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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 姜予漾真的怀疑自己早上没睡醒,又揉揉眼睫,看着那枚已经戴上了指根的戒指。 上面是两人名字开头字母的缩写,“samp;j”,紧紧连在一起。 她不可置信地问道:“沈弋......你这是求婚?” “还不算。” 他与她十指相扣,沉着地说:“之后会给你更好的。” 什么都想给她最好的,所以不会这么潦草地求婚。 只是想看她戴上这枚戒指,有一种彼此拥有的真实感。 沈弋看了眼腕表,提醒说:“漾漾,你时间要来不及了。” 姜予漾一回神,再不过去她可能真的要被赵亚琳骂的狗血淋头,推开车门就开始一路狂奔。 一路上,风扬起长发,那一枚戒指格外闪耀。 姜予漾的心砰砰跳着,看着那一枚戒指,似乎都能想到他喊“沈太太”的语气,胸腔里荡漾着无声的幸福。 幸好,赶上了飞机,赵亚琳也就没说什么,只是让她熟悉对方公司,到时候谈工作别出什么岔子。 上了飞机,姜予漾望着舷窗外绵密的云层,想到了一年多以前,她也是从京城离开的场景。 那一回,是没有想过什么时候再次回到这座城。 现在,飞机一起飞,她居然舍不得了。 原来真的会有那么一个人,会让记忆中的一座城都绚烂起来。 申城。 前几天合作谈的还算顺利,对方杂志社就细节问题探讨完毕后,很愉快地把合同签了下来。 赵亚琳虽说离了婚,但丝毫不见愁态,她一般就拿杯红酒,在酒店对着黄浦江边的夜景浅浅品着,时不时晚上会给自己的女儿打一个视频通话。 这天晚上,刚打完视频电话,赵亚琳忽然把她叫过来,眼神停留在那一枚闪耀的戒指上,开门见山道:“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结的婚?” “还没呢......”姜予漾不好意思地抿抿唇,心里有点儿打鼓。 赵亚琳明白了,自在地说:“那就是定情信物,年轻人都爱这一套。” 和自己的主编上司谈论到私人问题,姜予漾一方面是奇怪,另一方面也是摸不准赵亚琳到底想说什么。 其实跟这样的上司相处,赵亚琳就像是在放风筝,能不能飞、飞的有多高,她才是全局的操控者,紧紧地那根线攥在自己手里。 沉默片刻,赵亚琳开口道:“说实话,我一开始对《traveler》看的紧,甚至说是打压,你不要怪我。” 姜予漾心里震惊了一会儿,没想到赵亚琳会主动提及。 之前,她在巴黎,刚进公司被温图尔当花瓶看待,不予理睬,没想到回到创刊也并不容易,《traveler》说是独立刊物,但事事受制于赵亚琳。 她的主编位置像是被架空,只留下一个空壳。 那一段时间,姜予漾确实因为这事儿迷茫过,所以才会选择在新年之际回了一趟苏镇,沉淀下心去想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姜予漾神情恳切:“赵主编,自然有您的考虑。” “婚姻都靠不住,更何况是利益相交的事业。” 赵亚琳将那杯红酒一饮而尽,凉薄地说:“我经历过主创团队很成功,带着新刊出走的。” 简而言之,赵亚琳所有的政策都是怕她反水甚至成为白眼狼,防止《traveler》的出现伤害到《icon》自身的利益。 姜予漾认真地说:“《icon》是我的初心,《traveler》离不开《icon》,也希望我们彼此成就。” 这一番话既表明了她的态度,又让赵亚琳放下忌惮。 赵亚琳终于咧开一抹笑容,赞叹说:“漾,你做的很好。” 由于订了明天一早飞回京城的机票,离开前,姜予漾闲散地来到外滩散步。 她看到财经新闻了,最近京城风投界发生了不少动荡的事儿。 先是有一位声称是自媒体的报道者,宣传称东医医疗的医疗器械混入了收购洲星里质检不过关的那一批,运用到人体上,很可能产生致癌物质,里面还配了张让洲星资本金断流的质检图。 消息放出后,立刻引发了舆论的轩然大波。 东医的本心是运用ai医疗救人,在这个传言的变质发酵中,成为了“黑心医疗”的代名词。 后来东医四处收集证据,并拿出力证,在网上发表声明说,东医所有医疗器械在人体的运用中目前没有产生任何不良反应,也欢迎社会各界共同监督,展望东医的应用前景。 然而在东医医疗饱受质疑时,易科资本突然收购了没有任何质量问题的一批医疗器械。 两厢对比,直接将君联逼入死胡同。 目前君联只有两种解决办法,其一是联系谣言的发出者,甚至发律师函打官司,其二是将这段时间的舆论风波扛下来,等到合适的时机一举澄清。 