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门外的鬼和心里的鬼
推开门，门里是无尽的风雪。 白温回头看，身后已经不是道观了，而是一望无际的雪原，只有枯萎的红松矗立在的雪原上。只有前方有一点橘红的灯火，天上有半轮残月，月色并不皎洁，半轮红月在天上，灰蓝的天空下，云被映的绯红。 白温向着橘红的灯火前进，雪原上的路并不好走，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过这段并不短的路，道袍的长摆扫着积雪。 走过两颗红松，灯火通明的古堡就看得清清楚楚了，高大的石像鬼站在门的两边，铁栏门却打开着，像是在迎接着什么人的到来。铁栏门往里，大理石的台阶上，红木门同样开着。 可以看见藏青的羊毛地毯上。柔软的沙发和长桌并排摆放。书架倾倒在地，珍贵的书籍堆积，壁炉里烧着火。男孩坐在长桌的尽头烤火。 白温僵硬的走进大厅，颤颤巍巍走到长桌尽头。蹲到火炉旁边伸出手，风雪将他的手冻得发青。 大厅里的男孩自然是温白。这个鬼一直都活在他的身体里，与其说附骨之蛆，不如说就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温白微笑着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那是一条松软的羊绒围巾，里面裹着一个暖和的手炉。白温披上羊绒围巾，把快要冻僵的双手紧贴手炉，立刻就有一股暖流涌入身体四肢百骸，就像老机器重新上了润滑油那样松动起来。 “你怎么又出来了！” 白温脸色发青。倒不是因为温白在他身边神出鬼没，只是在雪原吹了半天的风，一时间还没有恢复过来。 “那当然，我可是哥哥的贴身小棉袄，哥哥有难，我当然要鞍前马后！” 温白说着，又递了东西过来，那是一个扁扁的玻璃罐。 “三十年陈的迈凯伦威士忌，喝到肚里就像喝进一口火！” 白温打开酒罐喝了一小口，辛辣的酒水，像是岩浆在喉咙里流淌。 “咳咳……” 白温的脸被辣的通红，热力散播到全身，暖洋洋的。 “你这里什么情况，要提桶跑路了么？” 这栋古堡从外面看相当考究，让人想起十八世纪英国的贵族，里面的老爷小姐骑着白马出入，数不尽的仆从在古堡内外穿梭，随时等待吩咐。 可温白的古堡里只有他一个人，书籍和摆件兵荒马乱的摆在地上，长桌也随意的横在大厅。 “这不是刚刚搬进来嘛，还没来得及装潢，哥哥就迫不及待的跑到宅院附近，小弟只好被迫开门迎客了呢，嘤嘤嘤……” “喂喂喂！不要说得我好像青楼的上门恶客一样！” “今天哥哥你不是还在和赵师兄聊这种话题么？我以为哥哥会喜欢这种话题。” “我跟赵师兄聊的话题顶多算是梁山聚义，你说的话已经涉及到金瓶梅了好么？” “水浒传里不是也讲了西门官人和金莲的故事嘛？” “可是拜托，水浒传是靠着梁山一百多个男人的义气卖票，你那本就差明着写是小黄书了好么！” 白温懒洋洋地小口喝酒。 “这些书在地狱也有卖么？不要瞎胡扯啊！我今天已经碰到过一个会读心术的了。” “我肯定不会瞒着哥哥。”温白说。“身为哥哥的贴身助理，我当然要稍微了解一点哥哥的想法。” “说的这么有义气。”白温撇嘴。“我知道你在胡扯啦，说吧有什么事？不过我可没有把身体让给你的打算，我现在身体健康事事顺心，兄友弟恭，沈真人还特别看重我，今天特地传我道法，要不是你突然把我叫道这个鬼地方，我都已经练上九阳神功了。” “兄友弟恭的话还是练成神功之后再说吧！”温白淡淡的说。 他轻轻打了一个响指，身后的长桌中央缓缓展开，九十英寸的液晶电视从桌子下面升上来。 “偶哦！你这里还有这样的高级货。” “是啊是啊，我这里还有ps5和最新款的电脑各位老师的大作都有保存，哥哥那天有空可以来看。” 温白摸出一个遥控器，按开电视，屏幕里是老道那张阴骛的脸。他满脸阴沉的看着面前的门，门洞开着，里面只有一片虚无。 男孩不耐烦的跳台，画面跳到了晚上，池塘、篝火、黑绳杀人…… 黑色的绳子如同索命的恶鬼，将一条一条鲜活的生命拉进地狱里。 白温沉默的看着，直到最后，黑绳轻轻搭在岸上那个少年的脚上。 “其实哥哥还是可以安慰自己，师兄虽然在道观外面杀人放火，但回到道观还是兄友弟恭的好师兄拉拉。” 白温沉默了好一会，摇摇头：“他是杀人鬼，你同样也是，你是比他更恶，比他更大的鬼。你给我看这些无非是想让我依靠你，可是依靠你同样也是死路。” “可是无论如何哥哥都是要死的，便宜了他们，不如便宜我啊。” 温白微笑，“哥哥的灵魂还是可以呆在这里，不用工作，不用担心生老病死，哥哥想要什么样的美妞我都可以满足，我还可以囚禁灵魂到这里贡哥哥享乐，活生生的，保证和真人一样，你可以在这里建立一个王国，自己当国王，权力、财富、长生不老……人生圆满啦。” “所有的代价，不过是一具身体，到时候哥哥就觉得它可有可无了。” “可这都是假的！” “虽然只是假的，但只要它不消散，真假有什么关系。” 白温沉默的时间更长，不得不承认，他心动了。 每个人心底里都藏着一个恶鬼，吃着人的欲望长大！ 温白附身到他身上之后，他的身上来了一只更大的鬼，就像扑克牌里的大小王，大鬼吃掉小鬼。 温白了解他的软弱，更加明白人性的欲望。 他本就是恶鬼，吃人是恶鬼的本性，就算是被困在了一个羸弱的人类身体里，他依旧可以从欲望伸出獠牙，杀人吮血，敲鼓吸髓。 白温沉默着，温白也并不着急，火炉里橘红的火映在男孩瞳孔深处，眸子猩红的如同血在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