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017章冲突 胤禩大婚是宫里最后办的一件喜事。【】六月下旬,缠绵病榻的赫舍里庶妃最后还是药石无效,病逝于长春宫中。她虽是仁孝皇后的meimei,可入宫后并不得宠,康熙三十年时曾经诞育一子胤禨,只可惜胤禨福薄,未满百日便夭折了。自那之后赫舍里庶妃便终日沉溺在丧子之痛中,这几年一直卧床养病。 “皇上追封了赫舍里庶妃为平妃,明日便要将棺椁移去妃陵。”琥珀给琬宁端来一碗消暑的绿豆汤,“主子今日去哭灵也是辛苦,喝完以后也该传膳了。福晋说今儿大家都累了,也不必去主院立规矩,在自个儿院子里用膳就是了。” 平妃病逝,诸位阿哥不说别的,这百日热孝总得戒女色。胤禩不是胤褆,做不出百日热孝里还叫自己福晋伺候的事情来,正好也可以借这个机会让郭络罗氏不必再送补汤过来,能将全副精力放在处理政务上。听说噶尔丹残部贼心不死,居然再次征集军队想要挥兵直下,看来还有一场硬战要打。胤禩捏紧手中的邸报,如果真的要出兵镇压,他应该也要上战场。若是能立下军功,说不定还能给额娘挣个体面。 “主子,天色已晚,你也该睡了,否则明早上朝要没精神的。”陈喜给换了一盏烛台,小声说道,“奴才见侧福晋小厨房煮了绿豆汤,便去给主子舀了一碗。大热天的吃点消暑的甜汤对身子也好。” 胤禩吃了一碗,满足地长吁了一口气。之前喝炖汤喝得火气旺盛,眼下终于不必再喝了。可惜这段时间忙这忙那,郭络罗氏又看得紧,也没机会去东偏院坐坐,否则在琬宁那儿吃些新奇的吃食,那该有多享受。想了想,便道:“前阵子汗阿玛赏了一对红木银丝百寿紫玉如意给我,你将其中一柄给东偏院送去。偷偷的,别叫福晋发现了。” 陈喜低垂着头看不见表情,只是恭敬地应了一声。外头人都说自家爷宠爱福晋,成婚一个多月来除了书房便都是留宿福晋那儿,不曾踏足东西偏院。可陈喜自己贴身伺候胤禩却十分明白,自家爷宿在书房的时间要远比宿在福晋那儿多,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在他看来,福晋虽然明艳美艳,可那性子着实有些叫人吃不消,第一日传召他就让他在下头跪了一刻钟,这样的下马威换做谁都不可能释怀。 尤其是像他这样在阿哥所当了好些年首领太监的,简直就是生生扇了他一巴掌。 服侍了胤禩入睡,陈喜看了看时辰,还是先去把胤禩吩咐要送过去的玉如意给准备好,等明儿一早就给东偏院送去。 < “八爷对主子真好。”陈喜给琬宁送东西来的时候并没有避讳琥珀,故而琥珀也是知道的。这玉如意是一对的,眼下一柄放在自己主子这儿,一柄放在八爷的书房,可见八爷对自己主子有多重视了。琥珀给琬宁泡了杯信阳毛尖,“我见主子这几日深思倦怠,是不是累着了,可需要请太医过来诊脉?” “也许是前几日为平妃娘娘守灵时有些累着了,倒也不碍事,休息几日便是。”琬宁揉了揉额角,“福晋今早说了,如今平妃娘娘刚刚病逝,阿哥所的用度都要从简,那些艳丽的衣裳跟华贵的珠钗都先收起来。” “主子平日素来都不爱这些,也谈不上收起来的话。”琥珀笑着道,“主子穿着越发素净了,奴婢看着便是乌孙格格也穿戴得比主子张扬。” “穿得那么张扬做什么。你没见到福晋盯着乌孙氏的眼神越发不耐烦。听说之前乌孙氏还给紫珠眼色瞧了,也不想想紫珠可是福晋的陪嫁,在福晋跟前也是能说上话的,我原以为乌孙氏被禁足这么久也该学聪明些,没想到还是这么愚蠢。”琬宁把玩着胤禩送来的玉如意,“且看看吧,福晋早晚会收拾乌孙氏的。” “难怪主子在福晋跟前从来不多话,怕是早就想到这一层了。”琥珀看了一下屋子里放着的冰,见都快要融化成水,便叫来小张子跟小和子来更换,又取来团扇给琬宁扇风,“奴婢听说福晋最近喜欢给八爷、惠妃娘娘跟卫贵人送炖汤,不过卫贵人似乎不吃她这一套,好几次都将福晋的好意拒之门外,叫福晋很不高兴。” “贵人底子虚,大热天的给她送人参鸡汤,也不怕虚不受补。”琬宁拿过放在一边的话本,自从将管家权力交回去之后她便多了时间习字看书,日子倒也松快。不过今世倒跟前世不一样,爷倒没有在郭络罗氏进门后就直接将管家权交给她,反倒现在还是陈喜在主管着,“八爷之前给贵人送的养身丸怕也是快吃完的,也不知道福晋有没有提醒爷记得去配。” “福晋对这些事素来不上心,况且福晋也不知道八爷会给卫贵人配养身丸,只怕还得主子去提醒呢。”琥珀说道。 “主子!”小张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今儿早朝皇上发话,命诸位阿哥领兵出战清缴准噶尔部残余势力,八阿哥领正蓝旗,不日便要出发!” 