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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说到了她的心坎儿里

    宋家禾想起昨天的事情,更是一阵火大,直接对宋家惠说:“姐,就你养的这个闺女可是够冷血的。别说别的了,就说现在让她抽空给晓云看看功课,就直接把我否了。在电话里告诉我,我不欠你们的,你们用不起我。你们听听,这不就是狼崽子吗?当初我给她过年买衣服,小时候给她买娃娃,简直都白瞎了。”

    大舅妈在桌前立刻和大舅交头接耳起来,小舅和小舅妈也都面露难色,可却没一个人与宋家惠对视。一直作为旁听的潘冠霖忽然说:“今天说给老人家买墓地的事情,扯上喜柿干什么?至少姥姥姥爷活着的时候,虽然跟我们相处得不是愉快,可是却从来没跟我们说过喜柿一句不好。”

    宋家禾赶紧接上话茬说:“所以说姥姥姥爷这么疼她,她才更应该多多回报才对。”

    正说着,潘喜柿惨白着一张脸,忽然就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冷声说:“姥姥姥爷的墓地还差多少钱,我出!”

    潘心怡看着对面的尚云轩,额头一点点渗出汗水来,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做法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从小到大从来不会放弃自己想要的,这已经成了潘心怡处事的原则。所以在知道了尚云轩根本不爱自己,而是爱上了潘喜柿之后,她还是决定为自己最后争取一次。她知道今天宋家的人要在这里开家庭会议,忽然临时起意,想让尚云轩了解一下潘喜柿所在一个怎样复杂的大家庭,而潘喜柿在家里“真正的口碑”是什么。

    尚云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刚刚这一大家子人的对话都被他八卦的听见了,本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是当看到潘喜柿一身孤勇地出现了,他才知道这些“豺狼虎豹”都是潘喜柿的家人。

    “你这饭局安排得还挺有意思的。”尚云轩直接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潘心怡鼓足勇气说:“师哥,像你这种原生家庭非常简单,从小就没有接触过复杂的生活环境,你都不知道会有多少麻烦。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可是婚姻是两个家族之间的事情。我实话告诉你,其实我大伯和大伯母还是很善良的,只是喜柿jiejie姥姥家那些亲戚一个个都是那种吃rou不吐骨头,恨不得榨干对方最后一丝油水的小市民。”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也想让你更全面地了解喜jiejie。”潘心怡低头踌躇了一下,下定决心说,“她毕竟还不知道你喜欢她,如果,如果......也不会很尴尬。”

    尚云轩听到这句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猛地站起来向着潘喜柿所在的方向走去。

    这边,潘喜柿一个人正迎战桌前的十几位。在座的都是她的长辈,并没有一个平辈人,她是被潘喜红临时通知来到这里的。若是别的事情,她绝对不会来这一趟,可是事关姥姥姥爷迁坟的事情,她自己比任何人都重视,这些至亲们,要不然就是有钱同姥姥姥爷感情不深,要不就是小市民一分钱都算计,要么就是像小舅这样确实眼下不富裕。本来她人不在现场的时候就已经成了大家嘴里的靶子,如今人到了,更成了几方用来扯皮的矛盾中心。

    这边明明有亲生父母在场,却并没有人替潘喜柿讲话,完全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另一边虽然都是看着她长大的亲人可在真金白银面前,都想着为自己的孩子省钱牟利。只是在谈不拢的时候,所有人都会一起找理由说她不懂事,不感恩,当年欠下多少情,父母不认,孩子就该自己认,孩子不回报,孩子就要加倍的回报。

    潘喜柿瘦弱的身躯成了两方大人“战争”的挡箭牌和出气筒。如果说这些人口中的话语是子弹和暴风雨,而那副瘦弱的身躯好像暴风雨中的劲竹,始终脊梁挺直,毫不畏惧。尚云轩忽然觉得自己的形容确实是精妙无比:这就是一群“豺狼虎豹”。

    “喜柿!”尚云轩已经站到了潘喜柿的面前。

    “尚云轩?你怎么在这儿?”

    潘喜柿对于这个男人的出现,感觉好像在梦中一样,她用脚趾都能想到,比八卦更八卦的尚云轩,已经完全听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下两个人同在一个办公室,同时教一个班,她已经没有任何秘密,在这个人的面前一切都无处遁形了。与此同时,桌前的长辈们也都炸开了锅。

    “这是谁啊?”

    “你们家喜柿不是刚分手吗,这么快就交到男朋友了?”

    “看起来比上一个不差啊!”

    “听说上一个是农村的,这一个是哪个屯儿的?”

    “还带着男朋友一起来,这是几个意思?”

    宋家惠听到潘喜柿喊出这个名字,一下子就了然了。昨天潘喜红已经把潘喜柿抢潘心怡男朋友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她讲了一遍,她当时就血压升高,直呼家门不幸。全家人都团结在一起琢磨给笑笑治病,只有潘喜柿这个做亲小姨的,在这个时候釜底抽薪,而且,这是什么人品?

    这时,大舅妈打趣说:“喜柿,如果找到了有钱的男朋友,你姥姥姥爷买墓地的事情,干脆你就都办了吧。”

    说着,她又把目光落在了尚云轩的身上,“小伙子,我们喜柿长得这么漂亮,你可是很有眼光啊,你家里是干什么的?”

    潘喜柿赶紧解释:“他是我同事,不是我男朋友,你们别误会。这个事情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尚云轩不理会潘喜柿,自顾说:“现在我还在潘老师的考核期内,考核通过就能成为正式的男朋友。”

    潘喜柿立刻把话拦住,自己急得直跺脚:“尚云轩,我知道你很爱管闲事,可是我家里的事情不想让任何人干预,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也别胡说八道!”

