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老魏因为实在忍受不了饥饿的折磨，这天早上拿出十块钱买了一袋包子。这一下暴露出他身上还有钱。杨经武他们挖空心思地想把他身上的钱榨出来。

    “老魏，你看，现在你们用的手纸，肥皂，都是我们花钱买的。你也出点钱吧。”吃过早饭后，陈强对老魏说道。

    “我......没钱。”老魏低声说道。

    “没钱？鬼才信呢，你刚才还买了包子。”

    “我......就剩那十块钱了，一直......没舍得花。”

    陈强哼了一声，没说什么。

    老魏在这间号子的等级序列中的位置再次被下调到末位。晚上睡觉的时侯，他睡在大通铺上最后面靠厕所的位置。给杨经武他们洗衣服、洗碗这样的活现在也不让他干了。他现在负责擦地。

    杨经武他们现在故意找老魏的茬。老魏每次擦地的时侯，他们的眼睛象戴了放大镜一样仔细在地面上搜索着。一旦看到让他们兴奋的东西，他们就会把老魏叫过去，让他重新再擦。有时侯，他要擦四遍才能让杨经武他们满意。

    这天早上，老魏擦过地后又被陈强叫到了跟前。

    “这是什么？”阿强指着地上说道。

    老魏俯下身去，看到地上有很小一个馒头屑，好象头皮屑一样。他诚惶诚恐地蹲下身子，用两个手指捏起了馒头屑。

    陈强突然一巴掌扇在老魏脸上。

    老魏被打得坐在了地上。

    “cao你妈的，擦个地都擦不干净。”陈强恶狠狠地骂道。

    “我重新擦，我重新擦。”老魏从地上爬起来说道。

    “别动。”陈强厉声喝道。

    老魏象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一样低头站在那里。

    “你们都过来，从王文辉开始，一人打他两个嘴巴子。”陈强冲众人说道。

    于是，从王文辉开始，众人按照各自在这个号子的等级序列中的位置依次走到老魏跟前打他耳光。众人下手都非常狠，唯恐不能让杨经武他们满意。

    轮到刘昆了，可是他站着没动。

    “我不打，我从来不愿动手打人。”刘昆昂然说道。他对陈强他们这种作法非常反感。他们以前已经从老魏身上榨了二百块钱。不光是榨了钱，陈强现在穿的上衣还是老魏的。可他们还不知足，他们太贪得无厌了。

    陈强先是惊鄂，继而是目光凶狠地盯着刘昆。

    他走到刘昆跟前，挥手向刘昆脸上打去。

    刘昆躲了下，没有躲开，脸上挨了一下。

    刘昆非常愤怒。他觉得不能再忍下去了，忍让只能让对方更加肆无忌惮，嚣张跋扈。他要以暴制暴。

    刘昆迅速出拳反击，一拳击中了陈强的左眼，紧接着又是一拳把陈强的嘴唇打破了。

    陈强没有想到刘昆敢还手，更没想到他的反击会那么凶猛。他喜欢耀武扬威，曾经多次跟这里面的人摔跤、掰腕子，其中就有刘昆。无论是摔跤还是掰腕子，刘昆都不是他的对手。他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可今天这小子怎么会变得那么勇不可挡，出拳又快又狠，自己根本招架不住。这回自己可是丢人丢大了。

    王文辉和江天一，还有王大朋冲上来了。江天一本来就喜欢充当走狗和打手的脚色。而王大朋，刚从这间牢房的等级序列中上升一位。杨经武他们现在充许他用肥皂和卫生纸，他大便后不再拿手舀水洗屁股了。他现在急于表现自己，极力想得到杨经武他们更大程度的认可，以便使自己能够在这间牢房的等级序列中再进一步。他对刘昆前些日子取代自己的位置一直耿耿于怀。现在机会来了。他要夺回自己失去的位置。他觉得自己完全能做到，这一点毫无悬念。在他看来，刘昆是个十足的蠢货，为了别人跟老大、老二、老三反目。这个世界上的人哪一个不是做什么事首先考虑自己的利益。人要懂得保护自己。不要说人，很多动物都明白这一点。保护自己是万物生存的首要法则。可是这个刘昆，真他妈的是脑袋进水了，竟然为了一个老魏跟老二陈强动手，真是不知死活。他以后的日子肯定是难过了。杨经武、陈强、王文辉他们会想出种种办法来整他，而其他人肯定都是看他们的脸色行事。他在这里将会被彻底孤立。那滋味可真是生不如死。这里面的人没什么是非善恶观念，就算有，那也不敢表现出来。他们的行为只遵循一个原则，那就是趋吉避凶，趋利避害。谁力量强大，他们就会站在谁一边。这一点是无庸置疑的。

