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这位好心的大叔姓朱，他告诉我说，这个村子叫二屯子村，在听到外星人的消息后一半人都离开了，剩下的都是老一辈的人，他们行动不便，也旧于安土重迁的思想，不愿离开。

    当我问起他为什么没和年轻人一起离开去北极的时候，他用深情，又担忧的语气告诉我，因为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和他卧在床上不能自理的老父亲。

    我佩服他的孝心。

    大叔的小女儿只有六岁，已经烧了一星期了不见好转，我也不懂医术，只能跟着干着急。

    忽然我想到自己曾经在学校大礼堂发烧的时候，沈天音和我说过要用什么药来着。

    是退烧药和消炎药。

    “大叔，村子里有没有药庄之类的？”我问。

    “有，在村口住这个田医生，他自家开了个小药房，中药西药都有。可他人走了好久了。”

    “没关系，有药就好。”我说罢开始努力回忆两种药的名字。其中一个我很熟悉，叫阿司匹林，还有一个叫什么来着？

    女娃的病要紧，我和朱大叔一起赶到村口那个姓田的家中。他家倒是留着些药，我一边翻找着一边回忆。最后找到几盒罗红霉素，看了药品说明也是用来消炎的。不管三七二十一用了就好。

    我们找到药物立刻让大叔的小女娃服用了。事后，大叔因为这件事一直感谢我，让我在村里多住些日子。

    事实上，我只把这个地方当做心灵暂时休整的小站。在异化后，我的心灵比rou身更加的脆弱。毕竟，人是社会群居生物，我一个人在外呆了太长时间。

    当晚，我就住在大叔家中，顺便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大叔看到我断掉的右手眼里始终露出惊讶的目光，可他尊重的我，只是看着却从来问起他。没有了右手，我不能写字了，不能握筷子了，过去简单的穿衣服这种事，现在对我来说也是种艰难的挑战。

    看到我转着圈把断肢往右边衣袖捅进去，却怎么也找不到衣袖的时候，床上的小女娃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我来帮你吧。”

    忽然有双暖洋洋的手从后面扶住了我的肩膀，她轻轻地握住我的胳膊装在衣袖中，然后看着我腼腆地微笑。

    帮我的女孩叫朱小雯，她让我叫她的小名，雯雯。我觉得不太合适，于是改口叫她小雯。看她差不多也该是上高中的年纪了，人长得亭亭玉立，性格温柔，还乐于助人。是个不错的姑娘。

    “谢谢你。”我说。

    她低着头又去忙其他家务活儿了。

    平日里都是小雯照顾小娃娃，大叔照顾他的老父亲。尽管生活困难，左邻右舍都不在，但他们还是挺了过来。

    晚饭时间我询问了二屯子村大概的方位，以及邻近的县城。在掌握了附近地理位置后，我大致确定了安吉尔基地的所在之处。从我糟糕的（左）手绘地图看，我现在的位置距离718号避难居然有八百多公里，距离和沈天音和卞木博士失散时的暗峰基地更是超过一千多公里。

    中国版图这么大，我上哪儿找到他们。

    就在我为此发愁的时候，房门推开了，小雯端着满满一碗香甜的大麦茶走进来。

    我看到有热乎乎的饮料自然不亦乐乎，开心的双手。该死的，刚才算地图算的太投入，尽然把自己断了右手的事忘记了。瓷碗在我手里一划，满满的茶水翻在身上。

    “抱歉，我的手不太方便，所以……”

    “对……对不起。”小雯拿出随身的手绢为我擦拭着。

    我看她认真可爱的模样不忍心打扰，任她用柔软的手绢在我身上拂过。

    “你们有多长时间没有出门了？”我问。

    “好长时间了。”小雯说，“爹不让出门，他说林子里有吃人的怪物。”

    “你信吗？”

    小雯脸颊红红的，在沉思片刻后坚定地看着我点了点头。

    “那些是狼。”我安慰她说，“我在来的路上遇到它们了，你瞧，我的右手被它们叼了去了，现在还疼着呢。”

    小雯安静地为我换了件干净衣服，不知怎么的忽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也没说什么啊，怎么又把女孩子弄哭了呢。

    “小雯，是不是我提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我问。

    “我想我娘了。”小雯坐在我身边，和我谈了她母亲的事。

    她说那是一个月前的晚上，南边的天空突然有橘红色的亮光，村里人都以为山里失火了，纷纷跑出去看。小雯好事的母亲也攀上了山，结果出去了就再也没能回来。

    小姑娘哭得梨花带水，我不忍心，低着头望着案桌上的手绘地图。

    “那天，我看到了奇怪的东西。”小雯又说，“不是狼，也不是其它猎物；是个很大的，黑乎乎的怪物。那东西就在村子附近，我知道。”

    我冷不防地望了眼窗外，晚上屋外黑乎乎的，只能零星看到远处的夜空闪烁着几颗星辰。小雯口中的怪物不是别的，正是昨晚在乔木林中遭遇的那只巨虫。

    “罗大哥，你命大，我知道你穿过林子肯定遇到什么不平常的事物了，能和我说吗？”

    我想把自己和狼群遭遇，然后和巨虫打斗的故事告诉他。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她可能还会问我来自哪里，我的手还有其它。

    从小少言寡语的我不太擅长和女孩打交道，如果我的故友王勇在的话，肯定不会变的这么的。

    “我想听你说。”小雯恳求说，“林子里的不是狼对不对？因为，这些日子，村里经常会有村民莫名其妙地失踪。那些绝对不是狼干的，虽然我只念过初中，可我懂，狼有灵性，不吃人。”

    狼不吃人。

    我在乔木林遇到的那匹狼群，它们可能只是为了把我赶出领地，真正想要吃掉我的，是那只巨虫。它们才是敌人。我不该把人们的恐惧栽赃在那些狼身上，它们是无辜的，而且它们帮了我，如果不是那些狼，也许现在我还在黑森森的林子里无助地摩擦着打火石呢。

    那我又应该怎么说：一只蜘蛛精？或者直接告诉她，是外星虫子。

    这么回答，女孩子的话绝对会害怕的吧。

    “其实……”

    我刚要开口实话告诉她，就听到屋顶传来“咋咋咋”的声响，起初我以为是积雪从屋檐落下的声音，但过不了多久，这种咋咋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刺耳。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没有。”小雯诚实地回答。

    我觉得诡异，打算出去看看，刚打开房门就看到大叔站在我门口。

    他紧紧抱着小女儿，表情僵硬，面容痛苦。我还没反应过来，一口血便吐在了我身上，最后身子一软摔在我怀里。他怀里的小女孩滚落在地上，早已昏迷了过去。

    在大叔倒下前，我听到的最后两个字是：

    拜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