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那个人叫白绮之，一位普通的医学博士，年仅46岁。唯一让他从默默无闻到扬名天下的事，是他首个发现了E病毒的真相。可现在的他，除了还能对着来客傻笑外，只有吃饭和拉屎了。

    两年前，白绮之接受到第一位E病毒感染者，在患者血液中发现了这种寄生体，并将此寄生体命名为“妥怯”，就是折磨的意思。当初人们还不知道患者最后的结果，只是对待普通病人一样对待患者。但随着患者越来越多，人们不得不从宏观上考虑事故发生的缘由。

    最初的解释是线虫的变异体，患者因为寄生虫感染肠道而上吐下泻。但白绮之在多次观察实验中否定了这种解释，并在媒体前称这种寄生体是从被发现过的生物。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妥怯”有了新的更易念的名字叫“E病毒”，也是从那时起，人们谈起它便闻虎色变。

    之后，这位敢于打破常规的博士白绮之一度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等到“E病毒”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的时候，媒体却称白绮之颅内感染，得了严重的痴呆症。

    这位本时代伟大的探索者就坐在我面前，离我不到一米的距离。他脸颊深深的陷下去，一副无框眼镜滑到鼻尖，对着我痴痴地笑着。我越看越心痛。

    “他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看护白绮之的女孩这么告诉我们的。

    这位女孩是他的女儿，灾难发生后，安吉尔人道主义救援就把她和她父亲带到这里。她说，她父亲在变痴呆之前曾给自己写过一封匿名信，信件里只写有五个字，“我知道真相”。可究竟是什么真相就无从得知了。

    “恐怕是E病毒的真相吧。”我说。

    “那时候鬼蛇已经成型了，我想他说的真相应该不是E病毒。”他女儿回答。

    我们没有在那里停留过多的时间，前来看望白绮之的人很多，我们短暂问候了几句就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看着叶宏君的脸色。在学校的他从来没有过现在这样世故的表情，在我记忆力，他是个开朗乐观单纯的孩子，可现今为何会有如此纷繁的想法？唯一的解释，也只有他继承了他父亲政客般敏锐的嗅觉。

    天越来越暗，还挂起了风，生活区的人们忙着东奔西跑，遮掩临时帐篷的漏缝。伤员区在室外的人则开始往室内转移。我抬起头，一粒滚圆的水滴在我鼻尖打转——要下雨了。

    这是灾难后的第一场雨，使我想起了大学校园里的下雨天，我总会和宿舍的好基友们聚在一块儿三国杀。累就开着阳台的门，让袭袭凉风拂过我们的面庞，林霄还说是在接受大自然的洗礼。

    想到林霄，我就不自觉地怀念起同伴们，我的故友王勇，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还过得好不好。不知道林霄是否和我一样幸运，能等到救援队的到来。还有我从黑暗中救出的三个女孩，她们是那么的可爱。

    “你在想事情吗？学长？”叶宏君见我神游便停住脚步问我。

    我笑了笑，带头走在前面。

    雨下大了，还伴随着低沉的雷声，空气中弥漫着黏糊糊的味道。我告诉叶宏君说自己所在那座库房，而叶宏君也指给我他地铺的位置，然后我们就地道别，回到了自己的铺位。

    我所在的那座库房聚集了比之前更多的人，能站着的人都站着，所有人都在望着窗外灰色的天空，似乎在凝望着什么。我也好奇的向天空望去，发现那里什么也没有。

    说实在的，我并没有把叶宏君的警告当做一回事，相反，我倒是对帮助我的人非常感激，尤其当我知道为我们提供无偿援助的，只是一家简简单单的企业后，这种感激尽然升级到了淡淡的敬佩。

    即使我知道他们在偷偷的杀人，知道他们宁可养活一位痴呆者而不给一个年轻人发面包，知道他们在我手上装着奇怪的芯片。但我更加知道，如果他们没有在高速路上发现并无私地帮助我，那么，我将永远告别这个世界。

    我穿着和所有人一样的蓝条衫，挤在一起，等着雨停的时候。

    虫子袭击地球，灭杀人类。灾难就像这场大雨，把我们这群无助的人聚集在一块儿，而我相信，天空总有放晴的时候。

    大家在天上看到的，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