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那日后,钟紫蕾被关了五日的禁闭,再得出屋门之时,整个人都透着阴郁之色,仿佛是被苦刑折磨而死的恶鬼,怨气丛生。

    不过这般情形也只持续了几日,很快她似忽的自己想通了,又复了以往得意傲慢的神色。

    钟瑜本还担心她再找麻烦,然而钟紫蕾许是怕着钟将军的怒火,倒似当真不再计较,两人间便一直相安无事了。

    过了小寒便眼见着快进腊月了,钟家在吴州的老家派人送了些乡下的特产,王夫人瞧着今年送来的干菇香气浓郁,个头也大,当日便着了厨房去炖些排骨。

    如今用膳钟将军时不时便要拉上钟瑜一起,吴州的干菇鲜香美味,京中难得吃上几回,一大锅排骨冒着热腾腾的香气,没用钟将军发话,王夫人便着人去请了偏院的几个同来进晚膳。

    一家人和和气气的用完了膳,施氏笑道:“要说这排骨还要配我们家乡的干菇才最是入味,真真是美味极了。”

    王夫人道:“这味道确是不错,冬日里本就难得新鲜蔬菜,以前在吴州的时候咱们便是吃惯了这味道的。”

    酒足饭饱,钟将军看着这妻妾和睦的一幕,心下甚慰,看向一边乖巧了许多的钟紫蕾,她已然瘦了一大圈,当下有些不忍的道:“蕾儿,你可是知道错了?”

    钟紫蕾闻言猛的抬头,眼中的怒意却是稍纵即逝,她笑着道:“是,蕾儿不该与瑜妹妹多番起了争执,破坏了家中的和气。”

    钟将军感慨着女儿终是心智成熟了些,欣慰的道:“蕾儿,爹爹不是不疼你了,只是你一再生事,爹爹怎能不怒?

    往后你都改了吧,过往的事大家都别再提了。”

    钟紫蕾低头道是。

    钟将军命人另取了两个酒杯,伸手倒上了,道:“去给你瑜妹妹敬一杯酒,以后我们仍是一家人。”

    钟紫蕾听话的上前取了酒杯,一手一支的端到钟瑜面前,垂着眼不看她,道:“瑜妹妹,以往是姐姐多有得罪,饮下这一杯吧。”

    谁要和她做家人?

    这冷情的钟家,她可没觉得有一个是她的家人。

    只是钟瑜面上扔不能拂了父亲的意,于是取过酒杯,正要饮下,面前的钟紫蕾却似忽然想到了什么,紧张的道:“且慢!”

    钟瑜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钟紫蕾似有点慌,伸手将钟瑜手中的酒杯取了过来,想了一会儿才道:“我……既是我做错了事,这酒合该我一人喝,我自罚两杯,瑜妹妹便不必了。”

    说着,她似怕钟瑜再来抢一般,急急的将两杯酒都倒进了喉咙,因着饮的太快,还咳了两声。

    钟将军道:“你有这份心便够了,瑜儿,就让她自罚两杯吧。”

    晚膳结束后,钟瑜回到了房里,因着钟瑜如今受钟将军重视,王夫人还特意命人把干菇送了几串到偏院。

    进了房门,钟瑜始终一副有心事的模样,月圆歪着头瞧了下,问道:“小姐,我刚才听茜小姐那边的侍女们都在传,蕾小姐和你道歉了?”

    钟瑜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高兴呀?”

    钟瑜道:“有什么好高兴的,我根本不在意她如何。

    我只是觉得奇怪,明明酒都敬了,我马上便要饮了,为何她最后要抢下那一杯酒。”

    瞧着那模样,好像自己饮了那杯酒会坏了什么事一般。

    可是会坏了什么事呢?

    那酒是父亲的壶中倒的,父亲喝了,她抢过后自己也喝了。

    酒是没有问题的,那便是自己饮这件事有问题了。

    自己饮下这杯酒,又会如何呢?

    晚膳后便各自回房了,一杯酒也不会令人吃醉,到底是为何她不能饮呢?

    难不成,这问题不在于酒,也不在于饮,而是在于她?

    月圆正有些没听明白刚才的话,眨着眼瞧她,钟瑜又道:“别问了,早些歇息,明天跟我出去一趟。”

    这一晚钟瑜心下不安,时睡时醒,到了天明,一早便带着月圆出了府。

    月圆侧脸瞧着钟瑜忧心忡忡的,面色凝重,一路上也没敢问,直至行到了上回去过的那家医馆,才担心的道:“小姐,你是病了吗?”

    钟瑜呼了口气:“我也不知,但愿是我想错了吧。”

    两人进了医馆,上一回钟瑜求的药也是这老医者开的,现下见着钟瑜神色红润,笑着道:“小姐,又见面了。

    如今看小姐面色尚佳,看来老朽上回那方子最终没派上用场,老朽甚是欣慰。”

    上回寻药方的时候,钟瑜寻了许久才寻得这一个靠谱的老医者,虽是问诊金比他人要贵上许多,却是为人和善,医术高超。

    钟瑜道:“虽是没用上,还是多谢您帮了我那个大忙。

    实不相瞒,此次……我还有一要紧事欲寻您帮着看下。”

    老医者道:“小姐请说。”

    钟瑜左右瞧了下,道:“可否进里面说话?”

