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魂觉
挂着帐帘的黑檀木床上，此时正躺着一个眉头紧皱，满脸痛苦之色的稚童，年龄约莫为四五岁之间，嘴边还发出微弱的呻吟声。 床边正坐着一个妇人，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身素色华服，鹅蛋脸，柳叶眉，朱唇不点而赤，耳边挂着一双弯月形状的吊坠，皮肤白净，可谓美人。 此时这位母亲正满眼心疼地望着床上的孩童，用粉色的丝帕不停地擦拭孩子眉宇间的薄汗。 妇人回过头，愁容满面地对着坐在圆木桌椅上的一位男子说到：“夫君，林大夫是怎么说的？尘儿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呢？” “林大夫说，脉象平稳却头痛不止，应该是小孩子玩闹久了，惊了神，好好休养一阵就好了。已经开了一剂安神的药方，我也请人去买药了，尘儿应该是无大碍的。”男人沉稳地说道，声音里却透着一丝丝的忧虑。 方君为作为一家之主，正在努力安定妻子的心。 妇人问完方君为话后，神情的忧虑消去了一些，回身继续照顾她的孩子。 只见她用双手轻柔地按摩着方觉尘的太阳xue，过一会还会拿起类似药材的薄片沾沾水，在孩童的的额头上来回摩挲。 孩童此刻虽然虚弱，心思昏昏沉沉，却也听到了父亲所说，他有心反驳，但又由于过于疲惫，慢慢地沉入梦乡了。 梦中无数的记忆翻滚着，那是些与此世截然不同的画面，陌生的语言，陌生的知识，陌生的世界。他想：我这是要被妖怪附身了吗？ 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双月慢慢爬到了星空正中，孩童也慢慢睁开了双眼，他不断地整理脑海中的思绪，脑袋的太阳xue不停地突突跳着。 孩童心里默默想着：“我是方觉尘，既是地球的方觉尘也是这九州的方觉尘，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就好好做这个世界的方觉尘吧！往事如烟，不可沉湎。” 方觉尘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看见了生母王月月此时正趴睡在他身旁，想必是担心他夜晚有事而无人照顾，故留此宿眠。 孩童生病，尤其是头病可不是小事，或者说凡是使人抱恙在床的病，都有可能带走一个鲜活的生命，方母如此担忧，倒也正常合理。 他试着呼唤系统：“深蓝？面板？”回应他的只有安静的空气。 于是他不再多想，再次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 一夜无话，第二日，父亲方君为带回来一个姑娘，并且让这个名叫芳芳的姑娘作为方觉尘的贴身丫鬟照顾他。 叫做芳芳的小姑娘比方觉尘大了约五六岁的样子，身材修长，脸蛋圆润，肤色偏黄，体格较瘦，力气却是不弱，穿着一身粗布衣裳。 芳芳第一次见自己的小主子，看见他一脸虚弱受着方母喂药，一副快要去世的样子。 她明白了自己的责任重大，心里不由地担忧：要是我没有照顾好小少爷，就要到地府里去照顾小少爷了。 此时还是晨曦破晓时分，方觉尘肚子饥饿，吃的却不是记忆中熟悉炸鸡可乐，而是一碗苦得冒泡的中药。 他暗暗给自己打气：转世病童开局而已，有什么打紧？ 等他吃完药，芳芳就已经打好了井水给方觉尘洗漱。 木盆中清澈的水倒映着方觉稚嫩可爱的脸庞，那是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他任由另一双小手轻柔地用湿白布擦拭自己的脸。 芳芳此前没有为他人洗脸过，刚开始还好，不敢太用力，后来不自觉地用上了拿抹布擦桌子的力气。 方觉尘于是感觉到脸部的疼痛越来越重，小脸很快就被擦红了。 但他没有出声，只是在默默忍受。 擦拭完毕之后，开口询问：“你从那里来？” 为了不表现自己的异常，他刻意用符合这个年龄段的口吻和语气说话。 “回禀小少爷，奴婢是老爷买回来照顾小少爷的。”芳芳温柔且耐心地回应着，在谈及买卖自己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只有一脸的庆幸和和感激。 方觉尘接着问道：“你的名字是？” “蒙老爷赐名，奴婢现在叫做芳芳。” “你，力气不错！按摩会更适合。” “谢小少爷夸奖！”芳芳听后以为少爷喜欢手重的，暗自决定以后要更用力地擦。 方父与方母在一旁打量着方觉尘，总觉得他们的儿子有了些变化，哪里改变了又说不上来。 不过见到方觉尘的小脸变得红扑扑的，内心不由地感激林大夫：多好的药啊！见效好快！ 内心的担忧也稍稍缓解了了一些。 只见方父在一旁说到：“夫人，我们也回房洗漱吧，今天晚上你也可以在正房安寝了，尘儿由芳芳照顾就可。”方父此前是天未亮就出去办事了，此刻倒显得疲倦。 