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洗心革面（1）

    　　诸葛小倩素知靳雪鹄是个爱憎分明的人，性格又比较玩皮，见她主动提出替马少爷招魂，恐她惹事生非，想出言阻止，又不好当着众人驳了她的面子，想了一下，遂对那边船上的隋燕招手说道：“隋燕，你同雪鹄走一趟吧。”

    　　隋燕心知师父不愿意登门造访马家庄，答应一声，正欲施展凌波微步的功夫上岸，徐小六忽然说道：“大师姐，让我跟你们一块去看看吧。”

    　　梅钟葵也来了兴致：“隋师姐，让我也去观摩学习一回吧！”

    　　庄犁和向弘也要跟着去看稀奇。隋燕展颜一笑，遂叫船家也将船靠了岸，四人高兴地跟随隋燕下了船。

    　　张牛鼻、蔡道婆见诸葛小倩不肯去，也不好和小辈们同去。诸葛小倩特地叮咛靳雪鹄一句：“你们早去早回啊！我们在船上等候你们。”

    　　杜娟曾经替廖家男人招过亡魂，又替邢家栋招过生魂，在这方面算得上是行家了，但她却从未见识过汉人术士施展招魂法术，心中着实好奇，遂对诸葛小倩笑道：“诸葛道长，让我也去看看热闹吧，嘻嘻。”诸葛小倩本不想杜娟同去，以免万一连累了她，但见梅钟葵、庄犁、向弘要同去，也不好反对。

    　　马喜真因靳雪鹄对自已有些敌意，觉得由她做法事有些不妥，但因诸葛小倩点名叫隋燕同去，也就不便明说。

    　　诸葛小倩瞥了马千里一眼，没有说话。张牛鼻好奇地问了一些关于马家的情况。马千里因偷书之事好生难堪，看着众人远去的背影，自觉无颜再见靳雪鹄的面，于是对张牛鼻假称上岸去方便一下，径自下船而去。

    　　诸葛小倩以为他真是去解溲，也不好意思站在船头，遂和蔡道婆回到船舱中坐着说话。

    　　张牛鼻在船舷边站立多时，仍不见马千里回来，才恍然醒悟过来，进舱来对诸葛小倩说那少年兴许悄然而去了。诸葛小倩轻声叹息，也只好听任他离去了。

    　　马喜真在路上请教了隋燕等人的姓名，知道隋燕是诸葛小倩的大弟子，见她说话温柔可亲，心中稍安。靳雪鹄和杜娟一路上自顾说说笑笑，二人对马少爷的话都爱理不睬的。

    　　隋燕不知内情，见马少爷脸色有些发青，暗自纳罕，因问他为何需要招生魂？

    　　马少爷长吁短叹，说上前天晚上有一伙流窜的绿林强盗想洗劫马家庄，自已率领庄丁们在土堡垒上抵抗时，不幸左手臂中了一支毒箭，因害怕命不能保，遂将灵魂暂时寄存在与自已歃血为盟的秃鹰大哥身上。

    　　隋燕骇然问道：“你的伤不碍事吧？”

    　　马喜真叹了一口气，道：“本来大夫嘱咐我百日内不得动气，也不宜与人动武的，但今天因事情紧急，实在不能放心，所以亲自带人来捉拿马千里，不知这番劳动对箭创有没有影响……”说完又连忙向隋燕告罪，称自已有眼无珠，冒犯了她们的师父诸葛小倩。

    　　隋燕释然一笑，说：“不知者不罪，大家是不打不相识嘛。”

    　　说话间行了四五里路，马喜真手指大道尽头一座土城说道：“前面就是马家庄了，可惜令师不肯到舍下作客，要不然家父得睹诸葛真人仙颜，定然十分欢喜的……”隋燕代师父客气几句。

    　　上了一道缓坡，马喜真忽然感觉头晕目眩，脚步有些踉跄。隋燕见他情形不对，关心地问：“你没事吧？”

    　　马喜真嘴唇哆嗦了几下，竟然摔倒在地上，当时失去了意识！

    　　众人见状都大惊失色。适才向诸葛小倩和船家射箭的那人赶忙叫一名身强力壮的庄丁将马少爷背起，众人遂疾步向土城墙赶去。

    　　到了庄上，庄丁将马少爷背进屋中，另一个庄丁飞快去一间静室找马老爷去了。

    　　少时，只见一个瘦小的中年人慌里慌张赶来，庄丁低声对隋燕和靳雪鹄说道：“这就是我家老爷了。”

    　　隋燕等人见这中年人生着三络长须，头发扎了道人的发髻，脚上缠了白布绑腿，打扮得不道不俗的样子，都暗暗好笑。

    　　庄丁正欲替隋燕等人引见，马老爷只拿眼扫视了几位女客人，也许是在昏灯下看书的缘故，他的眼袋显得很大。马老爷嘴唇下意识翕动了一下，此时无心他顾，也不与众女客打招呼，自言自语地走进少爷房中去了。

