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打落牙齿肚里咽
太夫人的话噎在了喉咙里,半晌都吐不出来。 蒋家乃是将门。 家法是由蒋老侯爷定的,旨在用严厉惩罚,让蒋家子弟懂规矩,知礼节轻重。 惩罚极为严苛。 蒋明娆的事,以蒋家家法论,属于挑拨离间,不友爱姊妹,至少要挨十军棍。 那能要蒋明娆的半条命。 老侯爷去后,府中已极少动家法了。 这一次,她是打算如过往一样,偏袒蒋明娆的。 毕竟是亲孙女。 可蒋明娇提了家法,她这‘禁足三天’,就出不了口。 和十军棍比,禁足几天太轻了。 难以服众! 太夫人面上风云变幻半晌,忍不住瞥了眼蒋明娇。 她早就看这孙女不顺眼了。 以前是个自大轻薄的草包,丢蒋家的脸;现在人变沉稳了,却更让人觉得邪门了。 她,该不是故意的吧。 相比太夫人的怀疑,蒋明娆内心是确定的。 蒋明娇绝对是故意的! 太夫人虽然严苛,但一向偏心,对三房诸人宠爱有加。 这也让她有恃无恐。 方才太夫人明明已心软,准备小惩大诫了。 可蒋明娇提了家法! 这是当着众人面,拿大义压太夫人,逼得她骑虎难下,不得不着重惩罚自己! 蒋明娇,好恶毒的一女人! 见太夫人‘不语’,蒋明娇再次磕头‘求情’,红了眼眶:“祖母,若是按家法规定的来惩罚四妹妹,四妹妹可是要挨十军棍的。四妹妹才十四岁,哪儿熬得住这折磨。四妹妹年幼不懂事,都是一家姐妹,我并不怪罪她。还请祖母从轻处罚。” 因被太夫人庇护,每每姊妹争吵,蒋明娆都受罚最轻。 她因此有恃无恐。 欺负起蒋明婉、蒋明姝等姐妹,是家常便饭。 太夫人每每都装没看见。 今儿个,蒋明娆还想故技重施? 没门了! 太夫人面色绿了又青,终于缓缓道:“既然二丫头你作为苦主都来给小四求情,那么这一次就从轻处罚吧。” 蒋明娆仓皇抬起了头:“祖母?” 太夫人避开她的目光,正色道:“让小四挨五军棍,再到祠堂思过一天吧。” 蒋明娆眼前一黑。 比起按家法挨十军棍,这惩罚当然是轻了。 但她肯定祖母之前,绝没想过动军棍! 五军棍! 祠堂思过一天。 这等于要了她的半条命啊! 蒋明娇,你好狠的心! 更让她气到呕血的,是众人的反应。 蒋明婵眼眶发红:“二姐姐,你真的太善良了。还特地为了那种人向祖母求情。蒋明娆却连你都害,简直畜生不如!” 一众丫鬟仆妇们更是摇头,低声议论了起来。 “二小姐到底是善心人啊。四小姐这次若没了任小姐求情,只怕要遭了。” “四小姐……都是一家姐妹,怎么就做出了这种事,和二小姐一比,她真的就上不得台面了……” “四小姐这次思过结束,如果不好好登门感谢二小姐,就真是个狼心狗肺了。” …… 金笙儿也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蒋明娇。 她母亲与三老爷是同胞亲兄妹。来侯府前,母亲就对她交代过,侯府三房是可以相信的。 她也对蒋明娆很好,还特地给她看自己的坠子。 蒋明娆却害了自己,还让她冤枉了蒋明娇。 这已让她脸上火*辣辣的疼了。 谁知,她居然看到了蒋明娇给蒋明娆求情。 蒋明娆可是刚陷害过她啊。和蒋明娇一比,蒋明娆心胸实在是太狭隘了一点,面目更是可憎。 