也放出来吧,我等还有不少兄弟都困在那画里呢。”

    敖三爷仍是那一套说辞,“老朽刚刚复活,体力不支,待到日后,定当完璧归赵。”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陈厌,见陈厌点头,他们也不再说什么了。

    “好,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啊!老朽重返人世,诸位兄弟又久别重逢,我理当设宴款待!来人!”

    敖三爷冲门外大喊一声,其声刚出,就从院外闪进一人来,不是别人,正是风二娘。

    风二娘看到屋内变化,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

    厅内悬挂的那幅猛虎下山图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威武猛虎,还有十个陌生人。

    如果她猜的不错,这些人跟陈厌一样,都是从画里蹦出来的。

    “原来这些演神者都被关在画儿里,倘若如此,那岂不是……”

    风二娘一惊,忙向敖三爷拱手道:“启禀义父,丫头有要事汇报!”

    敖三爷挥手,一缕劲风袭掠,砰一声,将厅堂大门关闭,沉声道:“在场的都不是外人,尽管说,什么事?”

    风二娘蹙眉道:“启禀义父,之前渝州府衙闹出了大动静,又是什么刺客,又是什么义军,热闹得不行……女儿手下的探子已查明事情缘由。先说那义军,只不过是各路反贼安插在渝州城中的探子,人数不多,现已被全部剿灭。再说刺客……应该是演神者,大约有上百人,一同冲杀入渝州府衙,可到现在,这些人没有一个出来,而府衙秩序已恢复正常。”

    众人闻言愣住了,上百名演神者一起冲击渝州府衙,难道全军覆没了?

    陈厌心想,这些演神者应该跟自己一样,前往府衙是准备救人的,但这么多人汇聚在一起,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区区一个渝州府衙都冲不过去,看来是遭了有心之人的算计。

    敖三爷闻言颔首,开口却岔开了话题,“二丫头,这么多儿女中,为父最器重你,为父要带着你去做一件大事,你敢不敢?”

    风二娘心下一喜,赶忙抱拳,“女儿愿为义父赴汤蹈火!”

    “好。”

    敖三爷平静点头,他心中已经在谋划着取天下的第一步了。

    他看向陈厌,“兄弟,我这几日听了不少那曹阉狗与这傀儡的密探,按照我的推测,你们那些冲击府衙的朋友,十有八九已经遇害了,那里本来就是陷阱,正等着你们自投罗网呢。”

    众演神者闻言怒不可遏,忽然,一人道:“陈厌,我们演神者中有不少内jian!这些内jian给朝廷的走狗当走狗,用尽手段将我等骗入他们联合设下的天罗地网中,很多人都是因为轻信了这些内jian的话,才被关入了这画里!你说,去了渝州府衙的那些兄弟,会不会也是上了这些内jian的当?”

    陈厌颔首,“极有可能。”

    一时间群情激奋。

    “不除了这帮jian贼,那我等将永远惶惶不可终日!”

    敖三爷点头道:“各位壮士说得不错,咱这大明朝,就是毁在这群猪狗手里了!陈兄弟与我有八拜之交,他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倘若现在去府衙救人,说不准还来得及。二丫头,你传我命令,暗中召集袍哥会中的心腹兄弟,把守住各个城门、关卡,一个人都不准放出城去。”

    “遵命!”

    “另外,向曹公公送一封拜帖,说我马上前去求见。”

    既要封锁关卡,又要去渝州府衙,敖三爷这是想干什么?

    风二娘隐隐感到事关重大,同样也忍不住兴奋,事情越大,那自己能得到的好处也就越多。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容不得半分犹豫,抱紧敖三爷这棵大树准没错。

    待风二娘离去后,敖三爷笑了笑,道:“敢问诸位,敢不敢与老朽同去闯一闯那龙潭虎xue啊?”

    众人又看向陈厌,此刻他这天降奇兵,已然成了众人的主心骨。

    陈厌心下思索,这是个好机会。

    他清楚敖三爷准备干什么,如果这票做成了,他在演神者中的威望将会进一步拔高。

    “敖三爷这把年纪都敢深入虎xue,我等又有何惧?”

    见陈厌开了口,敖三爷满意一笑,“好!今晚便是我等起事的第一步!倘若能做成,不愁今后大业不成!”

    这时,又有人道:“那渝州府衙有重兵把守,就我们几个,恐怕太过势孤力薄吧?”

    敖三爷摇头,“兵不在多,在奇、在精,我等足矣。不过在走之前,还要委屈一下诸位,先在这老虎肚子里躲上一躲。今晚咱们干票大的……血洗渝州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