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悬空一谈（2）

    “法无道，则恶，对么？”老妖终于睁开了始终在装逼的双眼，一股带着浓郁地狱气息的寒光，在我们之间搭起了一座迎接战争的桥梁。

    这么低级的问题还特么用问？啥东西无道都是恶的，大到国际战争，小到超市购物。如果小区斜对面那家卤rou店无道，我就得吃尝不出变质味道的网红爆款猪蹄。

    先不说老妖鬼忌讳本身的是非臧否，单就惩罚而言，犯了他的规矩，怎么着也该直接惩罚青哥或他那帮为非作歹的手下，跨界作弄一个孩子算什么事儿？

    重要的，还打着助我这个善者转世重生的旗号。好像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儿是我俩狼狈为jian的杰作，甚至干脆就是我一手策划。

    我一个普通的三本工科生，对任何不能立即变现的谈经论道都没有兴趣，有那闲工夫我还不如蹲在卫生间里打一把手游。

    对老妖此时的逼逼叨叨我有些心烦，时不时就抓准时机对他的“道”发出惨无人道的致命一击，试图尽快进入让那个女孩脱离病痛折磨的轨道。那种痛苦我是领教过的，多一分钟都漫长无比。

    在古韵悠悠的地狱里，千年的修行让老妖有了很高的装逼涵养。他对我的攻击毫不理会，自顾讲他自己的，似乎他的开场白不完，下面的就无法进行。

    老妖逼叨了大概十来分钟，我也就记住了一点，天上、人间也好，地狱也好，所谓的“道”有且只有一条，那就是胜者之道。

    胜者，未必都是称霸世界的王者。那些在犄角旮旯里胜出的人，也是胜者。虽然大有不同，但他们都掌握着同一种此处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东西。

    随即老妖话锋一转，说出了一件让我既吃惊，又愤懑还不失怀疑的事情。

    青哥的女儿之所以能受益于我的捐献，走的正是从犄角旮旯里延伸出来的胜者之道。

    我曾听我的主治医生说过，接受器官捐献是有秩序、有规则的。

    按照秩序、规则，青哥女儿的前面还排有两个同样适合受捐的患者。但青哥女友的姨妈在系统内有关系，随便做点工作，青哥的女儿就越过那两个人，成了我的受益者。

    老妖没明说的意思，就是他施的妖术并非无道之举，而且相当有度。只要我一转世重生，就能立即将那女孩从痛苦和死亡的威胁中拯救出来。

    好有道理的样子！

    可是，就算姨妈有错，也不该让无辜的孩子代为受过。你老妖又不是没这个本事，哪怕让青哥女友受罪也行，她最起码也是知情者和参与者。

    老妖轻轻地叹了口气，好像对我的智商很无语。略作停顿后，他竟然说出一句跨越历史时空的话：“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老天，他怎么能说出这么一句话？他是赶巧与后世者撞衫，还是他听了哪位后来者的复述？如果是后者，他这种骨灰级的孤独求孤派，如何听得进后入者的话，又真的能理解其中的含义吗？

    “尘世如书，多读两遍，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尽管老妖说的头头是道，但我依然觉得，按照他的玩法，我的转世重生更像是在制造一场罪孽。我可以踏着我同事的尸体坐上经理的位置，但绝不能踏着他女儿或老婆的痛苦步步高升，这是原则。

    “原则，原则懂不？”我用手指指了指天。

    老妖的装逼涵养似乎正在我的执拗中分崩离析。

    突然，千年老鬼哈哈一笑，眼睛瞪着我，又说出一句时空错乱的说：“你有权做你自己，但是年轻人，你确定你选择的，是你的‘真我’吗？”

    要不是老妖的样子和众所周知的历史，要不是徐帅气不得不在我面前表达对老爸的忏悔，我真的以为此时的老妖就是那个套路了我的邻床老头。

    老妖没给我深入思考的时间，没沿着谈经论道的路数，让我确定什么是“真我”。

    他带着一种轻蔑的语气，接着说道：“既然你自认善者之道，那我就给你指一条有道之路。你可悉心领略路上的风景。呵呵，要救青哥之女不难，你无需重返人间便可做到。只要你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坚持不离开地狱，她的病自会痊愈。”

    原来这么简单。这老妖，你倒是早说一下，也不耽误我凌空观景。

    等一等……

    老妖的话虽然闭了嘴，但我总觉得他的话并没有说完。

    果然，在我犀利的追问下，老妖揭晓了未尽的东西。

    他凌空挥了一下手，从他身下带起了一阵薄薄的灰色云烟，就像是蘸着水墨当空书写判词。云烟过后，我将面临的窘况便一览无余。

    我将为此偿付的代价可远不止是三天。三天只是那女孩恢复健康的时间，放弃这次重返人间的机会，我至少需要再等五千年，才有再次转世重生的机会。

    如果我隐匿的身份因青哥的行动而暴露，那我就需要至少待上一万年。

    “别骗我了。我再次舍身救人是一份功德，谁会给我横加五千年的刑期。”

    “你看看你的手心，‘善’已蓄势待发。如果你抑而不发，它将大伤元气。非自闭修炼五千年，不可能再助你转世。”

    我摊开手心，禁不住心中一颤。那个“善”字如今已经变得赤红，如同宣纸上新按上的红印。

    “三日之后，你那掌中之物将由赤转青，如同大蛇冬眠，佛祖面壁，非待时日，不可如今。”

    五千年？黄花菜都凉了。科学家早就预言，地球的未来将承受难以估量的天灾人祸，不少国家都在琢磨外星移民，据说流浪地球计划也从科幻小说进入了严肃的科学研究和太空行动规划。

    五千年后的转世重生，说不准我一冒头，就成了恐龙二世。这未来的情形，想想都惊悚。

    做人再特么997白加黑，再特么白条加房贷，也比做超级难看的恐龙强。没有麻辣烫和手游的日子，没有挤地铁、刷DY的日子，还叫日子吗，“人生”二字从何谈起？

    老妖大概窥测到了我内心的波澜，他用一种我很听不惯的语气说：“师出有名，胜者之道。千古如斯，如斯千古。罗素，”他突然喊了我的名字，“你逃不过此劫，哈哈哈哈……”

    千年的涵养随着老妖放肆的大笑灰飞烟灭，我正惊异他的突变，他右手一挥，腾起一阵灰色的云烟。

    旋即，老妖与云烟一同消失在我眼前。等我在惊异中醒来，发现自己正站在地上。

    远处，正传来青哥拉着队伍一路张扬的嘈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