君联这几天一直没动作,只说沈弋会出席一个月后的全球ai发展峰会,对此,业内均持观望态度。 姜予漾担心沈弋的同时,心里仍相信他所有的选择。 现在,如果非要说她的情敌,那可能就是沈弋的工作。 外滩的风很是喧嚣,姜予漾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打电话过去,很轻地喊他名字:“沈弋。” 他接的很快,应着她的话,尾音轻勾:“嗯?” “你在忙吗?” “担心我啊?” 沈弋一语道破,嗓音含着笑意。 外人眼中的沈弋高高在上、坚不可摧,周旋在声色犬马之中,矜贵不可攀,人人忌惮他。 只有她想极力护着那些锋芒。 姜予漾迎风而立,感受着黄浦江的穿膛风,目之所及是鸣笛的轮渡。 “嗯,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沈弋:“双方交战,受益最大的会是谁?” 这么一来,姜予漾就全知晓了,他这一步棋,不过是按兵不动。 君联越急,就会越想去澄清,但是网上围绕“黑心医疗”的话题只会一次又一次被提及,反倒加固原有印象。 沈弋思绪镇定,不见丁点儿慌乱:“漾漾,你信我吗?” 易科在商业场上运用下三滥的手段,令人不耻。 东医被泼的脏水,也绝无可能白白受着。 要打,就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江水滔滔,她的心潮随之澎湃:“信的,从没改变过。” 第二天一下飞机,沈弋就来接她了。 行李箱被放置在后备箱,她坐到副驾驶,目光澄澈柔和。 两人温存片刻,沈弋俯下身,很克制地吻了下她的肩头和颈间,都没敢用几分力气,怕留印儿。 姜予漾一见到他,心情便明朗起来,也凑过去,蜻蜓点水地薄唇下落下一吻:“去哪儿?” “医院。” 沈弋说。 她面色一僵,想到他胃疼的毛病,还以为是他身体出什么问题了。 沈弋也没继续隐瞒,直白道:“老爷子想见我们。” “爷爷?” 姜予漾将双手放在膝盖上,心里一空,情绪是肉眼可见的低落。 上回见老爷子,还是几个月前的小年夜,那时候老爷子身体就欠佳,一直保守疗养吃着药,没想到病来如山倒,手术是成功了,但身体状况每况愈下。 医生通知说,这段时间还是让家人多陪在老爷子身边,别留什么遗憾才好。 住院的这段时间,老爷子不喜欢人打扰,就一直没让之前的战友过来看望,只让沈赫连和林平芝留在身边照料着。 赶过去,沈赫连和林平芝都在,两人值守在病床边。 老爷子从病床上艰难起身,沈弋眼疾手快地给人扶住了。 老爷子面色不大好,强撑着精神逡巡道:“你们都先出去吧,沈弋和漾漾留下来陪我说说话。” 之前手术完他来看望,老爷子还能连吃几个橘子,精神奕奕地跟他谈古论今。 可在东医情况不容乐观的这几天里,老爷子的病情也恶化了。 上了岁数,人就容易看淡生死,多活一天少活一天,总归是要望到头的。 沈老爷子躺在病床上,抓过两人的手,郑重道:“两个好孩子。” 姜予漾忍住了眼眶的泪,挤出一个笑容:“爷爷。” “漾漾,我这孙子从小就调皮,往后啊他惹你不高兴了,爷爷也不能给你做主,但不能受委屈喽。” 老爷子人病着,说话底气还是足的。 沈弋给他剥了个橘子,揶揄地问:“老爷子,您就是这么对亲孙子的啊?” 老爷子吹着胡子,哼道:“臭小子,爷爷不强求你跟谁在一起,只要是你喜欢的,肩负起责任,对人家好,我就放心了。” 沈弋跟她十指相扣,承诺说:“老爷子您放心,到时候给您看红本本。” 老爷子这才笑了,面色缓和不少。 之后,沈弋一路驱车带她去了京城的墓园,白日的墓园,很是寂静,路上有几棵稀疏的槐树,在阳光下绿荫浓密。 时至今日,沈弋不再去逃避沈荨的去世,不再被负罪感折磨而自我束缚。 姜予漾看着相片上那一张小小的脸,很稚嫩很鲜活。 最后归于静谧,长眠于此。 她不敢惊动,只是感受着空气里的香火气息,很是虔诚。 沈弋将买来的一束百合花放在墓碑前,眼睫轻颤,一如既往地郑重道:“沈荨,我们来看你了。” 纯白无瑕的花蕊迎风招展,送来缕缕幽静的花香。 那一场火灾,他是幸存者,却毁了沈荨的一生。 后来的同学聚会,如果沈荨不是说要来找他,也不会发生意外。 有时候,活在世间的“幸存者”会沉湎在负罪的阴影中,不可自拔。 那时候所有人都说他不可一世,骄傲的像永远不会低头的小王子。 没有人了解,他在黑夜里被负罪感缠上心头,喘不过来气的时刻。 年少轻狂的日子是矛盾的,只有沈弋自己知道他在风光与地狱之间不断徘徊的痛苦。 