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六章 嘴脸
骤然从温暖的马车里下来，一阵刺骨寒风挟带着细细的雪花迎面而来，高老夫人忍不住瑟缩了下，伸手拉紧身上的大毛斗篷，丫鬟见状忙把手里拿着的手炉递给她，可是老人家还是觉得冷。 三夫人带着儿媳和未出嫁的女儿们跟着下车，她一脸精明的打量着，严格说来，大老爷新置宅子并没有老宅大，但因才搬进来不久，屋子才新粉刷过，看起来就比只小幅度修整过的老宅要显得端庄大气。 天又开始飘起细雪，三房的媳妇们扶着丫鬟的手，紧跟在三夫人身后，最后头是三房还没出嫁两个姑娘，她们好奇的打量着四下，大房搬出来之后，曾请家里人来暖宅，不过三夫人没来，因为老夫人不肯来，所以她们这次是头回上门。 现在虽然只有她们一家还住在老宅，但是，那不代表她们可以随心所欲，爱住那座院子就住哪儿，事实上，她们还是住在原来的地方，没有变。 高老夫人不高兴的跺了跺脚，“人呢？上那儿去了？” 三夫人忙上前道，“肯定是这些偷懒jian滑的，没进去通报吧？”一张口就抹黑人，叫高家大房的下人们听了脸都变了。 这位三夫人真是一张口就没好话，亏得她还是官家夫人呢！哦，不对，三老爷丁忧后就没起复，如今身无官职，三夫人可不是官家夫人了！ “母亲您来得可真早。”高大夫人扬声道，老夫人转头望去，发现她身后的范安阳等人时，不禁眯起眼睛细瞧了好几眼，小念念牵着弟弟们，上前跟高老夫人见礼，高老夫人当着范安阳和王进苑的面，不好给小念念她们脸色瞧，只得漫应一声。 范安阳和王进苑跟老夫人屈膝见礼，高老夫人勉强挤出笑容。“你们来得可真早。” 太早了，老夫人原以为她们是最早到的，正好趁机跟长子夫妻两好好说道说道，老大立了功。皇上肯定要赏赐的，不如叫他把皇上给的赏赐让给他三弟，给他三弟弄个实官来当，不要求一定得是京官，外放出京也成啊！ 看看大房住的宅子。老夫人心道，外放好，看老大外任为官这么多年，捞得满盆满钵，看这宅子的地段，没有五千两可置办不下来，这还没算上屋里的摆设呢！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跟儿子说，杜家人就已经到了！真是！高老夫人满心的算盘被打乱，整个人方寸大乱。怎么办呢？要是再和老三一家子住在一起，她的老本都要被掏干了，这才分家多久，家里就已经捉襟见肘，还有两个孙女和一个孙子没嫁娶，等他们嫁娶完，曾孙们也不小了。 高老夫人觉得眼前微黑，不行，她得去找老头子和长子商量，看看能不能让她搬过来和老头子一起住。大不了，她百年之后，她的那些私房和陪嫁，全给大房就是。 三夫人讪讪的上前欲同大夫人行礼。高大夫人却刚好开口，“外头下着雪呢！咱们先进屋去吧？” “等等，等等，老大媳妇，我要见你父爹和老大，他们在哪？”高老夫人伸手拉住长媳的手。 高大夫人被婆婆的举动吓了一跳。自她进门起，这老太太就是一副自视甚高的姿态，有什么要动手的活儿，全是她身边的丫鬟、仆妇来做，倒是没想到老太太会亲自动手拉住她。 “他们在外院招呼子守兄弟。”虽然杜云启曾是自家女婿，但如今他已再娶，直接称呼他女婿，就怕高老夫人她们又起什么念头来，所以她干脆以字来称呼他们兄弟。 高老夫人不知杜云启字子守，乍然一听有些蒙，还是三房的媳妇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她才恍悟。 “你带我去见他们。”说完不由分说就要长媳立刻行动，高大夫人有些为难，王进苑忙道，“干娘您放心，我会替您好好招待三夫人她们的。” 高大夫人这才放下心来点了下头，而高老夫人这厢，高三夫人当然是知道老夫人想做什么，却不知她是只知其一，不知高老夫人另一项打算，她只关心丈夫的差事能否到手，想着要陪老夫人过去。 “娘，我陪您过去见公爹和大哥。” 老夫人另有打算，怎么能让她跟着去，便板起脸冷斥道，“你去作啥？有你大嫂带路，你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三夫人想提醒婆婆，又不好当着大嫂的面说得太明白，正考虑着是不是要把婆婆拉到一旁，好生叮嘱一番时，老夫人已对大夫人逆，“走吧！别耽误了时间，一会儿还有客人要招待吧？” “是。”