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开席
人，是前天凉的。 棺，是上午埋的。 席，是现在吃的。 方野此刻混在齐家的宾客中，二十年里的吃席经验告诉他，这时要抢占小孩和妹子多的席位。 院角的一处位置就不错。 甫一落座，一口几欲喷出的老血被他生生咽回，没有想象中的八荤八素，每个位置前放了一个盘子，盘中摆着三个小黑蛋儿。 对这世界不该还有什么期待！ “这位公子，齐家提供的餐丹不合口味？”他细微的表情被邻座一位青衣少女察觉。 “没有，我最近玩儿辟谷，这东西阻我修行。”随便找了个借口，转身朝向另一边。 想到将发生的事，还是少和周围人交谈为好。 “哇，公子竟有心研究此道，不过，最近法令要求餐丹……”少女露出一丝期待的语气。 方野猜出她想法，未等说完便道：“姑娘行行善，将这诱惑之物取走。” “谢谢小哥！” 只觉眼前一花，一只小手迅速将身前餐丹扫走，放入她随身的小包袱中。 好家伙，比我单身多年的手速还快，就在这时齐府管家一声长呼透过夜色传来。 “开～席。” 虽不知习俗，他还是将杯子斟满浅饮，青衣少女倒是一愣，琢磨辟谷到底包不包括茶水？ “各位亲朋近邻。”一位身穿丧服的中年人站在院中间行了一礼，正是齐家家主齐珲。 “家父仙去，各位前来送别，齐某感激之余略备薄酒，洗今日疲累，家父……。”齐珲面带悲色的哽咽起来。 众人自是一阵安慰。 “席间若有怠慢之处，尽管向管家吩咐。”他继续说道。 “今日祭奠，怎么只有老头儿一人的牌位，不够啊。”一个怪怪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 来了！ 方野听见这声音后悄悄从怀中掏出一个圆球状的东西放在脚下。 齐珲眉头一皱，听出此话不善，沉声道：“今日仪式严格按照礼制，若有疏漏之处，还请阁下指出。”说罢向一旁的管家使了使眼色。 “府上应该准备好三十二个牌位，明年的周年祭，可没人给你们立牌位啦。”声音又从另一角落响起。 齐珲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三十二正是齐家的人丁数，一使眼色，几名家丁就要扑向那声音处。 方野脚在圆球上一敲，然后轻踢圆球滚向院子中央。 砰！ 圆球炸裂开来，漫天彩色布条飞舞还冒着几股彩烟，这是喜庆时用到的彩球，出现在满院素缟中别有意味。 “卖友求荣，血债血偿！”那人趁机跑到屋顶，一匹白色大布从屋檐向下展开，布上依稀写着些红色的大字。 “藏头露尾的家伙，给我滚出来！” 齐珲怒吼，顾不得场合，双手合十，大喝一声“明光！”顿时院内各处灯光大盛，将四周照的如同白昼。 布上大字也映入众人眼帘，“小鬼排成排，洗颈待宰，老鬼跑的快，挫骨扬灰！” “这……这是黑虎岭的霸天无极不死不休追杀令，黑虎岭的人来了！” 方野捏着鼻子，尖声尖气的喊了一句，院里顿时大乱，那些和齐家交情不深的可不想掺和其中。 他正想混在人群中出府，刚一起身，只觉双耳嗡的一声，接着一阵刺痛在脑中炸开，栽倒回座。最后只模糊看见一个青色身影，趁乱在各席间收集桌上的餐丹。 不会被人爆头了吧，方野闭眼前最后想到。 静谧、漫无边际。 一滴水从高空砸向大海，滴答，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他想要游过去看看掉下来那滴水，游啊游了很久。 前方突然出现一个红色圆球，是太阳吗？他浑身上下都要被分解了。 “我纯洁的就是一滴水，不要射我呀！” 啊！！！ 方野猛地坐了起来，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些宾客，三三两两低声交谈，没人注意他。 刚才怎么回事，摸了摸头没发现任何异样，看四周情形也并没有昏多久。 “就算黑虎岭的黑彪亲自来了，齐家也有的是办法收拾他，我已叫人守住各处保障大家安全，一定要将刚才捣乱的人揪出来！”齐珲的声音远远传来。 看这情形，他们已经知道黑虎岭并未真正攻来，关门想查出刚才的神秘人。 