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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大闹渝州城(下)

    第183章大闹渝州城

    贾大发哈腰道:“在说之前,还请赵爷恕小的无罪。”

    “哦?”赵神通喜怒不形于色,像年画一样假笑一声,“但说无妨。”

    贾大发又跪了下来,“回赵爷,小的之前去城西山上的山神庙中,无意间撞到风把头在与人密谋一桩要事。”

    “风二娘!”

    赵神通眼皮跳了跳,敖三爷虽有十八名义子义女,但除了他之外,最信任之人莫过于老二、老七还有小十四。

    这次武林盟主的继承人,不出意外的话,便要从他们四人之间决出。

    如今群雄大会召集,十八名把头都在暗中运作,拉拢官商、帮派。

    无非就是想多在敖三爷面前露个脸,好取下盟主的位子。

    这风二娘心计颇深,最近又神神秘秘,当的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心下戒备。

    听到此事与风二娘有关,赵神通再次礼贤下士,将贾大发搀起来,硬按在椅子上。

    “贾兄弟无须拘谨,有什么话照直了说!二妹在城西见了什么人,又谈了什么事?”

    贾大发见赵把头跟自己称兄道弟,心下不禁抖起了威风,今后这渝州城定有他一席之地。

    “回赵爷的话,小的耳朵不灵光,只断断续续听了几句……风把头跟那人说,今天夜里,要在那庙内抓什么演、演神的一个贼人……”

    演神者!

    赵神通眉间阴沉之色一闪即逝,“跟风二娘见面的那人,你可识得?”

    贾大发摇头,“男的,年纪不大,是个生面孔。”

    听到这里,赵神通心下已有了定夺。

    他不禁冷笑,想必那陌生男子就是演神者,是风二娘为了帮助自己抓捕神人,暗中培植的眼线。

    宫里的曹公公这次来渝州,明面是打着督阵前线的名义,实则暗中是要将那些所谓“演神者”一网打尽。

    他们袍哥会在本地手眼通天,自然是朝廷手中的一把好刀。

    谁捉拿的演神者越多,谁的功劳也就越大,自然跟宫里的关系也就越深。

    但其中有个前提,那就是袍哥会再有手段,那也只能当朝廷的走狗,只能给宫里当刀子使。

    所以,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费劲力气将那些本领滔天的演神者捉来,交给锦衣卫们定夺,敢暗中培植演神者为心腹,是绝对不允许的。

    可话是这么说,但没知晓对方根底的人,事情不好办,所以各把头们也都会想法子拉拢演神者为己用。

    风二娘上山,定是在干此事。

    “你可确定风二娘与那人晚上还要在山上会面?”

    见赵神通言辞严肃下来,贾大发心中窃喜,知道这消息绝对值钱,“这自然不假,小的就这句话听得清楚。”

    赵神通颔首,倘若今夜他带人来个捉贼捉赃,将风二娘跟演神者交易之事公之于众,她定然会失去朝廷的支持。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贾大发忙拱手,惶恐道:“诶呦,赵大人……这事可不能怪小的啊。”

    赵神通不动声色,静候下文。

    “有几个兄弟随我一同上山,这件事他们都听到了,我说咱们一起去白牌楼,将这个消息告诉赵大爷……可这些利欲熏心的狗东西,竟然各怀鬼胎,去找其他把头了!”

    明明是分头下注,赵神通浪迹江湖多年,这小把戏怎么能瞒得过他。

    但也无妨,今晚上山的人越多越好,要让风二娘来个百口莫辩!

    “承蒙贾兄弟看得起,愿将此事告知我赵某,若贾兄弟不嫌弃,今后就留在这白牌楼中,帮掌柜的做些差事。”

    贾大发立刻跪地叩头,梆梆作响,进了白牌楼,就等于成了赵神通的心腹,往后可以在这渝州城横着走了。

    “多谢赵大爷愿意栽培!小的往后定当为大爷效犬马之劳!”

