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101章

    这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说出的话却是这般令人心灰意冷,他缓缓合上双目,遮去内里的伤痛,轻声道:“这世上,嫁了哪个人不需要有些大事小情的烦恼的?

    你便是嫁了个农夫,也要操心柴米油盐……”

    “不一样的。”

    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在枕间,消失在布料之中,她仿佛不曾有过这一滴泪一般,淡然的道:“不一样,阿珩,以前我想着去嫁宋元京,也曾想过无法掌控的未来中他是否会负了我,可是我从来不会因此而难过,我不爱他,可以独善其身,做好一个正妻,与他人相安无事,享受自己的生活,平静的活下去。

    可是你……我做不到,我也许会嫉妒,会怨恨,我害怕有一天自己变得面目全非,成为一个连自己都厌恶的人。

    便让我管好自己的一颗心,再不要问这样的问题了,我不想为难自己,也不想让你难过。”

    付久珩轻轻将她拥在怀里,曾经的他陷在单恋之中,痛苦而卑微,而今日他才完全的确认,原来他心中渴望的人,其实心里确实也有他的。

    缓缓闭上了双目,他轻声叹了下,道:“我知道我现下说什么都不能令你放下心结,我会做给你看,直到有一天,你全无顾虑的站到我的身边来。”

    ……

    第二天清晨,两人用过了饭,钟瑜和大姐要了些干粮,简单整理了包裹,却是屋里屋外寻不着付久珩的人。

    许久不见人,自是会生出许多糟糕的设想,正是急的团团转,便见他从外间回了来,还带回了一辆马车。

    钟瑜眼睛瞬间亮了,有了马车,两人在这山林间的土路上便好走了许多,也能更快的到达镇上。

    不过说是马车,与以往二人乘的可完全不是一回事。

    此地毕竟是乡下,哪里有富人乘坐的带了软垫的舒适马车,眼前这辆,也是农户干农活时运粮食用的,前面是两匹马,后面的车是简单的用木板搭的,坐在上面免不了风吹日晒的。

    不过钟瑜依旧很开心,将包裹扔到上面,便一跃坐到了马车边上。

    付久珩见她一派自然,全不似寻常官家小姐的娇惯作态,道:“你不嫌弃这马车破旧颠簸?”

    “嫌弃什么,你都说了你能吃得苦,我如何不能?”

    付久珩眼中含笑,未再言语,几步坐至马车前方,扬起马鞭便上了路。

    经过了夜晚的坦白,两人不约而同的都未再提起过家世身份,仿若当真是农户里青梅竹马的恋人般,走走笑笑,享受这短暂的温情与甜蜜。

    钟瑜想到晨时他的不见踪影,问道:“你早晨时是去寻马车了?”

    付久珩嗯了一声。

    想到早间自己焦急的心情,她气道:“那你怎么不带着我一起?

    说好了两人一起有照应,你自己去,若是遇上了什么危险可怎么办?”

    看着她满面的担忧,付久珩心中暖暖的,柔声道:“是我的错,我应该和你说一声的。”

    钟瑜却仍是气,扭着头不去看他。

    付久珩轻笑一声,侧头瞧着她,调笑道:“我这不是怕带着我家漂亮的小娘子,若是被人家看上了,我如今身上有伤,打也打不过,被人抢去了可如何是好。”

    钟瑜朝他翻了个大白眼,别说他现下瞧着已然没什么大碍了,便是放在前几天正受伤,依着他的身手,对付个寻常的农民也是可以的吧。

    可随后又想到,这话里的重点可不在后半句,而是前半句的调侃。

    真是个无赖。

    钟瑜一笑,抬眼回视着他,道:“要说漂亮,当然还是世子更胜一筹,实不相瞒,其实初上这马车时我还真有些犹豫。

    毕竟马车只能在平路上行走,进不得林子了,这小路上人烟稀少的,若是遇上个山贼,就世子这容貌,啧啧,唉,要是被看上了非要留下做压寨夫人,我到底是自己先跑去帮你拉救兵呢?

    还是留下来帮你和他们拼了呢?

    哎呀,真是好为难呀,哈哈。”

    她说完便一阵银铃般的欢笑,却是才笑到一半,腰间被一只手臂一圈,便被一股不可抵抗的力量圈进了他的胸前。

    钟瑜被束在他的怀里,眉眼间却依旧是不怕死的笑意,看着他姣好的面庞,嘻嘻的笑着要去把面巾给他戴上。

    “小美人还是把你的倾城之姿遮上吧,要是引了人犯罪可要如何是好。”

    付久珩眯着眼凑近她,一手捏着她的笑靥,惩罚性的咬住了她殷红的双唇。

    钟瑜唇上一痛,正不满的要去推他,却是双手被擒,那人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好一会儿,两人才喘着气分开,付久珩得意的看着她红肿的双唇,笑道:“你再乱说话,我便这样罚你。”