琬宁手中的书卷掉落下来,她怔愣了片刻,慢慢捡起书本放在案桌上,轻轻叹了一口气。 < 彼时噶尔丹已经吞金自尽,其妻子儿女俱已投降于大清,眼下四海升平,只剩下部分准噶尔部人不甘心功亏一篑,竟想打着为噶尔丹报仇的名义向俄国求助,妄图再从俄国得到火炮跟鸟枪的援助。这回康熙并未选择大阿哥出征,而是派遣七阿哥跟胤禩领军,其目的不言而喻,也是想借此给两个儿子立功的机会。 胤禩豪情万丈,恨不得现在就领兵出战剿灭残兵,可无奈兵部征集粮草兵马也需时日,等真正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七月下旬。更要命的是,他的汗阿玛估计又是心血来潮,竟也要跟着到前线指挥战役。看着几位曾经随汗阿玛出征的兄长投同情的目光,胤禩自己也是捏了一把汗。旁的倒也罢了,战场刀剑无眼,就怕自己汗阿玛一个兴高采烈要亲自上阵杀敌,到时候提醒吊胆的便是全天下的人了。 琬宁连夜赶制了装有金疮药等外用伤药的荷包,又缝制了福袋放入平安符给胤禩带上。虽然知道此仗有费扬古领衔肯定不会出什么岔子,可心底的担忧却是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想到前世胤禩浴血归来身上留下的伤疤,琬宁现在依旧能感觉到那份害怕。 “主子别担心了,有费扬古大人照看,又有禁卫军护着,八爷不会有事的。”画眉见琬宁一直愁眉不展,便赶紧劝慰道。自从无意中看到琬宁放在枕边的那柄玉如意后,画眉便再也没有流露出要向郭络罗氏投诚的意思,琬宁虽然也用她,只是到底不如从前那般相待。画眉自有察觉,如今便是更加尽心伺候琬宁,期待能早日重得琬宁的信任。 “话虽如此,可一日没能见到爷平安归来,我还是不安心。”琬宁拨着手中碧玺石的佛珠手串,“眼下无事,陪我去诵经为爷祈福吧。” “主子,红珠来传话,说福晋有请。”琥珀撩开帘子,看了一眼画眉后才道。 琬宁微微蹙起眉,只能放下手中的佛珠手串,整理了一下衣饰发髻,吩咐画眉好生看管东偏院事务,便带着琥珀往主院去。还没踏进去,便听见里头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琬宁仔细辨认了一番,竟是乌孙氏的声音。进去一看,便见乌孙氏发髻松散,捂着脸跌坐在地上。 “给福晋请安。”琬宁神色一凛,福身柔声道。 “起来吧。”郭络罗氏像是气得不轻,紫珠正在她身后给她扫背。 “听说福晋身子不虞,可有叫太医来看过,妾身看着福晋脸色不大好。”琬宁状若十分关怀,“最近天儿越发热了,福晋这儿怎么也不多用冰?” “太医来瞧过了,说是女儿家的毛病,不碍事。”郭络罗氏随便指了一张软凳让她坐下。 琬宁早就知道郭络罗氏每每来月信时总是疼痛难忍,请了好几位院判调理都不见起色,记得这几天郭络罗氏才派人去领了月事带,想必现在正是疼得厉害的时候,最是心烦意乱,也不知道乌孙氏是怎么撞上枪口的,看样子是被郭络罗氏狠狠扇了一巴掌。 “唤你来是想告诉你,卫贵人病了,我现在也不便去看她,明儿起你替我好好去侍疾吧。”郭络罗氏别有用心地看了琬宁一眼,“说来卫贵人也是喜欢你多一些,好几回我去请安都听见她问起你了。” 琬宁心头咯噔一跳,却面不改色,只道:“承蒙贵人喜欢是妾身的福气。” 郭络罗氏见她油水不进便更是烦躁,又见乌孙氏在底下嘤嘤哭泣,虽然记得马佳氏的话,可养成了十几年的性子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扭转过来,便将一通邪火都发在乌孙氏身上,竟命紫珠在琬宁跟前扇了乌孙氏十个耳光,端的是杀鸡儆猴的意思。此事跟上辈子她有孕后郭络罗氏掌掴乌孙氏的场景重合在一起,琬宁紧紧拧着帕子,咬着唇半垂下眼眸。 前世她就是因为这个场景而受到了惊吓,以至于动了胎气。这辈子她虽然还没有怀孕,可郭络罗氏依旧掌掴了乌孙氏,也不怕传出去叫自己的名声不好听。 “这回教训你是给你个警醒,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郭络罗氏虽然是对着乌孙氏说,可眼睛却是扫向琬宁那儿,“都回去吧!” 直到第二日琬宁才知道,原来是乌孙氏嘲讽郭络罗氏得不到管家权的事儿无意间叫郭络罗氏知道了,这才有了昨日那一出。乌孙氏是自找的,可郭络罗氏手段也忒厉害了些,乌孙氏现在脸上又红又肿,还得担着不敬主母的罪责,真真是百口莫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