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四章 他要先下手为强
甘州城内。 正房。 一场庆祝酒宴才将开席,众人正觥筹交错高谈阔论。 气氛欢腾火热。 在如今人人勒紧裤腰带的甘州城,这一酒桌堪称奢华豪富至极,一共摆满七十二个碟子,山珍海味龙肝凤髓应有尽有,佐菜的酒都是最上等的浴春酒。 客人亦皆穿戴华贵金玉满身,不是甘州城的实权官员,便是豪富一方的巨商大贾。 “这一道翡翠雀舌肉质紧实入味,乃是难得一见的珍馐,本官也是托了阎将军的福,这才吃到两回的。” “自从地震后就没尝到这一口脍制鹿肉了,阎将军手面果然够大。” “阎将军可真是太抛费了。” “阎将军您放心。咱们一起在甘州城都多少年交情了。但凡你一句话,我便不会有半分推脱。” …… 被人众星拱月地围着,阎洪河坐在上首主位向人一一举杯,抚须而笑难掩得意。 阮靖晟先到甘州城一步,笼络了人心又如何? 与卢总督共治甘州城多年,他与他哥早明白一个道理。 ——只要把官员们笼络好,人心算个屁。 甘州城距离京城上千里,是实打实的‘天高皇帝远’。如今昭仁帝登基都十几年了,甘州城不少百姓还只知道先帝爷呢。 虽然朝廷每三年都会派人来探查情况。但派来的‘百姓喉舌’亦是官员,背后总有作为弱点的党派和家人,于是总会终究‘妥协’。 他们实际上是这一方的土皇帝。 他阮靖晟与女神医只顾着圈民心,却实在是太过愚蠢,竟忘了这一群实权官员巨商大贾本地豪族。 那就莫怪他先下手为强了。 吃人手短。 这些人吃了他的必会帮着他。有了这些人的暗中相护,他还不信扳不倒阮靖晟与女神医。 尤其…… 阎洪河摇晃着甜白瓷杯中的清冽的酒水,勾起一个得意的笑。 ……昨儿个他从探子口中得到了消息。 魏国公昔日驻扎的营地已经被挖出。 尸横遍野。 无一活口。 魏国公必死无疑! 死人不会说话。至此事情原委将都由他兄长‘定制’。 待他再徐徐图之将救灾这一叨天大功纳入囊中。 这场甘州之行便已完美。 他正这般自鸣得意地想着,一名探子连滚带爬地撞进门。 “将军,武冠侯在喀么雪山找到了一个能藏人的山洞。” …… 酒桌热烈的庆祝氛围骤然一滞。 阎洪河笑容登时凝固在脸上。将酒杯重重磕在桌上,他沉怒地质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众人亦都放下酒杯,扭头望向报信的探子。 探子半跪在地上,声音哆哆嗦嗦地:“回、回回将军的话,小的不敢有隐瞒。小的的确听见救灾队的人说,喀么雪山下有一洞口。小的还亲眼看见阮将军带了许多人在挖什么东西……” 有人嘀咕了一句:“之前怎么没听说那有什么洞口,好端端冒出来了一个……” 探子抹了一把额上冷汗:“是、是是甘州城百姓告诉女神医的。就是前几天在废墟里挖女儿,一直没日没夜挖到厥死过去,被女神医救回来的那人。” 说起中年男人在废墟挖女儿的事,阎洪河面色骤时难看起来。 当时他为攫取民心顺应民意,故意与和女神医唱反调。结果百姓一见小女孩被挖出来,顷刻成为了墙头草,排斥他的冷血无情。 他吃了好大一个亏。 至今他仍耿耿于怀。 众人亦都想到了这茬,眼观鼻鼻关心低头,不敢触阎洪河的霉头。 宴席一时尴尬地安静。 敏锐察觉到阎洪河的不悦,魏清轩打着圆场问:“那他们挖到了什么没有?” 陆胡蒙最支持他的小兄弟,忙也帮腔问道:“对对对对对,他们挖到什么没没没没有?” 探子小声道:“还请将军恕罪,武冠侯抓探子抓得特别厉害,小的、小的怕被发现不敢靠太近,没能看得太清楚。” 阎洪河不耐烦地摆手,示意探子退下去。 他当然知道阮靖晟手段厉害。若非如此他真能打败突厥联军?这些天他都折了多少人手了。 酒席上酒水依旧清亮,精美菜肴冒着热气,琳琅满目令人垂涎不已。 但是现在谁都没有了吃的胃口。 有人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将军我们要怎么办?” 阎洪河皱眉沉思不语。 陆胡蒙不屑瞥了一眼阎洪河,迅速低下了头遮掩神情。而后他想到了什么,又抬头冲魏清轩摇头警示,让他莫要此时开口。 这憨厚懂事听话的小兄弟,是营地里他唯一能信任的人了。 他得保护好他。 阎洪河许久才沉声道:“魏国公通敌叛逆,借雪崩谋害边疆十万将士,罪行罄竹难书为人卑鄙无耻,令人神共愤。若他死在了雪崩之中便罢,但如今他竟有了一线生机。那么身为大周朝臣,我等有责任将其饥渴诛杀,肃清朝堂风气,维护朝纲替陛下分忧。” 一席话说的冠冕堂皇,俨然已给魏国公定了死罪,将自己当做了匡扶正义的钦差。 魏清轩轻轻垂下了眸子,挡住了眸间氤氲而上的冷气。 陆胡蒙亦露出不屑之态。 未察觉二人目光,阎洪河抓起了长剑在手,骤然站起冷笑道; “让人收拾一下我们去探望武冠侯。” · 说是去探望武冠侯,阎洪河却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让人草草带上几坛酒,一丁点米面药材便即刻出发了。 他的目的十分赤*裸。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漏过一人。 无论魏国公是否在那个山洞里,无论那山洞内是否还躲着幸存的其他无关将士,他都一定要将这个山洞再给埋了! 为此他预备再制造一次小型雪崩。 若能把阮靖晟与女神医一起埋进去,将是最好。 正想着他已到了营地。 一眼看见大步走来的阮靖晟,他潦草敷衍地一拱手,算是打了一个招呼,才慢吞吞地翻身下马。 但还没等他完全下马。 咻地一声—— 一道长剑贴着他头皮过去,将他的帽子连带头皮都削掉一大块,留下一片血痕…… 令他成为了一个…… 秃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