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白度的财富（一）
慕容忧的一生都是在慕容世家度过的。 他只是慕容家一名普通的外系子弟。但他在十八岁那年，便成了慕容家外系子弟中最强的高手。 五十多年过去了，他成了慕容家外宅总管。 这个位置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坐上的。 他苦练六十年的双阳掌法足可傲视江湖，更重要的是这几十年来他从来没有出过一次差错。 他对慕容家可谓忠心耿耿。 为了慕容家，他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 慕容家正是有了他这样的人，才能在江湖中屹立不衰。 早晨，第一缕朝晖照射到大门上，慕容忧领着两个家人，打开了门，开始了每日的洒扫。 门外，已并排站着两个人。 他们是白度和南海何孤愁。 “我要见慕容秋水。”白度冷冷地道。 慕容忧认得这个年轻人，就是他，搞得三小姐离家出走，也就是他，打败了二公子慕容怜春。昨天他还来过一次，被大公子赶走了。现在唐门的姑爷已经到了，他来这里决不是什么好事。 “我们大公子是不会见你的，你走吧。”他气愤地道。 年轻人没有动，他身边的那个中年黑衣人却走到了他的面前。 何孤愁斩钉截铁地道：“我们要见慕容秋水”。 慕容忧不禁细细打量这个中年人。 何孤愁身上那份特有的骄傲让慕容忧感到了不安。慕容忧也看见了他背上的那柄剑。 他不得不在心中重新衡量这两个人了。 但他是慕容家外宅总管，他决不允许任何人侵搅慕容家。 “你们走吧，慕容家不欢迎你们”。 何孤愁竟似没有听到他的话：“我们要见慕容秋水”。 慕容忧知道今天的事不会轻易了结。他退后一步，威严地道：“二位如果想闹事，只怕找错了地方”。 何孤愁眼中有着不屑，他仍然重重地道： “我们要见慕容秋水”。 慕容忧的身子已绷紧：“大公子的事情很多，他不会见你们”。 何孤愁不再说话，径直向前走去。 慕容忧不动，他的双掌已自然地垂在胸前。 他的神情凝重。虽说他从没有在江湖中闯荡过，但天下高手他却见过很多，早些年也有些自命不凡的家伙居然敢到慕容家来闹事，但他们连他的双阳掌都通不过。 双阳掌的功力已贯注在双掌上。 但这双掌，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沉重。这个中年黑衣人的杀气已弥漫了他的四周。 杀气无形，但无形的杀气已逼得慕容忧后脊发凉。 他看着何孤愁走近，他感觉那股杀气愈来愈浓。 何孤愁的脸上充满了骄傲。 终于，慕容忧轻吼一声，双掌已扬起。他四十岁那年，便能用掌一举击败上门来闹事的八方鬼士。 二十多年过去了，双阳掌的威力已不知增加了多少。 他知道这中年黑衣人躲不过他的双掌，他似乎已看见他中掌倒毙的惨象。 但他这一双掌终于没能挥出。 一柄剑闪电般抵上了他的咽喉。 他痛苦地睁大了眼睛，他绝不相信这人的剑竟然如此之快，他甚至没有看清这个中年黑衣人是如何拔出的剑。 “我们要见慕容秋水”。 何孤愁的神态充满了不屑。 慕容忧愣神无语。 他不怕死，他随时随地都准备着为慕容家而死，但他想不到死亡竟来得如此简单。 只要何孤愁的剑再往前送一分，他就真的要死了。 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何孤愁却收回了剑。剑已还鞘。 “你进去和慕容秋水说一声，就说南海何孤愁携同浪子白度在外候见”。 慕容忧立即瞪大了眼睛，面前的黑衣中年人就是何孤愁？ 他再看看何孤愁背后的剑，汗如雨下。 ※※※ 慕容家的庭院，修饰得典雅而清新。 慕容秋水亲自带人将何孤愁与白度迎进客堂。 慕容秋水已至中年，像所有有权威的人一样，他的神态充满了威严。但面对的是南海何孤愁，他也只有微笑。 他与何孤愁寒暄，并不看白度一眼。 白度也不在意。 客堂里还坐着一个人。 洗得发白的长衫，有些落寞的神态，永远那么安详温馨的感觉。这就是唐二先生。 见到何孤愁，他起身抱拳：“何先生英名，冠绝宇内，想不到今日在苏州城得见，幸甚”。 何孤愁止不住拱手还礼。 他的心猛烈地跳动。南海何孤愁所到之处，哪个江湖人不是恭维阿谀，对此，他也受之坦然。但唐二先生几句寒暄的话，却让他心生不安。 他的骄傲在唐二先生安详温馨的感觉前竟消失于无形。 分宾主落座，慕容秋水道：“何大侠隐身南海仙岛，久不涉中原，不知今日来到姑苏，有何指正”。 何孤愁摆首：“并非有什么指正”。 慕容秋水道：“可是慕容子弟在外得罪了何大侠”？ 何孤愁摇头：“不曾有的事”。 慕容秋水疑惑道：“那么便是舍妹的婚事惊动了大驾”？ 何孤愁终于点头：“正是”。 唐二先生立刻执手为礼：“多谢”。 何孤愁冷冷地摆首：“谢倒不必谢。我此番前来，非但没有带来贺礼，而且”。 他看了看慕容秋水和唐二先生，有些嘲讽地道： “慕容雨枫似乎并不愿嫁给唐二先生”。 慕容秋水眉头微皱，眼睛里多了些抑郁。 而唐二先生却笑了，淡淡地笑。 白度冷静地看着唐二先生。 没有冲动，没有痛苦，没有愤怒，也没有怨恨。他知道自己现在必须绝对冷静。 冷静，才有机会击败这两大世家的两位显赫人物。 唐二先生的笑安详而温馨，似乎何孤愁说的是某个和他根本不相干的人。安详温馨也是种自信，莫非他坚信何孤愁与白度干搅不了他要做的事？ 他淡淡地道：“何大侠一定知道近来江湖中的变故”。 何孤愁点头。 唐二先生道：“江湖动荡，每个江湖人都能感到一种危机，群魔乱舞、太阳山庄都欲称霸江湖，臣服天下。每个稍有正义感的江湖人都不会坐视不管”。 何孤愁道：“魔终究是魔，邪恶也永远战胜不了正义”。 “正是。”唐二先生道，“魔焰横生，每个江湖人都有义务扫除魔焰，特别是像何大侠这样名动天下的剑客”。 何孤愁发觉自己已陷入被动，但他却不得不答。 “何孤愁在江湖中虽有些薄名，但怎比四大世家，富可敌国，弟子成群。唐二先生更是名扬天下”。 唐二先生谦逊地摆首：“过奖。我只有一个疑问想问何大侠，值此江湖动荡之机，何大侠理当为江湖安危奔波，却不知如何能百忙得闲，过问起我的婚事来”。 他的神态依然安详温馨，但语气已重了许多。 “蜀中唐门与姑苏慕容的事，外人是很少过问的”。 何孤愁忽然笑了，笑得唐二先生也不禁皱了皱眉头。 他冲唐二先生道：“你的话非常有道理，但只错了一点。慕容与唐家的事江湖中没人敢过问，我也不敢”。 唐二先生不言语。 何孤愁道：“不敢管的事我出了头，一定有他的原因。我在江湖中的名声已够响，但我并不是个富有的人”。 唐二先生奇道：“莫非何大侠为财所动”。 何孤愁自语道：“银子并不是个坏东西”。 唐二先生更加惊奇道：“天下有谁能够用银子打动何大侠”？ 何孤愁微笑道：“四大世家最富有的是南宫世家”？ 唐二先生道：“莫非是南宫世家”？ 何孤愁傲然道：“南宫世家的全部或许可以收买我”。 唐二先生摇头，他实在想不出江湖中还有谁比南宫世家更富有，南宫世家也决不会用全部家当来收买何孤愁。 这时，一直默坐一旁的白度忽然站了起来。 他的神态已不再落魄，他此时比何孤愁还要骄傲。他的眼底，没有慕容秋水，没有唐二先生，而是从所未有的自信。 他冷冷地道：“收买何孤愁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