    老医者伸手道:“请。”

    两人进了内间,老医者禀退了屋内的学徒,钟瑜方道:“劳烦您看看我的脉相,是否有异常?”

    两人在桌前坐定,老医者在钟瑜雪白的腕上搭了一块布巾,便细细把起了脉来。

    “大夫……我可是中了什么遇酒会失效的毒了?”

    这一次把脉用上了许久,医者的面色渐渐沉重,收回手抬眼道:“小姐所猜不错,从脉相上看,小姐似是有些虚弱,颇有些不对劲。

    只是这是不是中了毒,中了何毒,小姐还需将这毒物寻来,老朽细细分辨后才能为小姐解答。”

    钟瑜心下一片凉意,边上的月圆更是惊得后捂了嘴才没喊出声来。

    果然如此。

    昨日那饮酒的事一出,钟瑜便越想越不对劲,如今细细想来,这些天她一直畏寒的紧,原是以为冬日里寒冷的缘故,现下来看,却是因着中毒而产生的虚寒。

    “那我如今脉相可是要紧?”

    老医者伸手捋了下胡子,道:“小姐的脉相来看,这毒要么是毒性极微,要么是目前摄入毒素还少,眼下倒是无碍。

    只是小姐需得尽早寻出这毒物所在,我也好对症下药,为小姐开些解毒的方子。”

    谢过了医者,钟瑜带着月圆匆匆的往府里赶了回去。

    两人到了屋里,便关起门来,细细的挨处翻了一遍,平日里用的东西但凡有半点可疑,都削了些下来让月圆带着给那老医者送了过去。

    等到了晚间,老医者派了学徒过来,送去的那些小样验过了都无大碍。

    钟瑜心下不踏实,晚间梳洗后上了床榻,坐在那沉思着。

    钟紫蕾的模样看着肯定是知情的,那王夫人呢?

    她也有份吗?

    细想下又似是不该,钟紫蔓一心痴恋谢琰,这时候自己死在钟家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

    那看来,便是钟紫蕾一人所为了。

    缓缓的捏紧了拳头,钟瑜心下一片冰冷。

    钟紫蕾,我几次三番忍让于你,如今是你不给我活路,便不要怪我手下不能留情了。

    正这般想着,外间响起了敲门声,月圆的声音响起:“小姐,睡前的暖身汤来了。”

    钟瑜正是烦闷,扭头道:“你去掉倒吧,我没心情喝。”

    外面的月圆应了声,脚步声一点点小了下去,钟瑜忽的皱起了眉头,起身穿鞋几步奔至了门边,开门喊道:“月圆!”

    月圆正行到院门边,闻声停了下来回头看她。

    钟瑜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端着的汤水上,道:“拿进来。”

    两人回了屋里,钟瑜确认了外间无人,回身关紧了门。

    月圆将暖身汤放下,道:“小姐趁热喝吧。”

    钟瑜缓缓坐到桌前,伸手执了勺子在汤水里搅了下,又拿着闻了下。

    月圆奇道:“怎么了吗?”

    “月圆,这暖身汤我喝了多久了?”

    “嗯……立冬后府里便是常备着的,小姐睡前易冷,有时便饮了这汤才睡的。

    不过近些时日小姐畏寒的愈发厉害了,便饮的更多了些。”

    说着,看着钟瑜的眼神,月圆渐渐领会了过来,道:“这……小姐是怀疑这暖身汤?”

    钟瑜点点头,道:“我本是没怀疑到吃食上去,毕竟我即便不在主院用膳,也是在偏院和妹妹弟弟一同的。

    不过这暖身汤,却是单独送到各屋的。”

    “我明日一早便将这汤送给医者去看看。”

    主仆二人又是一夜无眠,第二日月圆将汤送了医馆去,晚间的时候便收着了医者的信。

    果然这汤中确被人下了毒,只是剂量小,要长久的服食才会有效果。

    至于不能饮酒,不过这个毒遇酒变性,即便中毒不深,饮了酒后也会呕吐昏厥,钟紫蕾那日拦着她饮酒便是担心她饮酒后有了症状一早察觉,坏了她的大计。

    读完了信,钟瑜将信放在烛火上烧了,脸上黑云密布,阴沉的可怕。

    月圆犹豫着道:“小姐……这毒要紧吗?”

    钟瑜的眼神仿佛能吃人,深呼吸了才道:“我察觉的早,不要紧。

    这个毒初初只能令人体寒,养养便可痊愈了。”

    “那若是服的久了呢?”

    钟瑜冷冷一笑:“久了?

    那便会通体虚弱,乃至不能生育,最后,便是死亡。”

    月圆眼中既是难过又是害怕,恨恨的道:“这个蕾小姐,心未免也太狠了!若不是小姐机敏,现下可如何是好啊。”

    钟瑜行到窗边看了夜色,园子里静极了,片刻后她回身到妆台前取了些东西,道:“走,随我去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