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个来自幽灵船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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爽！ 爽爽爽，好爽！ 苏岐只觉被一片温润包裹，丝丝暖流沁入周身毛孔，自足底、腰身、胸口、胯间…… 顺沿经脉四处游弋，如婴儿般舒泰，沉醉在世间最轻柔的安抚里。 他的灵魂轻轻颤动着…… 颤动着…… 这种感觉你们懂吗？ 不，你们不懂。 你们懂得没我久啊…… 不对！ 我不是正在开车么…… 沉睡中的苏岐，眼皮止不住地抖动！ ………… 黑色沙海，迷雾笼罩。 朦朦胧胧的白雾中，依稀可见一艘紫色古船正航行在沙海上，甲板上立着三道人影，并肩而立。 儒袍青年秦柯，面容肃穆，对身侧两位年少同门叮嘱开口： “师弟师妹，定要小心行事！” “前方即是仙墟，上古仙陨之地。” “传说有大能者误入其中，与仙子结为良缘，梦醒时，却只见一堆枯骨，世间早已逝去万载……” 船头，少女姜灵韵轻轻点头，紧张兮兮看向船外，一双灵动大眼四下打量，一半畏惧，一半坚定。 少年陆道缘则一脸雀跃，掌中画扇轻拂，朗声笑道：“仙子共度良宵，实乃人间乐事！” 秦柯当即呵斥： “更有人如坠地狱，挖去心肝，捣碎口舌，剐下一身人皮，烈火焚身，烹成人药！” 闻言，姜灵韵怯怯看向自家大师兄。 秦柯心中一叹：“何苦来哉……” 此际，陆道缘掌中画扇偷偷拍向少女肩头。 一声少女惊呼，立时响起：啊——— 秦柯大怒，一掌拍向陆道缘。 少年早有准备，脚尖轻点船板，霎时飘远，潇洒落在船头。 秦柯恨恨拂袖，冷声道：“三师弟！” “你偷偷跟来也就罢了，如此险地，还要捉弄小师妹？” 陆道缘浑不在意，撇嘴道：“你们不也是偷跑出来的？” “魂船还是我借来的。” 四目相对，青年怒目，少年扬眉。 此时，姜灵韵扯了扯大师兄衣袖。 秦柯低头，只见她一双大眼里，泪花闪动，不由心下一软，安慰道：“师妹别哭……” “非要收拾他一顿不可！” 说罢，他捋起袖子，走向船头少年。 少女却死死抓住他的衣袍。 她迎向大师兄疑惑的目光，葱白的手颤巍巍抬起，指向身后—— 厚重浓雾里，陡然传来轰隆隆的巨响！ 黑色沙海如潮退散，巨物的身影在雾中隐现，影影幢幢，如远古巨兽苏醒一般，摄人心魄。 时间仿佛停滞，似亘古般久远，又似瞬息般飘忽，迷雾陡然散尽，一时间天光大亮！ 一艘墨色巨船遽然出现，屹立在沙海之上。 紫色古船上，三人死死盯着正前方那艘墨色巨船，陷入长久的呆滞。 “幽灵船！” 秦柯口中吐出一口浊气，沉声开口。 倏然，他面色剧变，惊道：“快逃！” “传闻见过此船的人，十死无生！” 说罢，他当即催动古船，掉转方向。 十死无生？那传闻是怎么传出来的？ 陆道缘腹诽，但眼下不宜开口，与小师妹配合大师兄一起催动古船。 就在此时。 一声大喝自远方传来：“谁他娘把老子衣服脱了？” 落在三人耳中却是：“阿巴乌里啦哄！” 少女惊叫：“怪物出世了！” “大师兄，快逃啊！” 三人心下大骇，拼尽全力催动古船，却发现船不动了！ 更令三人心惊胆战的是：紫色古船还在朝远处那艘巨船倒退驶去！ 且速度越来越快！ “大师兄，怎么办？” 陆道缘脸色苍白，脸上再没了玩世不恭。 跳船是不可能的，魂沙沾之即死！ 秦柯沉默，心念百转，苦思破局之法。 姜灵韵颓然跌坐在甲板上，嘤嘤低泣： “要死了……要死了……” “父皇，女儿还没找到，就要死了……” ………… 远处，那艘墨色巨船上： 一道人影遗世独立！ 只见他赤果果站在风中，身材匀称，肌rou似精心雕琢一般优美，一颗颗水珠自黑色长发滴落。 正是刚刚醒来的苏岐。 “又到饭点了……” 苏岐望向那艘越来越近的紫色古船，幽幽自语。 ………… “大师兄，船上有人！” “不对，幽灵船上的是鬼！” 紫色古船上，陆道缘惊呼。 秦柯盯向那道身影，手持一把青色长剑，严阵以待。 闻声，垂头低泣的少女缓缓抬头，望向那道颀长身影。 她一双灵动大眼，不由自主涌现出异彩，脱口而出：“好英俊的小哥哥！” 一时间，她心中恐惧竟消去大半。 秦柯皱眉道：“师妹非礼勿视！” 少女这才俏脸一红，双手捂住眼睛。 陆道缘远眺打量那道身影，暗自心道： “如此雄壮？” “世间竟有……比肩于我的男鬼……” 紫色古船最终停驻在墨色巨船侧舷下方。 此时两相对比，显得它愈加高大。 苏岐立在船头，船舷正好挡住他的下半身，幽幽开口道： “我不是鬼。” “这也不是幽灵船，它叫诺亚方舟。” 诺亚方舟？ 下方三人，脑中升起同一个问号。 苏岐也不解释，指向儒袍青年道：“你是儒家大弟子秦柯。” 又指向画扇少年道：“你是三弟子陆道缘。” 