方母微不可察地应了一声，她知道，以后家里的许多家务事也可以交由芳芳去做，这才能发挥方君为买下芳芳的更多用处。往后自己也能更省心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 此刻方觉尘正试图从芳芳口中得知更多有关于此方世界的信息。方式自然是利用小孩子的好奇心，撒娇，卖萌等从芳芳口中套话。过于羞耻，过程省略。 没办法，方觉尘最缺的就是信息。 在方觉尘的话术下，芳芳为了获得小主人的欢喜，也将自己自出生以来的见闻，删繁就简地讲述给方觉尘听。 在方觉尘哈哈的笑声中，倒是一片其乐融融。 慢慢地，方觉尘脑海中对这个世界印象逐渐丰满了起来。 结合过去与现在的记忆与知识，汇总一下，可得如下要点。 此世界是另一个世界，地理和历史知识对不上号，但是也有很多熟悉的人名。目前所处的地点是，离国，成州，明阳郡，吴道小县城，东市与南市相结处，一幢稍大的居民房。 此刻时局并不平稳，目前执政离国的是称号为杏王的前皇帝弟弟。前任离王据传被一位从天而降的玄修杀死了，而他的子嗣不多且年幼，所以杏王代为执政。 同时，称为仁王的另一名竞争对手前不久宣告天下，正式造反了，据说正在北上进军，想要夺取首都——阳城。 因为交战的双王一个是杏王，一个是仁王，有不怕死的读书人称之为“杏仁大战”。 方觉尘的父亲不是不怕死的读书人，只是一个秀才，擅长绘画，平常靠卖字画和偶尔拟写状纸为生。 可能是方君为从小爱读书的原因，在分家得到土地之后，将土地置卖，继续刻苦攻读之后成为了一个秀才。 另外就是这个世界有仙！世间充斥的各式各样有关仙人的传说，比如某某公子是修仙之人的后代。 之所以笃定这世界有仙，是因为常有掌权者多能活到百多十岁，也能听闻某某道士玄修活到了几百岁。 据说有人暗地里制作了长寿榜单，想看看有多少老不死的，胆大包天啊！ 整理了这些要点之后，方觉尘不由自主地对“世间有仙”这个信息产生了好奇。 自古王侯将相不知多少人追寻着长生，尽管方觉尘一直觉得世界是物质的，但他也从未排斥过自然神论，他只是不太相信一切人形神和唯心主义。 既然我的意识来到了这个世界，难道这是个有神的高纬度世界？ 方觉尘压下心底的疑惑，闲聊得差不多了。也到了该吃朝食的时间了。 方家的早餐多是在大堂旁边的偏房一起吃的，菜品不多，小米粥，咸菜，青菜炒rou，萝卜干。 虽然菜品简单，但方觉尘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方家有个食不语的规矩，过去方觉尘每次吃饭都乖乖的，因为在饭桌上说笑，事后就会挨打。 狼吞虎咽也不行，必须慢条斯理，温文尔雅，因此方觉尘在一片安静的环境中吃完了早餐，整个过程只有细微的咀嚼声音。 饭毕，方君为呷了呷口茶，慢悠悠说到：“尘儿，也该时候蒙学了，整天在外面疯玩，血气上涌这才惊了神，必须得读读书，压压性子。” 方母也点了点头，她是赞成孩子读书的，当然家里的男人一旦发话，大都不是商量而是通知，比如这次买丫鬟，方母也没有提前收到任何消息。 三纲五常是方母一直遵循的准则，她一直做得就是竭力支持丈夫的每一个决定。这也是大环境下女性的普遍思想。 方觉尘听了并没有任何不适，他并不讨厌学习，不如说只有学习才是此刻他唯一能做的。 再强壮的雄鹰也有稚嫩的雏鹰期，现在的方觉尘也不禁对明天开始期待了起来。 根据脑海里的回忆来看，此界的文字和前世相比有许多相通之处，只不过音调差异很多，一句话有时候说长了，像在说唱Rap。 方觉尘说道：“尘（臣）附议。” 方君为听到后不禁莞尔，他转头对方母说到：“夫人，你今日就好好教一下尘儿在学堂应该遵守的礼仪，千万莫要让他在学堂耍起了性子。” 方君为自己还需要忙着读诗经，他还没放下科举的目标。再者读书育人并不是他所擅长的。 方母听了丈夫如此说，也是立刻言道：“夫君放心，我一定让尘儿牢记学堂规范。” 于是乎，方觉尘真正意义上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在学习学堂礼仪中度过了，比如见到讲师要如何称呼，如何行礼，都是有各种讲究的。 稍晚的时候，方母还拿出了三字经，给方觉尘读了几遍，此前方母当然也经常在方觉尘的耳边读。 不过这次先不说身体里换了一个灵魂。 方觉尘听了两遍发现自己好像会背了。 他浑身一震，当即在内心默默背诵一遍，对应着方母的声音，一字不差。 开局不是病童，原来是神童！脸上于是慢慢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方母也是倍感诧异，觉得自己好儿子相比平常的时候乖巧了许多，一脸幸福地听自己诵读。 内心也不禁对丈夫的决定暗暗称赞。果然读书能使一个人的性子变得沉稳和宁静。 往后的她还不知道，借着读书的由头，方觉尘会一步步展现成年人的成熟和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