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古道凉亭（四）
公孙禾站到了傅华笙的身侧，他盯着江伊人美丽的面庞，似乎想从她美丽的外表下看出些什么。 他的神情充满了讥诮：“你的话并不能让人满意”。 江伊人坦率地迎上他的目光：“我并没有义务让别人满意”。 公孙禾揶揄地笑：“你很美丽”。 江伊人昂起头：“很多人都这样说”。 公孙禾道：“美丽的女人一般都会比较危险”。 “是吗？”江伊人似乎很有兴趣，“你的年纪已很大，有过自己切身的体会吧”。 公孙禾的神情竟真的黯淡下来：“不管我有没有切身体会，反正我知道，美丽的女人都善于说谎”。 江伊人笑：“说谎是用来骗人的，就算我说谎，如果没有人截住我的马车，我也不会骗到任何人”。 公孙禾摇头叹息：“我不会骗人，我不如你”。 江伊人道：“你不信我的话，我也不算骗人的高手”。 公孙禾摇头：“我信”。 “你信？”这回倒是江伊人不敢相信。 公孙禾道：“我信，只要你能向前走出一丈远”。 路虽然不算很平整，但也宽阔通畅。一丈远的距离并不算长，即使一个刚会走路的娃娃也能走上那么一两丈。 而江伊人的面色却已开始凝重。 因为这时公孙禾已拔出了他的匕首，身形跃起，砍下长长的一节枯枝，又把枯枝分成了七段。 然后，公孙禾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仔细地将枯枝插入地下。 七节枯枝，斜乱分布在江伊人身前一丈远的地方，清清爽爽，每个人都看得很分明。 公孙禾骄傲地道：“只要你能从这里向前走一丈远，我便相信你的话”。 江伊人凝眉道：“你一人相信好像并不够”。 傅华笙展颜笑道：“公孙禾相信了，我自然也相信”。 雷震天沉声道：“连傅大侠都相信，我还能不信么”？ 江伊人的目光，死死盯在那七段平淡无奇的枯枝上。她知道，这枯枝在公孙禾手中，已布成了一个阵势。 公孙禾的绰号是天霆神匠。他的五行机关并不在神兵先生之下。 傅华笙和雷震天对他百分百相信。 他的这七段枯枝，决不是江伊人所能走过的。 江伊人决没有办法让公孙禾等人相信她的话。 事实上，她的话连她自己都不能相信。 傅华笙、公孙禾、雷震天已退到了一边。 他们静静地看着江伊人，他们绝不相信江伊人能走过那七段枯枝，她只有将真实的情况说出来。 他们并不着急。 江伊人也不着急，着急也没有用，她知道自己走不出一丈远。 她很镇定，她在考虑用什么法子摆脱眼前的处境。 这时，网中的小厮忽地腾空而起，他的手中，执着一把七寸长的金黄色小刀。 他显然用这把小刀割断了网绳。 他的人在空中，小刀已展开九道攻势，袭向雷震天。 傅华笙和公孙禾退后三尺，他们竟似并没有看见小厮的攻击。雷震天的“雷拳”立刻挥出。 这一拳，又快又重，隐有雷霆之声。 这一拳，不仅封住了小刀的攻势，而且，直击向小厮的胸膛。 小厮躲不开，一口脓血吐出，重重地倒在雷震天的脚下。 傅华笙轻轻地叹息。 雷震天回首道：“我这一拳，只用了五成力”。 江伊人连看都不看小厮一眼，她仍然盯着那七段枯枝。终于，她的脸上有了笑意。 她是不是已想好了怎样走过这七段枯枝？ “我有一个问题。”她对傅华笙道。 傅华笙柔和安详地看着她。 江伊人道：“没有人知道我会从这里过，凤凰战车的外观已完全改变，江湖中没人能认出它”。 公孙禾点头：“不看它攻击，连我也认不出来”。 江伊人道：“但你们却早已料到我们会乘着凤凰战车从这里经过，这简直太奇怪了”。 傅华笙坦率地道：“我们事先已接到消息”。 江伊人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给你们这消息的人并不是白云城的人，但他在江湖中却赫赫有名”。 傅华笙并不否认：“是”。 江伊人自信地微笑：“这人的话你们能够接受，他一定是江湖中极有身份的人”。 她顿一下，缓缓道：“这人一定就是唐二先生”。 傅华笙听到这个名字时，眉头皱了皱，却不说话。 不说话通常就是承认。 江伊人笑了笑，开始向前迈动脚步。第一节枯枝离她不到三尺，这点距离她居然走了老半天。 公孙禾轻笑，他看都不看江伊人。 他相信她决走不出这七段枯枝。 但这时，江伊人忽地撤下了腰间的红绫，红绫在她手中抖得笔直。她双腕轻晃，红绫向前刺去。 红绫很长，足有一丈。 这一刺，将公孙禾布下的枯枝尽数击倒。 这七段枯枝本身并没有什么古怪，但经公孙禾的布置，已形成了一个阵势。枯枝是静止的，它不会让人有什么危险，但进入阵内，就会有许多虚幻的景象。 明知它是虚幻，人也无法控制自己。 所以，江伊人只要进阵，便决走不出一丈远，公孙禾有自信的权力。 但江伊人并没有进阵，她的眼中只有简单明了的七段枯枝。 她的红绫，将枯枝击倒，这时，就算她来回走上几十趟已没有什么关系。 公孙禾的脸色变了。 雷震天又有了愤怒。 傅华笙一点表情都没有，他仍然那么柔和安详地看着江伊人，却似乎并没有看见她做什么。 “姑娘不必走了。”他淡淡地道。 江伊人回首：“这样说你们相信我说的话了”？ 傅华笙就像在看一个调皮的孩子：“有些事有时就算心里不信，嘴上也一定要说相信的”。 江伊人道：“谢谢”。 雷震天上前一步：“谢倒不用，你还需回答一个问题”。 他不待江伊人说话，“你是什么人”？ 滕讯知道江伊人决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但他仍然竖起耳朵仔细凝听。 车前的小孔，让他能看见外面人的每一个动作，听见每一句话。 他心中的疑问已到了极限。 甚至，他还有了心痛的感觉。 他知道了那个青衫儒士就是白云城的傅华笙，傅华笙找上的人，应是江湖中人人不齿的人。 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 江伊人到底是什么人？她的主人是否真的就是太阳山庄的主人？太阳山庄究竟是怎样一个组织？它的目的是什么？ 这一刻，他在心中做出了决定。 不管江伊人的过去都做了些什么，他一定要改变她。 哪怕为此要付出艰巨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