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渴望
周潇涵每天早上起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 镜中的女孩身材娇小,皮肤嫩白,个头目测不超过一米六,可爱的娃娃脸上粘着细碎的发丝,嘴角还有口水印,粉色的睡衣印着卡通兔子,有点幼稚,却又显得童趣。 真是太可爱了。 周潇涵弯了弯眼睛,将头发理顺,第一百二十一次沉迷于自己的美貌中不可自拔,她天生就自恋,也许在大众看来她的外貌不是那么出众,可她总能发现其中好看的点并无限放大。 造成的结果就是从小到大只要有男的多看她一眼,她都会觉得人家喜欢她,并为此深信不疑。 典型的自我意识过剩。 在没遇到陆望以前,周潇涵最喜欢的人是冬露,不开玩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她在班上第一眼看到冬露就惊为天人,少女漂亮得像摆在橱窗里的娃娃,五官细腻精致,孤生生地坐在教室前排,气质清冷,身边空出了一大圈位置,像是无人敢靠近。 周潇涵是个外貌主义者,这和是男是女没关系,所以厚脸皮地坐过去了,还死皮赖脸地缠着人家做朋友,冬露一般拿她没办法。 冬露的性格很强势,在班里的人缘不太好,有许多女生暗中非议她,还讥讽周潇涵甘愿做她的丫鬟听她使唤。 周潇涵从来都是一笑置之,心情不好时直接骂回去,脾气暴得不行。 敢说她家露露的坏话,活腻了是不是? 和冬露来往久了,周潇涵知道她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虽然表面看上去硬邦邦的,但内心却很柔软,让人有种想强烈保护她的冲动。 这一度让周潇涵怀疑自己是个同性恋,直到陆望的出现,她才确定自己的性向。 其实,对于陆望,她一开始并没有多余的想法,之所以会那么的关注他,其实另有原因。 第一次见面是在期中考试,全年级打乱座位安排考场。 像是命中注定的一样,陆望就坐在她旁边。 考语文时,周潇涵手撑着下巴,心不在焉地做着题,眼角余光不受控制地瞄向旁边的男生,情不自禁地咽口水。 男生坐靠窗,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戴着黑框眼镜,射进来的光将他清秀的脸庞照亮,美好得就像一幅画。 他瘦削的手指握着笔,低头看着卷子,眉眼认真专注。 周潇涵一边看,一边在心里发出尖叫,这纤长的睫毛,白净的脸蛋,斯文的气质,有点女气的长相……啧,简直了,这就是从小说里走出来的绝世小受啊,弱受诱受禁欲受通通都可驾驭! 就是眼镜太丑,封印了一点颜值,摘下后妥妥能变成妖孽受! 考前三天仍在耽美小说中遨游的周潇涵忍不住在心里疯狂yy了起来,自动在脑中给陆望配了一个强攻,还脑补了二十万字的小黄文。 可能是她的眼神太过灼热,连余光都带有强烈的温度,陆望似有所觉,转过头来,周潇涵没想到他会突然看过来,吓了一跳,躲闪已来不及,傻乎乎和他四目相对,尴尬得无地自容。 啊,被发现了,好想死。 周潇涵一下回到现实,正要悻悻收回视线,就见陆望迷惑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把自己的卷子朝她的方向移了移,并对她微微一笑。 周潇涵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敢情他以为她一直盯着他看,是想抄答案呢? 还真就这么给她抄了! 怎么会有这么神仙的人? 周潇涵看着他卷子上清晰的答案,感动得热泪盈眶,为了不辜负他的好意,动笔唰唰地抄起来。 正好她一个字都没写。 虽然有了这个插曲,但周潇涵没有因此和陆望熟悉起来,考完后没有说上一句话。 别看她性格大大咧咧的,其实还是有女孩子细腻的一面,虽然整天在心里yy班上男同学,但要她面对面和他们说话,还是会有点小害羞。 嗯,长得丑例外。 考试第一天平静地过去,第二天考英语,周潇涵发现铅笔不见了,急得满头大汗,那时离交卷只剩七分钟,答题卡上的选择题都还没涂上去。 怎么办怎么办? 她慌张不已,转过头想问后面的人借,被监考老师发现,以为她要作弊,走到她身边严厉呵斥道:“你干什么,自己做自己的,不许东张西望!” 周潇涵张了张嘴:“我……” “她好像忘带铅笔了。”