    赵神通一摆手,示意他离开,然后起身来到床边,欣赏人喧哗闹市,细雨中的江景。

    一时只觉恬淡、得意,倘若把风二娘搞垮,自己继位的把握又多上了几分。

    他唤来小厮,命其调集心腹,等入夜,便带上贾大发,前往城西的山神庙。

    浓雾之下,夜色来得格外快,渝州城内的繁华不减,街头巷尾的商铺都在门前挂了花灯。

    走贩行人来往其中,身上都被灯光照得惶惶亮,放眼望去,像是会流动的灯河、瀑布一样。

    与此同时,从城中暗中潜出了七八支人马,一到城外便换上油光水滑的夜行衣,快步往城西的破神庙行去。

    因为是前后脚出来,众人难免会碰上。

    赵神通亲自带队,与其他首领擦肩而过,互相点头示意。

    众人心知肚明,他们都是冲风二娘来的,于是干脆汇聚成一队,共同前进。

    面对共同的敌人时,他们就是朋友。

    而数百人共同出城,怎能瞒得了潜伏在暗处、耳聪目明的锦衣卫们。

    袍哥会的动向,被这些朝廷鹰犬尽收眼底。

    渝州城,府衙,后院。

    亭台楼阁中,一座七八丈的观景台像是天塔一样,矗立在假山流水之中。

    楼阁外,细雨蒙蒙,楼阁内,春香玉暖,不停传出咿咿呀呀的唱曲声调。

    四名锦衣卫把守住观景台一角,四五人的小戏班子正在用尽浑身解数,来为酒桌上的达官贵人们助兴。

    台中设有一桌酒席,西川巡抚、渝州知府还有西川督军正在不停灌自己酒。

    曹公公坐在上座,摇头晃脑品味着西南唱腔。

    “曹公公还有各位大人莅临寒舍,实乃下官荣幸,下官再敬几位大人一杯。”

    大腹便便的知府站了起来,肥头大耳被酒气熏得通红,二话没说,将一海碗烈酒灌入了自己的喉咙。

    西川督军一部旺盛虬髯上挂满了酒珠,但紫棠脸上没有半分醉意,他一拍胸脯大笑道:“许大人海量!我汝某也陪一坛!”

    巡抚颔首道:“本官不胜酒力,但今日也舍命陪君子了。”

    说罢,他也将酒杯端了起来。

    直到三个人都喝了酒,曹公公才睁开眼,微笑道:“美酒虽好,但喝多了伤身啊。”

    巡抚立刻谄媚道:“那是,我等是凡夫俗子,无福消受此等美酒。但公公日夜陪在陛下身旁,早已沾了龙气,练成了仙体,几杯酒又怎能伤到公公的身子?我等已将几坛美酒送到了公公的下榻之处,还望公公笑纳。”

    曹公公会心一笑,“三位大人辛苦,这次回京后,本公公定当将诸位的政绩上达天听,不能让忠臣良将受了委屈。”

    “诶呦!那就多谢公公了!”

    三人闻言互相瞅瞅,皆是大喜过望,又开始争先恐后灌自己酒。

    曹公公眼角挂笑,满是戏弄与玩味。

    这时,一乔装成郎中的锦衣卫凌空腾起,宛如秋燕,一跃七八丈,稳当当落在了亭子里。

    “公公,有要事禀报。”

    巡抚三人会意,先摆手遣散了戏班子,接着向曹公公作揖告辞,离开了观景台。

    “这些俗人,身上一股子臭味儿,熏得很啊。”曹公公鄙夷嗤笑,接着站了起来,缓缓踱步,“说,何事?”

    “袍哥会赵神通几位把头,带着数百会中好手出了城,此时正往城西而去。”

    “嗯。”曹公公不以为意,“派人盯好他们就行,不要打草惊蛇,我们如今在渝州城,还需要用到这些地头蛇。”

    “另外,我们还发现,一直潜伏在城内的几批演神者,正往西北方向的歌乐山汇聚而去,看样子是要有所动作……我等是否要聚而歼之,还望公公指示。”

    曹公公双目一亮,抬手道:“不必,将洒在城内的所有锦衣卫与东西两厂的探子全都调回渝州府衙,等他们自投罗网就是。”

    “卑职遵命!”