齐珲向管家示意，只见管家带着几个壮汉在院内一一巡查，宾客一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呆在原地。 方野顾不得细想刚才的昏迷，他的身份可是假冒的，现在这情形再想蒙混过关似乎不可能，环顾四周，悄悄挪向一处靠墙的屋子。 眼见管家就要走到自己这边了。 “大老爷，门房发现二老爷倒在了院门口，已经……。” 一个家丁跑过来禀报，齐珲神色巨变，他再看了眼白布，急忙转身对管家大喊。 方野趁机猫下身来翻入身后屋内。 房间里堆放着各种白事用品，看来是个存放东西的地方，这时没有其他人，心中稍定，透过门缝观察外面情形。 只见齐珲急忙忙的吩咐着什么，带着几名随从朝外走去。 方野本以为可以松一口气，管家却留下大喊：“继续搜查，各个房间也不要放过！”不由得心中叫苦。 正准备走向后屋时，眼角余光在杂物堆中发现一物，心中一喜便将其收入怀中。 后屋一片漆黑，双眼还未来得及适应黑暗，一股寒意从后脊升起，一把匕首已然顶在他后背。 “不要乱动哦，你也不想招外面那些人进来吧。”一个狡黠的女声从背后响起。 方野闻言心中一动，低声道：“我送你东西，你却想要我命，不合适吧。”说罢迅速转身。 女子一声低呼，虽急忙抽开匕首，还是在他腰间留下一道划痕。 “哎呀，你真不怕死？”对方声音恢复正常，正是席间那位青衣少女。 “如果这样能让我回到原来的世界，感谢你还来不及。”方野的声音有些无奈。 “什么呀？不过，你怎么知道是我？” “如果一个人身上装着大量的餐丹，很难掩盖这些气息。”他边说边象征性的用手在鼻前扇了扇。 少女闻言脸微微一红，好在夜色遮掩，扭捏的将腰间小包挪至身后，“难道你也是来蹭……？啊，不对，呃，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下狠手。” “我只是在赌，赌一个这么喜欢食物的姑娘，一定是个善良的姑娘。”方野觉得自己有点言不由衷。 “哈哈哈，不过这些东西并不都是我吃。”少女明显心情很好。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本小姐有要事在身，不想和这些人耗在这里，看你还比较顺眼，如果也想出去，可以考虑带你一程。” “难道姑娘有方法？”他发现这屋子没有窗户，不明白要怎样出去。 少女思索片刻，嘴角一扬，走到一面墙边站定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碗，隐约见她扔了一个物事到碗中，然后将碗倒扣在墙上，回过头来笑道：“今天多了一笔开销，带你出去，一点过路费还是要收的哦。” 只见她口中念念有词，突然一圈细微的白光闪过，墙上多出两尺见方的一圈裂缝，这碗就像吸盘一样将那圈墙土慢慢移出，再被她托着放在地上。 怪力萝莉。 这是方野脑中突然浮现出的词，这手cao作几个月来倒是第一次见。 听她意思，想要过这洞，还要买过洞的洞票？ 月光透过洞口洒入，此时才真正看清少女身容，十六七岁，身形干练，肤色偏健康小麦色，脸庞小巧中带几分坚毅的英气，单看容貌也算出众，但整体的气质盖过五官，就像雪地中的单株小花，更让人注意生命的活力。 “快走吧，一会儿他们就该搜进来了。”少女声音将他拉回现实，说罢轻巧的翻身而出。 回身看着方野略带狼狈的钻洞动作，她捂嘴轻笑：“看在三颗餐丹的份上，带你出来，不过得再给三颗才够过路费。” 方野翻出后发现外面正是齐家院墙外的街巷，这杂物房与街巷仅一墙之隔，好奇这少女怎么知道的，下意识回道：“好的，好的。” 见他还楞在原地，青衣少女打趣道：“嘿，知道回家的路吧，东西带到下河街就行，再见！”说罢一溜烟的消失了身影。 少女的话让方野一瞬间有种不知何去何从的感觉，远处石板路虽然陌生，但心底有种向前的冲动。 正当他想迈步的时候，身旁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 “别跑，如果你还想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