姜予漾很自然地抱着他,嗓音温软,她说:“沈弋,都过去了。” 他挺拔如松柏的脊背微微弯下,将头埋在她肩膀,像是看到了自己的神明。 是啊,一切都过去了。 他背负着阴影,仍选择伫立在阳光之下,这样就很好。 京城的春天很是短暂,初夏到了之际,槐花已然大片盛放。 跟赵亚琳从申城出差回来后,《traveler》就联合申城的杂志《thex》一同办一个创刊晚宴。 为了晚宴的流程,身为的姜予漾又是亲力亲为地去盯流程,力求晚宴能圆满举办。 所以等沈弋刚松了松领带,姜予漾就义正辞严地告知他,今晚有策划要做,要很晚才睡觉。 沈弋谅解地点点头,搭在沙发扶手上,格外悠哉。 吃完晚饭,她抱着电脑继续闷头修改文档。 突然间,眼底拓下一层阴影,鼻息间充斥着好闻的松木气息。 沈弋刚洗完澡,黑发未干,滴落的水珠冰冰凉凉,全砸了她腿上。 姜予漾装作一本正经地处理工作,收回目光,没工夫搭理他。 沈弋也没说话,相当沉得住气,闲庭信步地坐在了她对面的沙发上。 他捧了本《风尚财经》,白皙修长的指节偶尔翻动一两页。 而温暖的灯光下,他那件黑色浴袍只在腰间系着带子,半个胸膛一览无余。 冷白的肌肤像是脂玉,水珠弥在锁骨处,更深处的腹肌引人遐想。 真的是妥妥的色诱...... 姜予漾在心底控诉着这种惨无人道的行为,咬了咬牙抵制着,然而一开始是悄咪咪地偷瞄,后来则是光明正大地欣赏着这种“秀色可餐”。 沈弋没拆穿她,任由她在那儿挣扎,眼底的笑意藏匿不住。 男色误人的结果就是......一不留神,参加宴会的嘉宾就打成了他的名字。 姜予漾小心翼翼地探着脑袋,跟他好声好气地商量:“沈弋,家里地方大着呢,你要不然换个地方看杂志?” 泛海国际这房子里最多的就是套房,有时候哪个房间的灯没关,她躺下了,都有点儿懒得爬起来去关。 沈弋合上杂志,好整以暇地说:“我乐意待在这儿。” 看样子像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她蹙眉,可怜巴巴道:“可是我还要加班啊......” “嗯,我也加班。” 沈弋混不吝地往沙发上靠了靠,语气意味深长。 姜予漾发懵,杏眼清纯的像苏镇一汪荡漾的池水,不解地问道:“你不是说今晚没工作处理吗?” 沈弋没搭腔,起身离开沙发,走到对面,手腕一用力,她就轻飘飘地躺到他怀里去了。 虽说没做什么轻挑的举动,可举手抬足间就是有股自带的欲。 她伸手抵着他胸膛,也感受着那一块儿的肌肉线条,顿时间脸红心跳起来。 沈弋将她打横起来,放下后,随手扯了下浴袍带子。 完了完了,姜予漾在心底默默感叹今晚的工作计划是要泡汤了。 不容她多想,沈弋轻轻松松将她的双手反剪着置于脑后,宽厚的掌心摩挲到了他亲手给姜予漾戴上的戒指。 很漂亮,在灯光下看,更是异常闪耀。 唇瓣被他掠夺,她不仅是腿软,连意识都迷糊了。 好不容易喘一口气,沈弋靠近过来,直接入了港,目光幽幽地问:“你说我加什么班? 欠的东西是不是得补? 嗯?” 男人嗓音带点儿特别的哑,一沉溺,就恨不得好梦不醒。 姜予漾的脸颊滚烫,想到了他之前说的频率问题,这段时间,她都太忙,还以为沈弋能放过她。 然而,她差点忘了他腹黑的本性...... 太坏了太坏了。 她稍稍战栗,未说出的话只剩下呜咽。 翻来覆去一通折腾,黑夜里云层遮挡了月光,室内的窗帘密不透风,只能听见呼吸与心跳的交织声。 沈弋去看了眼小盒子,里面已然空无一物,便交待说:“漾漾,东西没了,我明天去买。” 这人没节制,还要给她汇报一声的吗? ! 她眼角通红,看上去像哭过一场,揪着枕头,打了个喷嚏。 沈弋起来把空调给关了,又把人从被子里捞出来,抱到腿上吹头发。 他做这些事情时,温柔又有耐心,与刚才的沈弋完全割裂成两个人。 忽然间,姜予漾在困顿时刻听见他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吹头发?” “嗯,伤发质。” 只要睡前保证头发是干的,就不会有头疼的问题。 吹风机继续工作着,沈弋拨动着她耳后的碎发,配合地问:“那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 毕竟,两人之前在一起时,他也帮过她吹过一两次来着。 姜予漾掀起眼皮,狡黠着轻笑:“让你尽点做男朋友的义务。” 顶着张清纯的脸,腹黑起来,倒跟耍无赖的小孩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