    　　须臾，便见一个胖乎乎的丫环开门出来，使唤一个老婆子赶紧到厨房中去替少爷煎药解毒。

    　　马老爷过了好半天，方才从儿子房中出来。家丁便向马老爷介绍了隋燕、靳雪鹄、徐小六等人。

    　　马老爷忧心衷衷，听说三位道姑赫然是诸葛小倩的高足，是专程前来替马少爷招生魂的，好生吃惊，忙拱手行礼，表示感激之情。

    　　隋燕和徐小六都忙打个稽首，靳雪鹄表情漠然还了礼。

    　　马老爷央求道：“三位仙姑，事情仓促，实在招呼不周！烦请你们先施法术替犬子招魂吧！”

    　　隋燕忙说不必介意，又对靳雪鹄说道：“雪鹄，你赶紧去做法事吧。”

    　　靳雪鹄见马少爷情况不妙，气才平了一些，说道：“马老爷，请问令郎的小名唤做什么？”

    　　马老爷皱眉想了片刻，却回忆不起来，忙大声叫唤“阿梅，阿梅，你快出来一下！”先前那个胖乎乎的丫环闻声出来了，马老爷便支使她去问夫人。

    　　过了一会，那丫环阿梅才来回话，说马少爷小名唤做“阿金”，马老爷搔首干笑道：“对！对！犬子小名唤做阿金，瞧我都老糊涂了！”

    　　隋燕抿唇一笑。靳雪鹄便对阿梅说道：“麻烦你装一碗谷子给我。”

    　　杜娟听了这话，心中微觉好奇，没有说什么。

    　　马老爷也不细问，催促阿梅快去拿碗装了谷子来，阿梅不知是太心细，还是做事有些笨，问道：“不知是要新米还是要陈米呢？”

    　　靳雪鹄笑吟吟说：“随便吧。”

    　　阿梅还欲说什么，马老爷不耐烦地挥手说道：“你这丫头赶紧去呀！”

    　　阿梅不敢再说，忙小跑着进厨房去了。顷刻，便用景德镇陶瓷大菜碗盛了大半碗白米出来。

    　　靳雪鹄格格一笑，道：“jiejie，我说的是谷子——也就是带壳的稻谷呀，并不是白米的。”

    　　阿梅傻傻的说：“我刚才问仙姑妹子，是要新米还是要陈米，你不是说随便么，所以我就装了一碗新米啊。”

    　　众人听了这话，都不禁莞尔。

    　　靳雪鹄笑眯眯说：“那就怪我没有说明白吧，麻烦jiejie去取带壳的谷子来吧。”

    　　马老爷顿足嗔怪道：“真是没用的东西！谷子和白米是一回事么！？”

    　　阿梅脸上羞红，忙又将米放回厨房，又出来胆怯地问一个中年妇人：“何嫂，谷子放在什么地方啊？”

    　　何嫂说道：“谷子在后院粮仓中呢。”

    　　阿梅红了脸，转身就向后院跑去。马老爷又是生气又是不放心，大声对何嫂说道：“阿梅这丫头真是不机灵！何嫂你赶紧跟她去取新谷子——旧谷子也行的！快去！快去！”

    　　何嫂答应一声，仿佛图表现似的，忙追阿梅去了后院。少时，阿梅和何嫂盛了满满一碗新稻谷赶来，阿梅慌里慌张的，一路上不时从碗中洒落下几粒谷子。

    　　马老爷气得又想骂人，瞥了靳雪鹄和隋燕一眼，勉强按捺住心头怒火。对阿梅吹胡子瞪眼睛的。

    　　阿梅双手端碗走过来，一时气喘吁吁的，冒出一头热汗来。

    　　靳雪鹄和颜悦声问二人道：“家中可有狗啊、猫啊、猪呀、鹅呀、鸭子之类的动物？”

    　　何嫂抢着回答：“有啊！除了没有鸭子外，其余这些畜牲都有的，另外还有一匹大花马的。”

    　　靳雪鹄点点头，说道：“你们找来麻布或草绳之类东西将这些动物的嘴都绑扎起来吧。”

    　　众人听了都感觉莫名其妙的。靳雪鹄目中闪过有趣的笑意，解释说：“家中若有这些动物的话……”

    　　阿梅忽然省起什么，插嘴说：“对了，家中如今多了一只猫——昨天中午我看见我们家那只花猫有一只黑猫相伴了！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黑猫……”

    　　众人都忍不住破颜微笑，马老爷有些厌烦地瞪了阿梅一眼，嫌她打断了靳雪鹄的话。

    　　靳雪鹄口角噙笑，说道：“嗯，这个情况很重要，这只外来的猫也须将嘴堵塞住——另外还有没有别的外来的动物啊？”