一道温润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周潇涵转头,陆望干净的笑容进入视线,他递过来一支铅笔,“时间不多了,你快点写吧。” “……谢谢。”周潇涵短暂地愣了会儿神,便接过笔匆匆涂卡。 这是最后一场考试,铃打响后,所有人都像得到了解放,迅速收拾东西走人,周潇涵看着旁边的男生,只有他动作依旧不急不缓,气质温雅如故。 周潇涵鼓起勇气和他说了第一句话:“对不起。” 陆望手上动作一顿,抬头望见是她,笑了,“我还以为你会说谢谢,对不起什么?” 周潇涵紧张得磕磕巴巴:“我错了,我不该把你配给一个病娇霸道攻,你这么好,还是阳光健气型的更适合。” “……嗯?”陆望缓慢眨了下眼,没听懂。 周潇涵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脸红得彻底,“总之谢谢你了,再见。” 走前她无意识瞄了一眼他桌上没收进去的本子,上面有写他的名字。 陆望。 *** 后来经过多方打听,周潇涵才知道陆望是校长孙子,还是陆越的堂弟。 好像很了不起的样子。 周潇涵怅然若失了一段时间后,便慢慢将他抛之脑后,反正他们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没想到一个礼拜后,他突然转到他们班。 罗岳福领着一个男生进来,“他叫陆望,从今以后和你们一起学习,大家鼓掌欢迎。” 周潇涵直愣愣盯着讲台上身姿笔挺的瘦弱少年,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 陆望也望了过来,看到她时愣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看样子好像还记得她。 周潇涵心跳漏了一拍,莫名红了脸。 后来分座位,他们阴差阳错成了同桌。 “你还记得我吗?”她期待地问他。 陆望微笑,“当然,你很特别。” 周潇涵偷偷高兴了好久。 当时她还没开窍,不知道这种感觉就是喜欢。 陆望是个老好人,性格温柔,长得斯文秀气,在班上人缘很好,特别受女孩子的欢迎,时不时有女生来找他问题目,或者找他聊天,从下课聊到上课。 周潇涵撇了撇嘴,看着陆望来者不拒的样子,心里很不爽,心想自己真是看错他了,看着像纯情小绵羊,其实是披着羊皮的狼。 陆望给别人讲完题,见周潇涵臭着脸拿出了一本小说,不由提醒道:“下节课是英语课,要听写单词,你背好了吗?要不要我来帮你背……” “我早就背过了。”周潇涵烦躁地摆摆手。 陆望:“英语老师很严,如果被她发现你看小说……” “不用你管!”周潇涵正在气头上,转头瞪他:“管好你自己就行。” 陆望不明白她怎么了,看了她一会儿,摇头轻叹一口气。 周潇涵看小说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没想到看着看着还舍不得放了,这是一本修真题材的耽美,她已经看了几百遍,依旧着迷不已,呜呜呜,今天也是为师兄师弟的神仙爱情打call的一天。 她看得难舍难分,连英语老师进来了都不知道,陆望提醒了她一次,也只是让她把小说从桌面移到抽屉,低着头偷偷看。 英语老师的目光一扫下面,一下就看到周潇涵鬼鬼祟祟的小脑袋,立刻大喝:“周潇涵!你干什么呢!” 全班鸦雀无声。 周潇涵吓得手一抖,连忙做贼心虚地把书塞进抽屉,抬起头坐好,可英语老师已经看到了,大步走过来:“你偷偷摸摸在看什么呢?” 周潇涵冷汗直冒,“没、没什么。” “还没什么,我都看到了!”英语老师弯腰,在她抽屉里摸索了一番,拿出了那本小说,重重甩在她桌子上,“你看看,看看!这是什么?你竟敢把小说带到学校来!” 她怒不可遏,看着封面:“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书,师……师兄师弟不可说的那些事?” 她念完书名,全班哄堂大笑。 “哈哈哈,老师,那是耽美!” “周潇涵,你真牛掰。” “我看过这本小说,还挺好看的!” 周潇涵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抿紧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通通给我闭嘴!”