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一章 府中探子的踪迹
食盒分为三层。第一层放着腌菜与酱菜等菜品,第二层放着馒头、窝窝、白米等粮食,第三层则放着半支百年老参。 ——大周会试的惯例,京城贡院大门会在正式开考后关闭,并在全部科目考完的三天后重新打开。 这期间莫说是考生,连一个蚊子都不能飞出。 考场内备有一名太医。若是在考试期间有了急病,考场会命令太医给考生医治。无论病治不治得好,考生都不能够出贡院求医拿药。 因为贡院医疗条件简陋,大周太祖十三年时,曾有考生在会试时发急病死亡的案例。 因而有些家底的人家,都会在考生的行李里备上一只参,以备万一有意外时作吊命用。 长贵瞥了一眼那只参,从书童手中接过了食盒,重新盖好了盖子,收到了旁边地上,笑道:“这可是上好的野山参,二夫人倒是有心了。” 又瞥了眼熟脸书童:“怎么?你也是自小在府里长大的,看个野山参就被迷了眼了。” 熟脸书童这才被惊醒似的,白着脸扯出一个笑:“是小的眼皮子浅,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让长贵兄见笑了。” 他表面撑着笑容,手心却冒出了汗。 跟着大少爷出门前,他曾经收到了指令,有人会在府里小厨房动手脚,将二夫人送给大少爷的食盒给替换掉。 他的任务之一,便是在大少爷尚未到达考场时,打开二夫人送的食盒,露出其中腐败的食物。 届时大少爷将不得不用二少爷送来的食盒。 可这食盒内的情形,与他被告知的不同。 事情,出了差错? 长贵随手将食盒收好,不以为意地道:“那你小子跟着大少爷,可真是撞了大运了,以后见世面的机会多着呢。这次就算了,下次可得收一收表情,省得给大少爷丢脸。” 书童勉强扯出一个笑:“多谢长贵哥教导,小的知道好歹的。” 他目光却瞥着那食盒。 他们还需一段时间才到贡院,马车行驶终究是不太稳当,一路磕磕碰碰中,有人意外弄翻了食盒,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忽然他感受到一股目光,下意识地抬头一看。 他的身前,蒋奕文正随意地歪坐在轮椅上,不紧不慢地翻着书。 他身着雪白朱子深衣,膝盖上搭着一个灰鼠皮毯子,泼墨般乌发无意中垂落,落在雪白书页上,是一种疏狂不羁地俊朗。 见蒋奕文看书看得专注,似乎并未发现他的动作。书童悄悄松了一口气,却又迅速绷紧了身体。 蒋奕文道:“听说你读过书认得字?” 书童藏在袖中的手握紧,恭敬垂头道:“比不得少爷的大才,小的只在幼时读过几年私塾,勉强识得几个字。” 蒋奕文笑道:“所以他们才特地派你来藏小抄?” 书童猛然抬起了头。 长贵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先用滚圆的眼望着蒋奕文,才扭头凶恶地瞪向了书童,一把揪住了他衣领:“少爷,这个人有问题?” 蒋奕文轻轻含笑:“把书箱打开,仔细瞧一瞧吧。” 长贵一脚踩着书童背后,又迅速打开了身旁的书箱,一入眼便是一件与蒋奕文身上穿的,一模一样的朱子深衣。 长贵抱着那件朱子深衣,仔仔细细地检查着。半刻钟后他在深衣的腋下,发现了一处故意被缝起的夹层。 拆开夹层后,他拿出了数张一掌宽的纸条。 纸条上是一篇文采斐然的策论文。 他一拳砸在书童鼻梁上:“叛徒!” 书童早在蒋奕文说话时,已是冷汗淋淋如雨下,此时被兜头砸了一拳后,更是浑身发起了抖。 这便是他被交代的第二个任务了,令大少爷穿上这件特制的朱子深衣。这能够让食盒计谋不成后,仍将大少爷作弊罪行钉死。 事情成了以后,他能得二十两银子。 但大少爷怎么会发现,并将这件衣服藏在书箱,换上另一件朱子深衣的? 他自认伪装并无问题。 他的身份清白可证。 他接近大少爷的契机亦无可怀疑——长富的老子是真的碰巧病了,他也是被长贵‘随意’点中的。 而在接近大少爷后,他隐忍了足足快两个月,才在今早起床洗漱前,悄无声息地将这件深衣,藏在了衣匣子里。 瞥着书童额头的汗,蒋奕文又随意翻了一页书,随意提醒道:“下次做这种事,记得注意衣服袖口的折痕。” 随即他又疏朗摇头一笑:“瞧我说的,哪还有下次呢。” 一句话说得书童冷汗淋淋。不顾还被长贵踩着胸口,他玩命似的磕起了头:“大少爷、大少爷,小的知错了,求您饶过小的一条命吧。” 蒋奕文只是浑然未闻般,又从书匣里抽了一本书。 直到书童磕了半刻钟,头晕目眩摇摇欲晕时,蒋奕文才淡淡瞥他一眼:“若是你愿意说出背后指使的人,我能绕过你一条命。” 若非要抓个现行,探到府中第三个探子的痕迹,他又何必留这人这么久。 书童面露挣扎与迟疑:“大少爷,我、我、我不知道。” 蒋奕文亦不恼怒,淡淡吩咐道:“既如此,便按家法处置吧。” 书童面庞顷刻煞白。 老平阳侯是将门出身,制定的家法不仅对后辈严苛,对下人们亦极为严苛。 若此事按家法处置,不仅他一人会丢命,他全家可能都会被发卖。 他自己不想死,更不想连累家人。 一旁愤怒自责的长贵已抽出了刀;“大少爷,何必等家法,小的现在便砍了他就是了。” 书童登时双*腿战战,接着拼命磕头道:“大少爷,我说我说,求您饶命求您饶我一条命。” “这件事是四小姐交代我办的,但我感觉到四小姐亦是听命于人。” “我不知道四小姐受命于谁,但我曾经看到她往长房的方向去过几次。四小姐还向小的承诺,在府里的小厨房有人,能对二夫人的食盒动手脚。” “大少爷,您也知道的,自从二夫人接手管家后,府里的小厨房除了二房,可就只剩下长房的人了。” 蒋奕文微微皱眉:“长房?” · 与此同时。 平阳侯府。 五福堂。 贞娘虚弱地躺在床上小睡着,人瘦成了一把骨头,肩膀都挂不住外袍了,肚子隆得极高。 蒋明娆推开门,走到她身旁:“贞姨母,娆儿来看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