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一段时间以后，刘昆喜欢上了这种打零工的生活。这种生活自由自在，天不收，地不管，想干就干，不想干就在旅馆里看电视、跟别人侃大山，下象棋，或者是去超市闲逛。

    打零工不是天天都能抢上活。有时侯一连几天都没有活。可是即便这样，维持生活还是不成问题的。

    刘昆住的房间里，有三个人是常年住在这里的，春节也不回家。一个是山东人老郭，一个是河北人老周，还有一个是河南人，刘昆的老乡，因为生着一头自然卷的头发，人们都叫他卷毛。

    老郭已经快七十岁了，无儿无女，在外面已经漂了差不多三十年了。早些年，他也在劳务市场混饭吃，后来年纪大了，打工没人要了，他就开始一边拾破烂一边要饭。最近两年，几个卖假古董的本地人发现了他的价值。他们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带他去一次北京，由他出面在北京街头摆卖那些假古董，那几个天津人在一边当托儿，用这种方式来诱人上当。靠着这个，老郭最近两年的境况比起前些年好了很多。每次从北京回来，老郭都要到附近的菜市场买点最便宜的血脖rou包饺子改善生活。

    老郭是这家旅馆资格最老的房客，在这里已经住了差不多三年了。他刚住进来的时侯，住宿费还是四块钱一天。可是现在，住宿费早已涨到五块，然而老板对他特殊关照，他每天仍然只需要交四块，比别人少一块。

    不仅如此，他还可以免费在老板家厨房里的火炉上做饭，不需交纳任何费用。而住在这家旅馆里的其他人如果要在那里做饭是要收费的，做一顿饭五毛钱。

    老郭置办了做饭用的全套家伙。这些东西摆满了他睡的那张床旁边的一张矮桌。

    院子里没有厕所，大便得去外面的公厕，不过小便可以在院子角落的一个水龙头下边的水池那里解决。和很多老年人一样，老郭有关节炎，还有尿频的毛病。因为腿脚不灵便，他在自己的床底下放了一个塑料壶，小便就在屋里解决，尿在壶里。刘昆刚住进来的时侯，看到老郭拿着壶接小便，心里有点不爽。不过很快也就习惯了。人都会老的。自己老了以后恐怕也是这样。年轻的时侯可以走南闯北，可是到了老的时侯，连走路都很费劲。

    在很多城里的体面人看来，老郭的景况无疑是凄凉的。可是老郭却能做到随遇而安，自得其乐。他整天乐呵呵的，喜欢谈论国家大事，喜欢看电视、下象棋。即便是就着咸菜吃清水煮挂面，他也能吃得津津有味。他似乎对自己的现状非常满意。

    河北人老周家离天津不远，可是据他自己说，也已经有三年没回家了。他这人最感兴趣的就是女人。在生活上他省吃俭用，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一年难得添置一件新衣服，可是在女人身上却舍得大把花钱，三天两头往洗头房跑。他曾经看上一个洗头房的小姐，隔几天都要去嫖那个小姐一次。而那个小姐的逢场作戏让他认为对方对他也有意。他想把那个小姐搞来做老婆。为此，他给那个小姐买了一双七百块钱的鞋子，而他自己穿的鞋子没有超过三十块钱的。那个小姐假意迎合他，这让他觉得自己成功在望，在那个小姐面前表现得更加大方。他把自己的全部积蓄，总共是三千块钱给了那个小姐。可是过了没多久，那个小姐却不见了。据洗头房的老板说，她回老家了。到了这个时侯，老周还象傻子一样等着那个小姐回来。可是那个小姐却再也没有出现了。这件事对老周打击很大，以至于他常常这样对刘昆说：“记住了，老弟，那些当小姐的，玩玩可以，千万别动真情。**无情啊。当小姐的，你对她再好，她也不把你当回事，只会骗你，骗你的感情，骗你的钱。她们还不如条狗呢。一条狗，如果你天天喂它，它就喜欢跟你亲近。可是我对那个小姐那么好，她就那样走了，连招呼都没打一声。”

    老周的这件糗事成了旅馆里所有人的笑柄。可是这并没能阻止他继续往洗头房跑。后来他又在那里吃了一次亏。当时，在他跟小姐办事的时侯，小姐的同伙把他钱包里的五百块钱换成了假币。他当时没有发现，几个小时以后才发现。他不敢报案，又不敢去找人家要钱。那些开洗头房的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件事再次成了众人的笑柄。

    刘昆的老乡卷毛的经历和刘昆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他曾经在广东打过工，也曾经在北京呆过。

    卷毛有一样爱好是这个旅馆里的其他人所没有的。他喜欢锻炼身体。不干活的时侯，他总是喜欢在院子里做俯卧撑，练习拳脚，一练就是一个多小时。刘昆多次看到过卷毛练拳，动作虎虎生风，很象那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