高大夫人回道，交代心腹陪着王进苑她们招呼三房的人，自己则带着老夫人往前院去。 三夫人还待说什么，却发现一时之间，还真不知要如何开口，她身边侍候的丫鬟靠过来低语，“夫人放心，老夫人不会搞砸的，毕竟这可关系到三老爷和几位少爷们的前途。” 闻言，三夫人才露出笑脸来，没棤，事关三老爷，老太婆不会搞砸了的，只是，“之前我只和老夫人说三老爷，没跟她提几位少爷。” “您就放心吧！只要三老爷恢复官身，几位少爷的官职还不是小事一桩嘛？”丫鬟意有所指，笑吟吟的道。 听到这话三夫人脸上的笑容这才稍稍变深了，是啊！只是丈夫是官，还怕儿子们的差事跑了吗？以前又不是没卖官给人家，安排自家儿子官职岂不是更容易？ 高老夫人不知三媳妇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只想着自个儿的事，三房的几个孙子都不小了，到时候，是让他们跟着他们父母一直外放呢？还是留在京里头侍候自己？ 边走边胡思乱想着，不禁越走越慢，高大夫人不以为意，跟着她慢慢走，沿路不时有仆妇上前问事，来到外院待客的大厅堂附近，她停下脚步，“你们去请老太爷和大老爷到书房一趟，就说老夫人有事找他们。” 她睃老夫人一眼，见她心不在焉便悄声交代道。 仆妇领命而去，她领着婆母往外书房去，才坐下就听到门外高老太爷父子说话的声音。 高老夫人立刻紧绷着脸，目不转睛的盯着房门看，老太爷走在前头，一进门看到老妻，倒是一点都不惊讶，或者该说，打算长子回京，立功的消息立刻传遍京城，他就料想到妻子会找上门来。 以老三的性子来看，分到的现银应该已经挥霍一空，接下来他还能从那里挖钱？他老娘肯定就成了他的钱袋子，如果没有分家，今日管家理事的还是他老娘的话，那么他们母子会从那里挖钱？一点悬念都没有，可是高家已经分家，老夫人不再当家，没有公中随他们母子任意花用，就只能自掏腰包挖自个儿的私房来贴补宝贝儿子了。 一次、两次还成，时日一长，再是拥有金山银矿也会被挖空，更何况他们没有金山银矿，老妻肯定是受不了老三夫妇，三天两头就找她要钱，她来，就是想要找他讨主意的吧？ “怎么来了？”老太爷气色红润，对比老夫人的青白脸色，真是天差地别啊！ “怎么，我不能来？”老夫人扭头看着长子质问。 “当然可以。”高大老爷心道，你们两够了，别在我家吵架成不？ 可惜他和父母没有默契，他们听不到他的心音，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高大老爷与妻子无奈对视，心说吵吧！吵吧！不怕丢脸就继续吵吧！ 大老爷对父母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消极态度，但高大夫人却不能让丈夫因此而受影响，朝丈夫使了个眼色，有点大声的问丈夫，“你今儿不是邀了些好友来吗？说了几时会到？” 今日的宴会，是因为大老爷一回京，至交好友们纷纷要请他吃饭，所以他和妻子商量了一番，干脆自家出面邀宴，杜云启他们还在孝期，所以才会提早来，打算让小念念姐弟留下，他们先走，不想还没跟大夫人说，高老夫人她们就到了。 正和丈夫吵个没完的老夫人忽然听到这一句，心里一动，转头问长子，“既是自家邀宴，那让你三弟来帮你招呼客人吧？” 就算他来，也没人会搭理他，母亲真要让三弟来自取其辱？大老爷没问出口，只是看着母亲不说话。 老太爷到老妻这话，也是一动，长子有那些至交好友，他只知道其中几个人，还有一大半人是他不知道的，如果让老三来帮忙招呼，混个眼熟也好啊！ 他们两真不愧是夫妻，想的事都一样。 大夫人既然开口，自然是有成算的，看公婆满眼希冀的望着他们夫妻，笑着开口，“相公在京里，也就三弟一个兄弟在，他若能帮衬，当然是最好，媳妇这就派人去家里请三弟过来？” 见长媳识趣开口，老夫人乐得直点头道好，老太爷也面容软和的朝她点头，高大夫人笑着转身出去让人去三房，请三老爷过府。 心腹嬷嬷却伸手拦了她一下，“夫人，您真的要请三老爷过来帮忙？” 大夫人轻笑，把腰上荷包里的挂表拿出来看了下时间，“哪，你看看，这个时候了，你说，三老爷会老实待在家里，还是已经出门鬼混了？” 低头看了挂表上的时间，心腹嬷嬷这才露出笑容，“您心里有谱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