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凤凰战车（六）
滕讯的刀忽然快了数倍。 何送终与郭玉堂的眼前只有一片青色的刀影。他们心中诧异到了极点。两柄剑本已压住了滕讯的攻势，可滕讯突然间，便让刀反压住两柄剑，并且直挥过来。 他们这才相信江湖中关于滕讯的传闻。 那把青色的刀比他们想象的要厉害。 此刻，他们根本看不清刀势，只将本门剑法中用以护身自保的招式连绵不断使将出来。 他们希望别人能尽快结束战斗，能来帮他们。 铁衣剑派与白城剑派屹立江湖数百年，剑法自然有其过人之处，剑影环绕，将两人全身护住。 但滕讯的刀依然能够穿透进来。 何送终与郭玉堂同时感到喉间一凉，一种死亡的恐惧深深笼罩了他们。 滕讯无情，滕讯的手下从没有过活口。 喉间的一凉，似一道千古寒冰，让他们浑身的血液都冻结起来。他们的剑竖在空中，再也挥不出去。 滕讯的刀已还鞘，他冷漠地看着何送终与郭玉堂。 郭玉堂与何送终没有变成死人，并不是他们幸运。 滕讯的刀在搭上他们咽喉后，立即回撤，只在他们的喉间留下了淡淡的一条血痕。 滕讯无情这句话并没有错。 只是要看他面对的是什么人。 叶飞鹰的剑直刺向白度的咽喉。 对这一剑，他并没有多大把握。他知道白度的剑有多快，他也知道白度的身法。 所以，这一剑，他已用了全力。 白度不动。他的脸上忽然多了种淡淡的悲哀。 他真的没有动，叶飞鹰的剑离他的咽喉不及三寸。 叶飞鹰诧异至极。 剑已刺中了他的咽喉，他仍然不动，难道他要用死来作为自己的解脱？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他绝不会舍雨枫而去。 他更不会忘了桑竹箫临别前嘱托他办的事。 但他真的不动，血已自喉间涌出。 叶飞鹰在这瞬间，硬生生收回了剑。“鹰俯九州”的力道尚未结束，剑带着他旋了一个身，方才定住身形。 他再看白度时，眼中满是疑问和惊惧。 傅红云惊呼着上前。 战斗已经结束。 四大剑派的高手全败了。 何送终与郭玉堂颓丧地走回，林玉杰挽起倒地的默无声蹒跚地走到一边。 这时，挺枪而立的慕容怜春忽地向前倒下了。 血已浸透了他的衣衫。 默无声那一剑，几乎将他洞穿。他脸色苍白，牙关紧咬，但无论如何，他也无法让自己清醒。 滕讯、白度、傅红云围了上去。 谁都看出慕容怜春再没有办法活下去了。 他们的脸上，没有悲痛，没有愤怒，只有那么浓的无奈和悲哀。江湖人的命运是不由他自己的，死亡，不会因为你的身份而有所改变。 贵为江湖四大世家姑苏慕容的二少，也逃不过江湖人共同的结局，而他的死，却是不必要的。 如果不是为了白度。 白度心怀感动和愧疚。 他不明白慕容怜春为什么会帮自己。开始时，他甚至还要杀了自己为雨枫报仇。 慕容怜春疲倦地睁开眼。他看到了白度的愧疚。 他淡淡地笑，很苦，却很真实：“我知道雨枫没有死，松林边的坟里埋的是阿兰”。 阿兰是服侍雨枫的丫环。 慕容怜春吃力地道：“只有我，只有慕容家的人才能认出她是阿兰，江湖中没有人能在姑苏慕容面前玩易容术，何况，替阿兰易容的是雨枫，用的是慕容家的易容秘法”。 白度握住了他的手，手已变得冰冷。 “雨枫没有死，她就在马车里”。 “真的？”慕容怜春反手握住白度的手，暗淡的目光里多了些生气：“雨枫在车里？带我去见她”。 他身子向上挺了挺，终于没有起来。 白度凝眉道：“现在你不能见她”。 “为，为什么？”慕容怜春嗫嚅地问。 “雨枫中了极厉害的毒，正在车内疗毒。决不能有任何人打搅她，否则”…… 慕容怜春虚弱地叹息，眼中那一缕生气正在消散。 他望着白度：“我本是要杀你的，我帮你，仅仅是因为不想让你死在别人手中，所以，你不必谢我”。 白度忽然重重地点头：“好，我不谢”。 慕容怜春的声音已变得微弱：“白度，你错了，你不该带雨枫走。你是个江湖人，江湖人没有权力去爱一个女孩，你明白”？ 白度再点头，他实在没有勇气和一个将死的人争辩。 慕容怜春道：“带着雨枫走，去塞外，再不要踏入中原一步，慕容与唐家的人，不可能放过你”。 白度道：“你放心”。 慕容怜春的目光转向了滕讯：“答应我，照顾雁儿”。 滕讯的脸色依然冷漠而无情，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的心情。 滕讯在江湖中有孤独浪子的绰号。百年江湖，没有任何人能比他更孤独。但他却和慕容怜春走在了一起，并且，显然他们已成了朋友。 慕容怜春还在临终前让他照顾雁儿！ 雁儿是谁？一个孤独无情的人会答应照顾雁儿。 滕讯凝重地点头。他的眼中忽然就充满了温暖。 慕容怜春再次淡淡地笑，他的眼神多了许多轻松和宽慰。死亡对于他，竟没有悲痛。 “不要将我的死告诉我，我大哥。”他微弱地道。 然后，笑容忽地不见了，他又恢复了寂寞、萧瑟，他的人也立刻憔悴下来。 “雁儿!”他伤感地叫。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慕容怜春死了。江湖中又不太平了。 慕容家的人，一定会尽力追查凶手，凭慕容氏的势力，江湖中不知又该枉死多少人。 白度与滕讯默默站立在尸体边。 他们的悲痛，只在心中。 他们这时已经忘了周围的一切，忘了四大剑派的高手，叶飞鹰和那黑衣蒙面女人。 突然，一股浓烈的杀气涌至。 杀气在瞬间已到了他们身前。 向他们进攻的，居然是那个蒙面女人。她的手中，执着一条一丈多长的红绫。 红绫直卷向白度，已缠上了他的腰，然后他的人便直飞起来，重重地落在地上。 白度连抵挡的机会都没有。 滕讯回身，红绫人又已向他飞来。 他脚踩七星，移形错位，堪堪避过红绫，顺势反手一刀，切在红绫之上。 蒙面女人身形跃起，红绫随着她向上荡起。 滕讯的刀险些拿捏不住，红绫头上，竟然藏有倒刺。滕讯回刀后撤，人也立即跃起，迎向空中的蒙面女人。 他挥出了一刀，江湖中已很少有人能躲过这一刀。 但蒙面女人能。红绫展开，将她的全身护住，无一丝空隙。刀砍在红绫上，全不受力。 滕讯落地时，红绫已缠住了他的腰。 红绫前的倒刺已全数刺进他的rou里。滕讯在这瞬间运足功力，一刀刺向已绷直的红绫。 红绫断开了。 蒙面女人一击不成，身形展开，犹如一只黑色的鸟向着黑暗中冲去，几个起落，消失在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