英语老师火冒三丈,看着周潇涵:“你期中考试退步得那么厉害,不抓紧学习,还有闲心看这些东西,你把你家长叫过来,我要和他们好好聊聊,这书……” “是我的。” 陆望忽然开口。 英语老师愣了一下,看向他:“你说什么?” 周潇涵也怔怔看着他。 陆望微微一笑,语气略带歉意,“这本小说是我借给她的,因为很想知道她的感想,所以她才会急着看,老师,对不起,下次我绝对不会再带到学校来了,这次能原谅我吗?” 他把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身上,表情十分恳切。 英语老师不可思议:“你说这小说是你的?” 班上立刻有人大叫:“陆望,你没毛病吧,这可是耽美啊!” 陆续响起一片嘘声。 陆望面不改色点点头,“嗯,是我的。” 周潇涵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张嘴想说什么,陆望一个眼神制止了她。 英语老师知道陆望身份,也不好说他什么,不得不点点头,“既然你都道歉了,那这次就算了,这本小说就先放在我……” “抱歉,小说能还给我吗?”陆望打断,表情变得有些黯然,“不瞒你说,这本小说是我爷爷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全场一静。 爷爷? 校长送给他的? 校长送了一本耽美小说给孙子当生日礼物? 鬼才信啊! 所有人都在心里吐槽。 英语老师竟然信了,脸色僵了僵,狐疑地看了看手上这本书,难不成这是什么名著? 最后她还是把书还给了他,“以后不准带过来,否则没收。” 陆望自是答应,笑着对周潇涵眨了眨眼。 周潇涵的脸和眼睛都是红的,又羞又窘,坐立不安地上完这节课后,小声向他道谢:“谢谢。” 陆望笑,“不客气,你以后别在课上看小说了,很危险。” 周潇涵连连点头,“嗯嗯,我再也不敢了。” 她见他没有其他动作,提高音量又说了一声:“谢谢。” 陆望歪头:“你刚刚说过了。” 这个人是不是在装糊涂啊!周潇涵左等右等都没等到他把小说还过来,有些着急,“那你能不能把书还我啊?” 陆望说:“你刚刚还说谢谢。” “啊?” “现在就过河拆桥。” “等、等等?” 周潇涵有点懵,“那你想怎样?” 陆望微笑,从抽屉里拿出那本小说,“把这本书借我看一晚,明天还你。” “你要看?”周潇涵吓着了,“你对这个感兴趣?” “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周潇涵抓抓头,不能理解,“你怎么会想看这个?这是耽美耶,你知道耽美是什么意思吗?” “我知道,同性恋对吧?”陆望笑了笑,“所以我才想深入了解一下。” “了解什么?” “了解你当初说的攻和受是什么意思。” 周潇涵闹了个大红脸,“你还记得啊。” 陆望:“从来没忘过。” 周潇涵害羞了,原来他对她印象这么深。 陆望又道:“因为感觉不是什么好话。” “……” *** 自从那天起,周潇涵和陆望的关系上升了一个台阶,她总会无意识地偷看他,帮他带早餐,课间去小卖部买零食时会问他想吃什么,就连上体育课,男生八百米考试,在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沈宸身上时,她也只看得到那个稍微有点落后的白色身影。 她好像喜欢上他了。 周潇涵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心意,有好几次想要告白,但想到陆望现在一心想着学习,十有八.九不会谈恋爱,所以一直忍着没说,打算等到毕业后再说。 有一天午休时,周潇涵装作不经意问他:“你想考哪所大学啊?” “南开吧。”陆望道。 周潇涵迅速在心里估算,南开大学么,分数线不低,以她现在的实力,一定没戏,但如果努力一下的话也不是没可能。 “你头发上有纸屑。”陆望看着她的脑袋,突然开口。 “什么……” 周潇见他的手伸出来,从她的脑袋上拿下一片纸屑。 “你看是吧?”陆望笑,将纸屑轻轻吹开。 周潇涵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脸蹭地一下就红了,脑袋上的热度久久不散,是他掌心留下的余温。 虽然很多人说她是单相思,但周潇涵觉得陆望其实也对自己有意思,要不然怎么会对她这么好,还处处维护她。 “你对谁都这样吗?”周潇涵的信心在膨胀。 