    四个人联手攻击刘昆。拳头雨点般地落在刘昆身上，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这时侯，外面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好了，好了，停手。”杨经武急忙对陈强他们说道。

    一名管教打开了铁门，叫王大朋出去。原来是检察院来人提审他。

    一顿暴揍非但没能让刘昆低头屈服，反而把他的血性全部激发出来了。他紧握双拳，怒视着陈强。

    他本来就饿着肚子，刚才的一阵剧烈运动让他的饥饿感更加强烈，但却没能让他的英雄气概稍减分毫。他不愿动手打人，不愿伤害别人。这本是值得称道的行为，可他却因此而挨揍。虽然如此，他并不后悔。他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高尚的事情。他一向嫉恶如仇。虽然很多时侯，他无力制止别人作恶，但他决不愿在别人的胁迫下充当别人作恶的工具。他在外面闯荡多年，并非不知道保护自己。然而他认为，保护自己固然重要，可是人的良知不能泯灭，否则就和畜牲无异。

    刘昆此时很为自己的行为感到自豪，内心被一种高尚的情怀激荡着。不可否认，他有一个高贵的灵魂，这让他面对强大的对手变得无所畏惧。

    刘昆对陈强他们非常鄙视。陈强现在的样子很狼狈。他一只眼青肿，嘴唇破了。

    “狗屎。”刘昆在心中说道。这帮人渣，四个打一个，算什么英雄好汉。如果单挑的话，他自信自己可以将他们各个击破。陈强以前老找自己摔胶、掰腕子，为了迎合他，自己每次都故意输给他。他每次“胜”了之后都洋洋得意，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可是今天，经过这一战，相信他再不敢小瞧自己了。

    “都坐好，都坐好。”杨经武发话了。

    几个人按照各自在这间牢房的等级序列中的位置在炕沿上坐下了。

    “他们是不会放过自己的。”刘昆在心中暗想。既然已经撕破脸，他决定豁出去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自从进到这间牢房，他一直都在忍气吞声。当然，不只是他，老魏他们也是这样。老魏的手腕上还刺着一个“忍”字。可是忍耐得到的却是更大的屈辱。杨经武他们这些人渣是没有什么做人的底线的。杨经武在外面是强盗，在这里面也仍然是。他们把别人的钱财据为己有却还要别人感恩戴德。刘昆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无耻的人物。他们禽兽不如，挖空心思地压榨别人，随意伤害别人，践踏别人的尊严。他们把这视为一种能耐，视为一种赏心乐事。看到别人在他们的yin威之下俯首贴耳，战战兢兢，他们得意洋洋，非常有成就感。弱rou强食的丛林法则在此得到了充分体现。

    刘昆现在认为面对杨经武他们这样禽兽不如的人物，忍耐绝不是良策。他曾以韩信忍胯下之辱作为自己忍气吞声的理由，可是现在想想却是那么的苍白无力。韩信忍辱是为了实现他的大志。可是自己并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自己只是一个平常人，并没想出人头地，建功立业。自己只想活的有尊严，不想被人欺负。“小不忍则乱大谋”对自己并不适用。自己并没有什么大谋。他要为了捍卫个人的尊严与杨经武他们放胆一搏。虽然敌强无弱，对方占据绝对优势，但他认为，奋起反抗总要好过任人欺凌。弱者的力量即便很小，但也会让强者明白，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蜜蜂蜇人虽不足以致命，但却能让被蜇的人从此不敢随便招惹蜜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