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拔你的剑（四）
山脚下有三间木屋子，木屋前飘着一面小旗。 这是家简陋的酒铺，它的名字却很雅。那面小旗上写着三个字“醉枫居”。 连枫都醉了，何况是人。 白度和叶飞鹰走下去，第一眼看到了一个女孩。 最左边的木屋，有一个大大的窗子，女孩坐在窗子的里面，那么忧伤那么出神地看着窗外的枫。 女孩不是很美，却异常素雅、清秀。 她的眼眸如水，忧伤而寂寞。 无论谁见了这样的女孩，都会立刻生出许多爱怜来。她像山野深处的百合，树之巅的枫，纯洁高雅，没有丝毫的红尘污浊。 她不知这样凝坐了多久。 除了看枫，她还看窗棂上挂着的一只风铃。 风铃是铜做的，风一吹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这声音，也为女孩稍稍驱逐了些寂寞。 她看风铃时的眼神，充满了柔情。 酒铺里的人很多，游山看枫的人见了“醉枫居”的招牌，谁都不会拒绝走进来喝上两杯。 有美景，有诗情，再加两杯好酒，岂不已是人们最大的满足？ 酒铺里还有一张空桌子。 边上有的桌子已坐到了八个人，却没人坐到这张桌子上。 老板是个五十岁上下的人。他的身体健壮，眼底却有一丝淡淡的愁，像所有酒铺的老板一样，见有客人来，他便满脸堆笑地迎上去。 但他见了白度和叶飞鹰，眼神却有些奇怪。 “客官，实在对不起，小店的人已经满了，您下次再来吧，或者，二位不怕挤，找地方凑合坐一下”。 白度看了看那张空着的桌子：“那儿有空”。 老板忙道：“客官，这张桌子已经有人包了”。 叶飞鹰皱了皱眉：“我们坐一下，等人来了我们便走开”。 老板为难地搓着手：“实在对不起，二位客官，包桌的人说了，这张桌子今天谁也不能坐，他给了我五十两”。 白度知道五十两银子对这样的酒铺确实是笔不小的数目。 对老板做的事，他也完全理解。 但这件事又委实有些奇怪，谁会花五十两银子包这偏僻酒铺的桌子，他要用这桌子做什么？ 叶飞鹰提出了疑问：“包桌子的是什么人”？ 老板上下打量了白度和叶飞鹰一番，眼中又是那奇怪的目光：“要别人问，我还真不能说，但看二位非比寻常，我就告诉二位，包这张桌子的也是两个人，一个姓白，一个姓叶”。 世上居然能有这样巧合的事？ 叶飞鹰笑了笑：“我们两个，恰好一个姓白，一个姓叶”。 老板道：“来包桌的人说，他们身上有一块扁圆形的金子”。 立刻，白度的手中，便多了块金子。正是那块卖叉烧包的老肥交到他手中的金子。 老板马上轻松地笑了：“真的是二位客官，二位一进来，我便猜想可能是你们，可包桌的人说二位下午才能到”。 白度与叶飞鹰知道，包桌的肯定是太阳山庄的人。 但他们究竟为什么要替二人包桌，还有，他们让白度和叶飞鹰知道雪鹰子和何孤愁决斗的事，究竟有什么目的。 这一切，只有见了太阳山庄的人才知道。 酒并不醇，却很清，很香。 白度叶飞鹰浅浅地饮着。 就算他们是真正的酒鬼，知道自己将要面对太阳山庄的人也会少喝点酒，何况，狂饮纵酒，只是他们宣泄感情的方式。 酒铺里人多，嘈杂。 白度和叶飞鹰仔细打量各种各样喝酒的人。 满屋的人中，他们的目光一齐停留在一个年轻人的身上。 那是个二十余岁的年轻公子，白色长衫，头戴方巾，柔柔弱弱的样子。他长得很英俊，只是太过文静，少了些阳刚之气。 他那桌共有五个人，他却一个人孤独地喝着酒。 他喝酒的姿态也很孤独，握着酒杯，用筷子在数碟中的一盘花生。一个一个地数，他将花生分成两堆，相同的两堆，如果是单数，他便将那一粒吃了，然后，再将它们搅乱，喝一杯酒，吃上几粒，然后再数。 如果不是极度孤独，他是绝不会做这些无聊的事的。 这时，他抬头也看见了白度和叶飞鹰，他浅浅地笑笑，又低下头专心分他的花生粒。 “醉枫居”的生意着实不错，又有人来了。 来的是三个人。三个无论怎么看都很平常的人。 但老板却轻轻在白度和叶飞鹰的桌边道：“替你们包桌的便是他们”。 白度和叶飞鹰精神一振，仔细打量来的这三个人。 三个人怎么看，也都是平常的人，混在人群中，谁也无法感到他们有什么特别。 走在前面的人三十多岁年纪，穿一件醒目的黄衫，后面跟的两人二十多岁，也穿黄衫，只是颜色比前面的人浅些。 他们进门并不理睬老板的寒暄问候，径直向白度这一桌走来，三人居然毫不客气地坐下，而白度和叶飞鹰也并不觉奇怪。 三人脸色随和，是三张随处可见的面孔。 那三十多岁的人看看白度叶飞鹰面前的酒，笑了笑，“你们已经猜到我们是什么人”。 白度点头：“太阳山庄的人果然与众不同”。 三十多岁的人笑道：“我们知道自己的模样并不特别”。 叶飞鹰道：“对江湖人来说，不特别已经是非常特别”。 白度接着道：“这样的杀手做任何事都比较方便”。 杀手无名，真正的杀手都是无名的。无名，其中就包含着像普通人一样，不露痕迹。 三十多岁的人笑着点头：“有理”。 他忽然又摇头：“你们错了，我们不是杀手”。 白度和叶飞鹰一愣，他们真的不明白江湖中除了杀手，什么人还有必要将自己装扮得如此普通。 须知江湖人特有的锐气不下番功夫是很难隐藏的。 中年人像说其他无关紧要的话那般道：“我们不是杀手，却是太阳山庄的人，我是太阳山庄的庄主，他们两人是太阳十大使者中的南方二使者”。 白度叶飞鹰诧异得瞪大了眼睛。 面前的这三个普通人会是名动天下的太阳山庄的庄主和太阳使者，连他们都如此普通，那其他的人岂不能出现在你身边的每一处？太阳山庄的神秘，竟然是由普通构成。 连太阳山庄主人都出现在苏州城，苏州城的风波，已然波及到了整个江湖？ 白度惊叹地摇了摇头：“我听说太阳山庄的主人是位老者”。 太阳山庄主人笑了笑：“不错，除了太阳山庄的人没人知道”。 白度道：“铁枪战雄是太阳山庄的人”。 太阳山庄主人想了想：“他是十多年前家父将他带回的山庄，他的伤很重，是家父救了他”。 白度道：“令尊是上一代太阳山庄主人”。 太阳山庄主人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