陆望:“嗯?” “女生……”周潇涵鼓起勇气,“你对其他女生也这么好?” “没,”陆望又笑了,摇摇头,别有深意道:“你是第一个。” 怦!周潇涵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这已经是明示了! 她很想现在就告白。 陆望却在这个节骨眼问:“下学期分班,你选文科还是理科?” 周潇涵“啊”了一声,不确定道:“理科吧。” 陆望文科好,她也很想选文,但那样就更没可能考上南开了。 陆望闻言笑笑,说挺好的。 周潇涵摸不准他什么想法,刚刚那么点告白的勇气又缩了回去,叹了口气,继续粉饰太平上课。 算了,反正以后机会多的是。 时间很快过去。 陆望果然如她所料选了文科,只是交表的时候他好像有点不高兴,身上难得散发着低气压。 “你怎么了?”周潇涵奇怪。 “没什么,昨天和家人闹了点矛盾。”陆望吸了口气摇摇头,看着她道:“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被欺负了随时都能来找我。” “嗯嗯。”周潇涵本来有点难过的,可见他这么关心她,心头不禁一暖,笑嘻嘻道:“那你到时候可不要嫌我烦啊。” “怎么会?”陆望失笑,抬起手,极其自然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这种无意识表现出的亲昵让两人都愣了愣,周潇涵脸红了红,偷偷抬眼看他,发现他白净的脸庞也浮现丝丝红晕,神情有些不自然。 周潇涵的脑中似乎有烟花炸开,绚烂无比。 那一刻她无比相信,这绝对不是她一个人的单相思。 直到分班前的最后一刻,他们的关系都很好,没吵过架,没有闹过矛盾,陆望还送了周潇涵一本又厚又大的笔记本。 翻开第一页,是他漂亮工整的字迹。 祝高考顺利。 * 周潇涵升上高三后,以考上南开作为动力,梦想和陆望上一个大学,开始奋发图强,第一次学习那么刻苦,每天晚上写卷子写到一两点,晚上五点半起来看书,去学校时常备着风油精,上课打瞌睡时往自己眼里倒两滴。 特别特别刻苦。 周围人看到她的改变,无一不惊讶万分。 周潇涵笑笑不说话,因为用功的缘故,她所有科目的成绩都有所提升,进步有目共睹,可她却高兴不起来,因为陆望好像不理她了。 分班后,他们的关系好像慢慢疏远起来。 发他微信不怎么回,去他们班上也找不到人。 他好像在故意躲着她。 周潇涵安慰自己,一定是他学习太忙,所以才没空理她,等考完试就好了。 她刻意忽视掉心里的不安,奋发向上,拼命学习,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她高考超常发挥,远高于南开去年的分数线。 周潇涵狂喜,在图书馆的那天,她看着身边的陆望,许久未见,他还是那么好看,眉眼俊秀,皮肤白皙,微微卷翘的黑发,白色干净的衬衣,蓝色的牛仔裤,少年气十足。 高三他一定也过得很辛苦。 整个人都瘦了。 周潇涵按耐住激烈跳动的心脏,准备告白之时,陆望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先发制人,轻笑着说自己最近有了喜欢的人。 “你说什么?”周潇涵如遭雷劈,傻傻看着他,他的眼睛带着温柔的怜惜,像是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 他知道,他明明什么都知道! “我说,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陆望重复了一遍,“她叫曾琼惜。” 周潇涵气急反笑,“你想让我帮你追她?” 陆望点了点头,“是这个意思没错,不行吗?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当然可以,有什么不可以的。”周潇涵皮笑肉不笑,忽然拽住他的领子,使劲一扯。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混蛋!” 她瞪眼愤怒道。 陆望怔忡,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以及那双漆黑尖锐的眼睛。 他听到她在耳边大吼:“你他妈怎么不上天呢?不要告诉我你没发现老娘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