    ……

    西山峭壁之上,陈厌盘腿而坐。

    他开启声毒害身,凝神监视方圆山野间的风吹草动,小花则靠着他的肩膀,已经睡着了。

    雨水挂在二人的睫毛上,已经变成了珠帘。

    “来了。”

    陈厌睁开双眼,弥天夜色下的诡谲山景瞬间钻进他的眸子里,还有连绵成潮水的脚步声。

    这些脚步的主人身形沉稳,步伐轻盈,显然都是武道好手。

    但其队列却又显得杂乱无章,显然不是宫中之人,看来今晚来的,大部分都是袍哥会中的高手。

    既然如此,陈厌也定下了接下来的计划。

    袍哥会高手被调虎离山,那自己便先趁机前往袍哥会总舵,也就是敖三爷府邸调查。

    倘若没有发现,再想办法在城中弄出些动静,分散朝廷鹰犬的注意,再去探渝州府衙。

    “哥哥……”小花迷瞪瞪睁开双眼,看向他笑道:“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到哥哥他们都回来了。”

    “嗯,他们会回来的。”陈厌笑笑,抬手擦干了小花脸上的雨水,“今晚我们要去做一件大事,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哥哥身边。”

    小花用力点头,抓住陈厌的大拇指,“小花知道!”

    陈厌颔首,将小花抱起,然后踏空而行,待越过几座山岗,听不到袍哥会等人的脚步声后,便调头往渝州城行去。

    渝州城内。

    敖府与官衙,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皆是集镇中心,大有分庭抗礼之势。

    敖三爷虽位高权重,但深宅大院中所安插的人马却寥寥无几,只有仆人丫鬟老妈子若干。

    笑话,大明江湖之中,有谁不开眼敢来敖府寻事?

    陈厌抱着小花混在人流中间,进了灯火通明的渝州城,先用石头变来的碎银子在钱庄换了几十个铜钱。

    然后像普通游客一样,走马观花,该吃抄手吃抄手,该套圈套圈,一直来到犹如闹市的敖府前。

    此时才入夜不久,但敖府的红漆大门却死死关闭,跟门外的喧闹相比,院内黑漆漆一片,像死了一样寂静。

    陈厌之前不知城中惊险,在走访消息时,也曾在此地经过几遭,但无论昼夜,这敖府都是大门敞开,来往宾客如云。

    今晚却早早把门关了,不由让人心生警惕。

    “来两串糖葫芦。”

    陈厌带着小花挤过人群,掏出十个小钱递给小贩,从秸秆垛子上摘了两串枣泥糖葫芦,给了小花一串,便开始大快朵颐。

    小贩一哈腰,忙道:“这位客官,钱给多了,两文钱一串。”

    陈厌笑道:“多了就算赏,拿着就是。”

    “多谢客官,多谢客官!”小贩儿喜不自禁,又见陈厌站着不走,自觉不好意思,便攀谈道:“听口音,客官不像是本地人。”

    “耳朵机灵。”陈厌笑道:“我带着妹子是想来渝州做生意的,这不想着来敖三爷府上拜拜码头,这人没见到,先把闭门羹给吃了。”

    “那您今天没来对付。”

    “此言何意?”

    小贩挺了挺腰杆,解释道:“渝州城里的人都知道,敖三爷过去是个弃婴,七十年前,蒙上任袍哥把头收养,这才捡了条性命,后来飞黄腾达自不必多说。于是敖三爷便将自己被收养之日,也就是今天定为自己的生辰。每到今日,敖府都要杜门谢客。”

    原来如此。

    陈厌暗中点头,自己今晚是来着了,能闯一次空门。

    这时,一名衣着精致的中年商人领着位美妇上前敲了敲敖府大门。

    弯腰驼背的门房将门拉开,分外恭敬地请二人进了府邸。

    陈厌抬手一摸额,悄然将竖眼睁开,大概扫了眼二人的信息。

    男的叫韩本,女的叫宋春。

    袍哥会十八太保中,可没有这两个人的名字。

    “不是说闭门谢客吗?这两个人怎么能进去?”

    小贩不厌其烦地答复道:“这二人乃是一对夫妻,男的是韩员外,乃上任把头的孙子,每逢敖三爷寿辰,也只有他能进府拜寿。”

    “原来还有这来头,可既然有这等家世,为何我没听说他的名号?”

    “要不说上任把头仗义呢,在让敖三爷这个外人接班后,便下令让韩家人不得参与袍哥会之事,彻底放权给敖三爷。敖三爷也投桃报李,至今未曾娶妻,而是收养义子,准备让总把头之位依然由能者居之。”

    这敖三爷的确是个人物。

    陈厌了解完消息后,带着小花绕着敖府转了一圈,找个人烟稀少的地方,趁旁人不注意,纵身跃入了府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