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从矿洞里出来时外面已经阳光灿烂了，我们在甬道内行走了整整一夜，每个人脸上都表现出疲惫。从矿洞出来是条盘山公路，有人认出了这里。这是条通往县城方向的公路。然后，我们开始向着远方的县城出发了。 原本就是因为我，二屯子村才会遭到灭顶之灾。现今大家都能活着虫口脱险，至少给我些许宽慰。 我们走在路上，之前和我打招呼的那位中年男子过来拍住我的肩膀道：“小伙子，俺见你面生，你是村里哪户人家的？” 这位大叔就是志愿让村民们踩住肩膀的那位，他带着火车头帽，身上的军大衣在保护村民挂得到处都是洞，粗糙的面孔露出东北人特有的友好笑容。 “我不是村里的。”我说，“我在林子里迷了路，误闯了你们的村子。有位姓朱的大叔收留了我。” “怪不得小雯总是跟着你呢。”大叔笑嘻嘻地说，“俺以为你是小雯的男朋友的呢。” “才不是咧！”小雯反驳说，语毕，脸颊边红红的跟苹果似的。 “好了好了，柱子，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觉得眼熟呢？”一位老人问那位中年男子。 在后来的交流中。我知道柱子是他的小名，他姓陆，是个运输工，开大卡车。也因为之前在常在路上跑，对这条山路还是熟悉的。 “从这条路往上是老酒的机床厂，估摸着这会儿也不会有人了。”柱子说。 “看着办呗，俺们先去瞧瞧，如果没人只好回头走了。”老人们说。 我走在前面停了下来，心里有好多话憋着。这些村民也许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在原则性问题上，我不能犹豫。 “大家。”我说，“我劝大家还是不要回去的好。” 有老人不开心了：“小伙子，你说啥？那是俺们的家，俺们不回家还去哪儿啊？” “去北方！”我斩钉截铁地说，“北方有庇护所，安全。” 小雯抬头望着我的脸，一只手牢牢地拽紧我的手臂，轻声道：“大哥，你说的是真的？那些怪物真的存在。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呢？” 在小雯的鼓励下，我把自己从C城市的遭遇告诉了所有人。并把外星虫子的危险性和大家交代清楚。 “正如你们所看到的，大地上到处都是那种残暴的虫子。我们回不去了，永远回不去了。而且那些虫子还会再出现的。” 大家都沉默不语，表情木然。 小雯听了更是默默地哭泣起来。 柱子摇了摇头：“小伙子，你说的有理。世界上发生的变化俺们也隐约察觉到了，俺们并不是不信任你，只怕我们到不了那么远的地方。” 后面有许多七八旬的老人，还有位拄着拐杖年过九十的外婆。他们毕竟不是我这样的年轻人，我也应该设身处地地为他们想想。 “一定会有办法。”我握紧拳头，观察着周围的地貌。 这里是块山区，原本一片都是矿场，现在除了堆砌的机械设备被已是空无一人。忽然间，我注意到停在半山腰的一辆大卡车。 “我们可以坐车去。”我指着那边的卡车道。 恰巧，柱子就是卡车司机，原本搬运的石土的卡车同样也能装得下四五十人吧。 柱子看到了也是喜笑颜开。 下面就要征求老人们的意见了，他们都是村子的长辈们。 “小伙子是好样的。”最后他们是这么说的。 “虽然是外来人，但能在危机时候冲在第一个，好样的。” 我被突如其来的赞扬搞闷了。 “但是，那辆卡车也装不下那么多人吧。”有位老人说。 说道这里，柱子已经把车子开了过来，招呼大伙儿上车。 不管装得下装不下，我主动将村民们扶上车。刚站上去二十个人，所有的空位就都站满了。 “我就说吧，这车子肯定装不下这么多人。” 这可怎么办，我又开始愁了起来。 “要不这样吧，小伙子。”老人说，“俺们就留在这里了，机会是留给你们年轻人的。” “这怎么行！” 我一边招呼大家再挤挤，一边在周围看着能不能找到第二辆车。结果，我还是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把大家一起带走。 有老人主动从卡车上下来，让妇女和年轻人上去，那些人大都是像我父母这般的年龄。像我这样更年轻的，他们肯定已经到达北极了吧。 老人们挥挥手，嘴里说着：“走吧走吧，不要管俺们了。” “可是……” “柱子，快开车吧。”一位供着背的老人招呼驾驶座的柱子说。 柱子也非常舍不得，眼里含着泪，发动了汽车。 老人们挥着手，相伴往回走去。 他们还要回到那个被虫子占领的村庄去吗？ 还是回到更早的时代，那个安静的，美丽的年代？ 大家忍受不了这种分别，都在哭泣。亲人邻居分别也使我触景生情，我回想起了在母亲去世前的最后一次分别，母亲也使那么的祥和，唯一的担心就是他的孩子。她不希望我为她cao心，嘴里始终重复着同一句话。 “去吧，孩子。”她说，“你已经长大了。” 柱子看了眼后视镜，踩了脚油门，车子向着朝北的公路驶去，只留下后背扬起的灰尘。 我和小雯站在卡车的后面，看着老人们步伐蹒跚地向着林子走去，最后消失的身影，情不自禁地在心中为他们感到敬佩。 父母都是伟大的。 ………… 离开二屯子村已经有半天了，剩下的人都在讨论路边看到的场景。 我们路过柱子说的那个机床厂，厂子被大火烧尽，包括周遭的店铺和房屋都烧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残垣断壁。之后我们到了县城，那里早已成了空城，地上满是尘土。开裂的公路，堆满白骨的街道，一层又一层的路障，还有停靠在路边废弃已久的装甲车。 我们看到的绝非海上蜃楼，这些情景和我之前与大家叙述的一模一样，甚至还要惨烈。 小雯抱着她meimei，与我背靠背。 她和其它人不同，没有去看这些残酷的场面，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可她一定能从大家的谈论中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变化，以及她想知道的一切，包括我当初没有告诉她的那些事。因为，我能感受到她背脊的寒冷，还有因恐惧而止不住的颤抖。 也许就是这一刻，这个女孩的内心发生着天翻地覆的改变。 就如半年前的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