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夜宿

    何青愈发期盼着要搞清楚修炼的“好方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坐在石头上运功时，才更加明白盱县县城外惠能的两首偈语给他多添了多少灵力。

    灵力修为愈高，对体内灵力的掌控也愈强，这才几天，何青已经可以对灵力收放自如了。

    何青估计着，再有几次“菩提本无树”，他就算独自遇见白大仙女也不怕了。

    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何青的思绪就又飘散了。他又闻到了河水中的那种香味，那种香味一直在洞中，不过现在越来越浓了。

    “怎么回事，这个香味······啊！灵力怎么又乱了？”显然，何青的修为还不足以让他在此时胡思乱想。

    一股灵力这时从鸣耒的经脉中反灌到何青体内，帮助他调理顺了。跟着惠能日行一善，反倒被牛前辈行了一善，何青觉得很好不意思。

    鸣耒睁开眼睛，体内的灵力微微凝聚，将经脉闭锁，同时把二人都轻轻推开去，说道：“罢了，罢了，这毒确是不寻常，内伤也不是十天半月能恢复的，要不然老夫也不用在这待······唉，待了多久了？有······七八个月？记不清了。”

    惠能现在也清楚这其中的困难，短时间内是肯定治不好了，于是问道：“前辈可知是何人所伤？用的又是什么毒？我二人从这里出去，找些药材，兴许有效。”

    鸣耒赌气似的：“谁伤的老夫？你们不知道也罢，他也别想好过！哼，现在怕是还躺在病床上昏着呢，肯定比我还难受！”

    随即又摇了摇头，说：“也不必麻烦你们了，你们找不到解药的。好在这毒现在已经不致命了，老夫慢慢和它耗，再有半年，也该好了，就能出这个洞了。”

    看到何青，鸣耒又补了一句：“你这小子，运功的时候要专心！”

    何青急着缓解尴尬，慌忙转移话题：“前辈，小子刚才走神，是想起一个问题，想请教前辈。”

    “哦？怎么了？”

    “您闻到香味了吗？”

    “香味？”

    “对，就在这个洞里，空气里有股特别的香味。”

    “水里也有。”惠能补充道。

    鸣耒仰起头，鼻子翕动，像是恍然大悟：“哦，是了，是有一点香味，我在这里待的久了，闻这个味道也久了，鼻子都不太灵了。”

    “这香味是？”何青问道。

    “没什么，就是我以灵力消解毒素后，排出来的浊气而已。水里也有味道，应该是浊气浸到水中了吧。”

    “哦，你们不用担心，”鸣耒又说道，“这浊气已经没有毒性了，水自然也没有毒。”

    何青放心了，但忽然又觉得不舒服——不是身上不舒服，这气味毕竟是香的而不是臭的——是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舒服。

    “你们也不好在这待太久，这伤还是得老夫自己来。”鸣耒说。

    惠能点头表示同意，他进来本是想根除油芯草，但眼下也只能等鸣耒疗伤完毕，那时油芯草自然会消失。

    鸣耒接着说：“不过老夫还有一事拜托你们。”

    惠能双手合十：“前辈请讲。”

    “我想请你们帮我带个话。”

    “带给谁？”

    “剑兴阁的长老，他叫黄几复。”

    “剑兴阁？”

    “你知道剑兴阁？”

    “小僧从南方来，听说过的。”

    “很好，很好，你们带话给他，就说让他注意两件事，一个是泉眼，一个是纪长秋。”

    何青发现惠能面有难色，但又不好拒绝，稍加思索，便明白了他在顾虑师父一路北行的嘱咐，于是接口道：“前辈放心，小子我肯定给您带到。”

    “不白让你们两个小子跑腿，这两枚‘地精牛黄丹’就送给你们。”两枚圆圆的药丸落在地上，“嘿，说来也惭愧，这丹药本来是有解毒和辅修的功效的，可偏偏对老夫所中的这毒没辙······唉，你们全当提升灵力了也罢。嘿，惭愧惭愧。”

    惠能与何青各自把丹药收好，何青问：“前辈有什么信物要给小子的吗？就这么直接带话过去，那位黄前辈不信可怎么办？”

    鸣耒说：“这你不用担心，你报老夫的名字，包管他相信。”

    何青说：“还有一件事情，前辈。”

    鸣耒说：“什么事？”

    何青说：“这坑太深，惠能大师上得去，我上不去。”

    鸣耒没再说话，这表示他又不想搭理何青了。他对着两人一呼气，何青只感到脚下腾地升起，再反应过来，已经是一屁股坐到坑洞边的地上了。

    这里已属山林之中，没有路径，两人只好在林中乱走。不一会，天色暗了下来，月亮升起来，但又被云挡住。路还没有找到。

    冷不防地，何青看到一个人。

    这人像是从天上掉下来，或是地底下冒出来的。前一眼还没看到他的踪影，一眨眼，他已经立在那里。

    那人立在那，和林中的树一样，直挺挺的，又冷又硬。何青看不清他的脸，但感觉他在盯着自己看。

    那人又开始动了，从地势较低的地方往坡上走，上身仍是直直的并不怎么动，但很快就到了面前。何青感觉这人三步就走了七步的路。

    “这位高僧是在山里迷路了吗？山上的路不好走，我领你下去吧。现在时候也不早了，高僧可以到我们庄子里去住，我们庄很大，人也很多，都像我一样。”

    看打扮，这人原来是个村民，只是过于消瘦，比采油芯草的村民还要瘦的多，皮包骨一样。脸像树皮，灰白、冷硬、粗糙。他一直对着惠能在说话，像是完全没看见何青。

    惠能也盯着这村民看，良久，叹了一口气，道：“好，我们跟你走，去你们庄子吧。”

    何青不喜欢这人，但也说不清为什么。也许他笑起来嘴张得太大了，好像能反过来把脑袋都吞下去似的，眼睛也眯得太细、太长，眼角直往后脑勺弯。

    但既然惠能都答应了，那何青觉得，问题也不大。

    何青跟着惠能，但被那个村民拦住了：“你不要跟着。”

    “我为什么不能跟着，你们的庄子不是很大吗，不差我一个吧。”

    “你又不是和尚，你来干什么？你不要来。”

    “我和这位高僧是好朋友，我们这一路都是一起的。”

    “你们是好朋友？”

    “那当然，你说是吧，大师？”

    惠能只是叹气，先点了点头，又忍不住摇了摇头。

    “既然这样，那你也来吧。”

    那人的眼睛变得更黑了，比月亮被遮住的黑夜还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