    　　何嫂和阿梅认真想了片刻，都摇头说没有了。

    　　靳雪鹄吩咐她们道：“你们多找几个人来，大家帮着将家中所有牲畜的嘴都给蒙起来或是绑起来，总之不能让它们的口再乱动！”

    　　何嫂纳闷地问：“请问仙姑，这是为了什么啊？”

    　　靳雪鹄道：“因为等会我将你们大少爷的魂灵招回来后，这些动物如果张嘴乱动的话，很可能会将你们少爷的魂灵误吞进肚中了！”

    　　众人听了又是诧异又觉有趣，阿梅睁大眼睛，问道：“那么人的嘴要不要也用布蒙住呢？”

    　　靳雪鹄忍笑说道：“人就不用了吧，不过在我作法时，谁也不许说话的！”

    　　何嫂纳罕地瞥了一眼老爷，小心问道：“不知仙姑是否还有别的吩咐？”

    　　靳雪鹄道：“暂时没有了，你们赶紧去办吧，我等着听你们的消息呢。”

    　　何嫂和阿梅忙屁颠屁颠去了。马老爷又吩咐身畔的庄丁们都去帮忙给牲口封嘴。

    　　大家忙乱了好一阵，一时间闹得鸡飞狗叫的。

    　　马老爷干咳一声，对隋燕说道：“我实在有些不放心啊，就怕这些下人做事粗心大意的——要是漏掉一只牲畜就麻烦了！几位仙姑请进客厅休息一会。”遂吩咐卢管家招呼女客人们到客厅喝茶休息，自已亲自带着几个得力庄丁四处检查下人们做事去了。

    　　过了两盏茶的功夫，马老爷才和几个家丁回到客厅来，说事情已经办妥了，恭请仙姑即刻去做法。

    　　靳雪鹄虽然不是很热心，但也不想马少爷有个三长两短的——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不唯师父和自已名声有损，而且很可能会累及马千里一家老小三口性命。她左手端了那碗谷子，缓步走到庭院中一株核桃树下。

    　　徐小六轻声问隋燕道：“大师姐，我们可以走过去看三师姐做法事么？”

    　　隋燕点头说道：“可以啊，只是大家千万不要出声，以免打挠她作法。”

    　　马老爷虽然担心众人张口误吞下儿子的魂灵，但因隋燕这么说了，徐小六又是诸葛小倩的弟子，也不好出言阻止。

    　　徐小六和梅钟葵互视一眼，二人便向靳雪鹄走了过去。庄犁、向弘略一迟疑，也跟了过去。

    　　杜娟见状，含笑对隋燕说道：“我去看看雪鹄怎么做法。”

    　　隋燕微微一笑，遂也同杜娟一道走了过去。笔者到天，涯、文，学发展去了。请支持。

    　　马老爷虽然是修道之人，但道行甚浅，对招魂之术一知半解的，并不懂靳雪鹄要谷子何用？他虽然也感好奇，但担心儿子的安危，于是不许别的人再跟着过去，只让他们远远的站在屋檐下观看。

    　　靳雪鹄见杜娟过来，粲然一笑，半开玩笑半认真说道：“嫂子，你是招魂的行家，如果我不行，少不了还要麻烦你的。”

    　　杜娟忙说：“你谦虚什么呀，杀猪……各有各的刀法。”说这话时脸上臊得通红。原来杜娟习惯成自然，差点说出平日和女巫们玩笑时说的家乡俚语“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刀法。”话一出口，省起这话粗俗，忙住口不说下面的话了。

    　　靳雪鹄弯着腰一边行走一边向地上撒几把金黄色稻谷，片刻，就将一大碗稻谷围着核桃树撒了一周。

    　　靳雪鹄见碗中空了，方才放下大碗，在核桃树下盘足趺坐，微合双目，双手在胸前结印，寂然入定。须臾，只见她脑后分明呈现出一轮绿色的“佛光”！绿芒闪烁不定，看得庄犁、向弘惊喜莫名！

    　　靳雪鹄睁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出门空，空空十大永无踪。尔今虚空藏，化为树头风。吹散潜无踪。前道玄天，后道真武，王马殷赵，四大元帅，随吾弟子，身前左右，急急如律令！”

    　　杜娟听得似懂非懂，幸亏靳雪鹄说完开场白后，后面的话变得浅显易懂，听是：“咯！咯！咯！阿金大少爷的灵魂呀，快快回到家中来吧，阿金大少爷回来了！咯！咯！咯……”

    　　杜娟听靳雪鹄口中念“咯！咯！咯！”时，仿佛是在给一群母鸡和小鸡们喂食似的，脸上现出有趣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