    尚云轩对潘喜柿说:“我现在站过来,不是为了多管闲事,更没有胡说八道。我是想对你说,潘老师,我喜欢你很久了,我想请你做我的女朋友,希望我经过审查后,可以有机会与你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

    潘喜柿的脸蹭就红了,心里把这男人腹诽了一万遍,本来她还纳闷这个男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个时候跟着一起瞎胡闹,可当她再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的潘心怡的时候,她就全部了然了。这些亲戚啊,哪里有什么亲情,全部都是一些“洪水猛兽”。她忽然想摆烂,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索性一句话都不说,就看着尚云轩的“表演”。

    大舅妈率先问道:“小伙子,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啊?”

    尚云轩郑重其事地对所有人介绍:“我爸是****总经理,我妈是****长,我是市一中数学老师,市教研员,几大高科技公司股东。”

    全场的人再次沉默了,好久每一个人讲话。过了好一会儿,宋家惠说了一声:“胡闹,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尚云轩的声音又高了两度:“这不是胡闹,我的态度很明确。无论潘老师最终接受不接受我的追求,我都会保护她,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宋家禾说:“小伙子,你条件这么好,找我们家喜柿有点憋屈啊,她各方面条件可配不上你。你这条件,在新港女朋友随便挑啊!”

    “这话说得可真有水平啊!”尚云轩说:“知道的,您是潘喜柿的姑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旧社会的恶婆婆呢。”

    “小伙子你什么意思啊?”

    尚云轩对宋家禾说:“我说的就是字面意思。亲戚也好朋友也罢,在一起交往最基本的前提就是希望对方好,你们坐在这里的所有人,没有一个真心希望潘喜柿好的,只会打着长辈的身份欺负她,她也就是只打不死的小强罢了,稍微软弱一点就变成你们这些长辈手里的软柿子,一辈子游走在还不完的人情,报不完的恩情中游走,当你们所有人的提款机和垃圾桶?”

    潘冠霖说:“你是尚老师吧?这里都是长辈,这么讲话有失身份!”

    “替自己喜欢的人仗义执言,别说顾不了身份,再过分的事情我都做得出来。”尚云轩刚刚已经知道了潘冠霖对的身份,对这个做爹的更没有好感:“他们其实情有可原的,可是你们身为父母,不保护她也就罢了,甚至比亲戚们对她还要苛责,你们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到自己和这一大家子人一起为难自己的女儿,良心不会痛吗?”

    宋家惠说:“尚老师,我们怎么为难自己女儿了?我竟然不知道一个刚和她认识没多久的外人,就已经对我们积怨如此之深?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我还用听谁说?我眼睛不瞎都看到了,耳朵不聋,你们刚刚说的话我也都听到了。”尚云轩说:“一群长辈包括自己的亲生父母永远营造一种孩子对不起大家,对不起所有人,怎么做都不对,甚至不应该活得比别人好,就该接受寄人篱下,家里人谁都可以欺负的氛围,这是精神暴力、亲情侵略和血缘压迫。你们营造的这个氛围,就是一张铁网,要关她一辈子都出不来。”

    潘冠霖说:“尚老师,你这有点离谱了。这是我们都家庭聚会,你追求女朋友请去别的场合,这样都言辞会让喜柿和我们更加疏离。”

    尚云轩马上把看向宋家惠的目光落在了潘冠霖的身上,几乎是立刻反问道:“我说得离谱不是事实吗?那我问问您,您希望潘喜柿过得比自己另外两个女儿好吗?”

    潘冠霖和宋家惠全都沉默了。尚云轩继续说:“那我再问问在座的各位其他长辈们,潘喜柿是从小养在你们身边的小丫鬟,可是她毕业后,凭借自己的努力,收入比你们所有的孩子都高。你们是不是一边用着她的钱,表面上说着哄人的话,心里却不是滋味,暗自里还盼着她以后过得不如自己的孩子好?”

    “大家也不用反驳。我只是想说,无论什么关系想要维系,都是真心换真心的结果。在潘喜柿过去都人生里,各位长辈肯定也是付出过真心的,她一直很感激,但是中途有了变化,她自然也不能一直当被欺负的小绵羊。余生很长,想要改变,先从盼着别人好开始,我相信你们曾经对喜柿的好,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但是她一直对各位长辈对尊敬和孝顺,你们也应该心存感激。”

    气氛陷入无尽的尴尬中。

    潘喜柿此时眼前一阵恍惚,仿佛时光穿梭回了多年前,也是有几乎相同的场景。一年姥姥做寿,远道而来的姨姥姥的金戒指不见了,在场的所有大人都护着自己的孩子,把自己的孩子择干净。宋家惠还把潘喜红搂在了怀里,那架势谁要是敢栽赃她的孩子,她大有不过一起上去撕烂对方的架势。只有她,孤零零地站在所有人的中间,像个“孤魂野鬼”。最后为了证明自己的孩子是无辜的,她就成了众矢之的。她拼命地解释,可还是被说得“证据确凿”。她也曾把目光投向父母,希望可以得到他们的庇护和帮助,可是他们连目光都吝啬给予自己。她那时想是不是父母和长辈们的想法都是一样的,她被定罪了,他们自己的孩子就彻底洗清嫌疑了。要不是姥姥信任自己,她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到最后姨姥姥的戒指也没有找到,她的怀疑也一直没有解除,那种委屈又无助的感觉一直伴随着她整个青春期。

    只是这一次,在姥姥去世后又有人站住来替她讲话了,虽然这样看起来很没有礼貌,关系也有些八竿子打不着,可在她的心里却也是欢喜的,尤其是这个男人刚刚讲的那番话,竟然说到了她的心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