她不由得复杂地望着蒋明娇,然后失望地望着蒋明娆,咬唇劝道:“四表妹,你以后别再针对二表妹了。你这次这样害她,她都愿意帮你这么大的忙,你还要好好向她道谢才是。” “二表妹她,是个好人。” 噗—— 蒋明娆终于忍不住了,一口血喷了出来。 她恨! · 一场闹剧终于落幕。 蒋明娆被摁着打了五军棍,第三衮时就晕了过去。 三夫人哭得涕泪俱下,心肝儿肉啊的,将人抬回三房躺着了。 太夫人‘铁面无私’表示:“等蒋明娆能行走了,祠堂思过一天也不能少。” 金笙儿面上臊得慌。 离开五福堂后,她连娇园的门都没入,就让丫鬟仆妇拿了她行李,搬离了逍遥居。 她重新住回了海棠居。 娇园由此得了一个清净,连空气都似乎干净了。 白术关上了窗,坐在桌子边,给八宝剥着瓜子,小嘴儿兴致勃勃地叭叭叭。 “这一回太夫人可真是狠下心了,居然特地交代了,让四小姐再去跪一天祠堂。” 蒋明娇一笑:“太夫人是个很纯粹的人呢。” 太夫人,只爱自己。 在不威胁自己利益时,她愿意‘慈爱’,给三房分一些偏爱。 一旦涉及到自己,这点慈爱不复存在了。 她在众人面前,给太夫人戴了一顶‘治家严谨,处事公正’高帽子。 太夫人最是爱面子,自然要捏着鼻子‘公正’。 当初为了怕过病气,连三老爷病重,太夫人都不愿意去看一眼。 何况蒋明娆只是孙女。 “还有四小姐,听说打到第三下军棍时,就晕了过去。”白术听不懂蒋明娇的话,并不妨碍她幸灾乐祸,“小姐,您说四小姐是装的,还是真晕了?” 四小姐可擅长演戏了。 蒋明娇喂了一颗橘子给白术,轻笑道:“府里打军棍的可都是真正战场的老兵,哪怕受着打,都不是一般二般的重。蒋明娆这次只怕要养上许久了。” 白术腮帮子被橘子鼓得高高的:“活该,谁叫她一肚子坏水的。” 蒋明娇一笑:“豆芽的家人安排好了吗?” 白术点头道:“安排好了,她和她家里人都被安排到小姐的庄子上了,我特地帮忙看着。” 这事说来也凑巧。 蒋明娇与白术,是在仁心堂发现豆芽的。 她当时带着病重妹妹,在仁心堂排队治病。 白术认出了她。 蒋明娇替她妹妹治了病,见她太穷了,允许她先付一文钱药钱,剩下的每月还一点地还。 豆芽感动得连连磕着响头,边感谢边哭得,差点撅了过去。 蒋明娇哭笑不得,然后从其哭诉中,听出了不对劲。 她套出了豆芽的话,得知了蒋明娆的阴谋,并决定将计就计,给蒋明娆来一下狠的。 这才有了五福堂之事。 豆芽反水,是出于她胆小的本心。 最初蒋明娆看中的是豆芽的胆小懦弱,却低估了其胆小程度。 蒋明娆,不善于识人。 那小翡翠石,原是蒋明娇随手下的套,让豆芽将一颗翡翠石,特地摇得松动些。 她并未指望这套能成,因此又准备了九色蛊串供。 谁知,蒋明娆竟真能如此大意地落出马脚。 只是…… 蒋明娇又眯起了眼。 ——豆芽儿的证供中缺失了一环。 蒋明娆交代过,只要豆芽儿将坠子交给来搜查的人,就能定自己的罪。 来搜查的人,应当是帮着蒋明娆的。 刚才她们为什么没站出来? 难道这件事背后还有一个人的手笔? 是她吗? 蒋明娇轻轻眯起了眼。 扣扣扣—— 窗户外传来了轻轻的叩击声。 刀二递来一封信:“夫人,这是将军自边关捎回来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