    钟瑜嘴上又麻又痛,伸手摸了下被咬的那处,他下嘴显然是有些分寸的,这一下虽是疼,倒是并未破皮。

    她抬眼瞪着他,气愤不平的道:“之前你答应过我去青州的路上会守礼的。”

    付久珩一手执着缰绳,一手揽着怀中娇软的美人,随着马车摇晃着,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道:“你记性这么好,不会忘了这答应的前提是你随我回青州成亲吧。

    如今你口口声声以恩人自居,要逼我放手,显然并不打算要嫁我,我瞧这个礼便也不必守了。”

    “可我让你放手,你又不听我的,我不还是、还是得……”

    付久珩接过她未完的话,点着头道:“还是得嫁我,确是这样没错。”

    “既是殊途同归,你自还是要守礼的。”

    “我当时承诺的条件是你答应嫁我,怎么,你现下答应了?”

    钟瑜辩不过他,低着头不说话。

    马车行在并不算平稳的路上,两人均是粗布衣裳,没了金妆玉饰,在马车上颠着,付久珩轻笑了一声,道:“我还真有种庄稼汉娶了媳妇后陪着回娘家的感觉。”

    钟瑜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这人现下长了些胡渣出来,看着倒有几分成熟男子的性感来,不过怎么看都和庄稼汉搭不上边,依旧是一身娇贵公子哥的感觉。

    “庄稼汉是要干农活的,虽说你武艺还不错,可这种地的力气活未必干的来。

    真的哪家姑娘跟了你这样的庄稼汉,怕是要挨饿了。”

    付久珩呵呵的笑着,片刻后带了些不明意味,低头在她耳边暧昧的道:“农活我或许确实不行,但别的力气活,定会叫娘子你满意的。”

    钟瑜满面烧了个通红,她是穿过来的,自然听明白了他这意有所指的话语。

    自从他下了决心娶她,这厮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她这个穿过来的都觉得替他觉得害臊。

    ——

    京城。

    那日谢琰前往世子府求见无果,便愈加坚定了钟瑜就在世子府中的想法。

    本想着在世子府前站到世子出来与他相见,却是午间的时候来了家中的下人,说是宝鸢公主被传召入了宫。

    宝鸢公主出身皇宫,入宫本是寻常,只是这传唤之人不是皇帝,却是付太后。

    谢琰心中隐隐不安。

    晚间的时候,宫里来人传了消息,说是太后的头风一时半会难好,留了公主在宫中侍疾。

    侍什么疾?

    宝鸢公主是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妹,付太后向来不待见她,又怎会让她来侍疾?

    谢琰是个聪明人,仔细一想,便猜到了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太后这是要拿公主要胁陛下呢。

    这般一想,谢琰便连夜入了宫。

    付太后头风发作,点名传唤宝鸢公主侍疾,如今已然是第三日了。

    皇帝身子本就不好,如今愁事烦心,更是头疼欲裂,日夜里不得安寝,如今躺在榻上,双目紧闭,却依旧是毫无睡意,头昏脑胀的很是难受。

    宫人悄声进内,将室内的安神香换了新,却不料这般轻的脚步声,依旧是将皇帝吵醒了。

    皇帝起身狼戾的盯着胆颤心惊着跪下来的宫女,咳了几声,一摆手,道:“拖出去,杖责二十!”

    杖责二十下去,便是太监也要去了半条命,宫女顿时流下泪来,却是来不及求饶,便被侍卫迅速的拖拽了出去。

    “咳、咳……”

    皇帝连声的咳着,胸腔间也因着泛起疼痛,本就昏胀的头欲加难受,渐渐失了力,又坠回到榻间的枕被之间了。

    边上侍奉的大太监急急的上了前,递了干净的帕子上来,伸手帮着在他背后顺着气。

    皇帝执起帕子捂着口鼻,又连连咳了好几声,才慢慢停了下来,却是半晌也没有动作。

    那大太监不由有些心慌,微微探头向榻上看了眼,只见皇帝一手执着帕子,双目呆滞的盯着上面殷红的血迹。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二回了。

    大太监急急的道:“奴、奴这便去请太医前来!”

    皇帝将那一方帕子丢了在床边,面上一面凄然,声音虚软:“不必了,太医日日都来,若是能治,早便治好了。”

    “陛下许是近来因着宝鸢公主的事忧心,才会如此的。

    待公主回了谢家,陛下也必定会好起来的,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皇帝虚弱的一笑,道:“罢了,扶我起来吧。”

    大太监上前小心翼翼的扶了他起身靠坐,皇帝呆呆的凝视着桌上的点心,好一会儿才道:“这杏仁酪,是宝鸢最喜欢吃的。”

    大太监眼眶一红,他自幼伴着皇帝兄妹二人长大,不同于皇帝的阴郁病弱,宝鸢公主明朗活泼,很得人心。

    可就是这样如小太阳一般的公主,如今被太后押在宫里,已经三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