最后指向少女道：“你是小师妹姜灵韵！” 三人怔住了，呆呆看着他。 “稍后再说，先扔套衣服上来。” 苏岐不咸不淡的声音再度传来。 闻言，大师兄秦柯定了定神，从船舱取出一套衣物，扔上巨船。 苏岐捡起衣服，轻车熟路穿好，又开口道：“再扔些吃的上来。” 而后补充道：“还有酒。” 依旧是大师兄秦柯…… 苏岐盘膝坐在船舷旁，将吃食一一摆好，斟出酒来，先喝了一口。 一天就一顿饭。 所以他吃得极为用心，正襟危坐，细嚼慢咽，目光蔓延过船下三人，望向迷雾深处。 “如此风度，定是高人！” 下方紫色古船上，秦柯三人相互对视，正欲开口。 苏岐摆手噤声。 三人只好沉默。 苏岐吃得很饱，肚子圆鼓鼓，躺在甲板上，双眸望天，目光涣散。 场间陷入长久的寂静。 秦柯看了看师弟师妹，抱拳忐忑开口：“前辈……” 苏岐再度摆手，拿起酒壶灌了一口： “别说话，今天的我，想静一静。” “天黑，你们就能离去。” 闻言，三人心头一松，又一阵茫然。 时间，就这么怪异的流逝着。 一轮大日渐渐西移，天渐渐地黑了。 苏岐站起身来，百无聊赖挥挥手： “再见。” 他话音刚落，那紫色古船便动了起来，朝远方缓缓驶去。 古船上，三人望着那艘越来越远的墨色巨船，如在梦中。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场大劫就这样过去了…… 可在苏岐眼中： 那艘渐渐远去的紫色古船，正寸寸瓦解！ 船上三人，皮rou脱落，露出森森白骨！ 一阵风吹过，三具骷髅化作无数细小的黑色沙砾，飘散在风中…… 只剩下黑色沙海与重重迷雾。 苏岐淡淡望着这一切。 十年了，他习惯了。 他在这船上呆了十年了！ 这十年，他每一次醒来，都是赤果果躺在水池里，不久后，那艘紫色古船就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三人：儒家大师兄秦柯，三师弟陆修缘，小师妹姜灵韵。 十年的老朋友了…… 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么？ 他不但学会了他们的语言，通过十七八次假扮高人套话，他甚至得知：三人是从师门里偷偷跑出来的，为的是寻找丢失的人皇经。 那小萝莉是一朝公主，人皇之女。 苏岐还从他们口中得知： 这鬼地方叫仙墟，这船叫幽灵船。 仙墟之外是九州大陆，其中有神朝、仙朝什么的……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反正他是出不去的。 他已经试过无数次，但这船上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他，那三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也上不来。 苏岐深深一叹，看着天上的月亮。 等月亮升到正中，他就会沉睡了。 第二天，他会从迷糊中醒来，问候一位让他陷入此地，不知存在与否的存在。 没有系统。 没有老爷爷。 这空旷甲板上只有一把剑插在正中，不远处是一方水池，舱门是打不开的，其他的没了！ 但日常工作还是要做的。 打工人的好习惯！ 苏岐在空旷甲板上徐徐前行，一个细节都不曾放过，奈何这船：通体如深沉的墨玉，一丝缝隙都没有，浑然天成。 他除了在倒映里看见自己英俊无双的脸庞之外，没有任何收获！ “唉……” “又帅了……” 时事一日日地重复，只有他在变帅。 苏岐轻声一叹，继而再叹：“有什么用……” 巡视完毕，他定定站好，做着一套标准的广播体cao，同时不死心地大声呼唤： “系统！老爷爷！美少女！前辈……” 可惜，不在服务区。 他心中一叹，目光看向那扇紧闭的舱门。 蓄势，起跑，撞门！ 一如既往，头破了，血没完全流。 他倒在如同黑色玉璧的舱门前，喘着粗气，龇牙咧嘴揉动臂膀。 疼痛！一日一次。 最终，他目光汇聚向甲板正中，那里插着一把剑。 依旧是单调的墨色，三尺在外。 没有什么花纹、缀饰，除了墨色之外，平平无奇。 苏岐站起身来，缓缓走到那把剑面前，躬身，双手紧握。 掌中传来一片彻骨的冰冷。 “起！” 一声低喝，苏岐拔剑！ 月光下，一望无垠的黑色沙漠里，浓雾之中，墨色巨船上，一道身影躬着腰，大腿逐渐颤抖，汗水一滴滴落下。 终于，他倒下了。 也该下班了…… 他轻声一叹，休息半晌后，脱衣。 “噗通！” 一道赤果果的人影，落入四四方方的水池中。 苏岐在水中躺平了…… 他望着那把剑，又望向即将升至中天的月亮，目光逐渐涣散。 失去意识前，他再度想到了那个令他彻底绝望的可能： 我杀不掉自己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