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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前传】

    天明皇朝,建都百三十年,自神康帝登基以来已有二十三年,疆域十二州,带甲余千万,四海内外歌舞升平。

    凉州以北纵横千万里广袤无垠之地自天明始皇帝起便是史书中所记载荒芜之地,不宜居住之所。北方经历无数蛮夷部落,现如今与天明近邻的部落不知从何时起也拥有了自己的名字——北天狼部。

    北天狼部与天明皇朝这些年虽多有摩擦,但大多数都只是小打小闹,天明皇朝倒也并不在乎北天狼部那所谓的“打草谷”,毕竟两者在人数实力上也不足以相比较。天明东部临海,设离震军驻守;南部丛林密布,设乾离军驻守;西部崇山峻岭,设坎兑军驻守;北部为提防北天狼部,也是目下天明最大的敌人,所驻守的军队也是四方守军中最多的坤坎军。

    镇凉城,凉州以北抵御北天狼的最大一座城池,也是凉州的首府,坤坎军大将军陈肆的将营就位于此地。

    “探子应该已经到了。”

    陈肆擦拭着盔甲,这是一件防御型的宝器,护心镜被他擦得锃亮。

    大营帐外站着陈肆的副官周忠,低声回应道。“大人,他们已经离开北天狼的边境,用不了两天时间应该就会进凉州了。”

    “先不着急动手。”陈肆用擦拭盔甲的方巾擦了擦手,转身又把方巾丢给周忠,不急不慢地朝大营帐外走去。“老东西已经昏聩不中用了,有些梦也差不多该好好清醒清醒了。”

    “大人,咱们……”周忠戴着头盔,冷汗早已经顺着额头滑落,他很清楚自己的大人在谋划着什么。

    陈肆走到周忠身旁,轻轻拍着周忠的肩膀。“放松点,把汗擦了就通知下去,凉州各城的坤坎军五日内统统集合到镇凉城来。”

    “是……”周忠用着陈肆刚刚擦拭盔甲的方巾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后便匆匆离开。

    目送周忠远去,陈肆正了正腰间系的佩剑,一个转身又回了大营帐。

    北天狼部虽然土地贫瘠荒芜,但却拥有不少的锻器矿物,北天狼部不善于锻器,但自神康皇帝登基后与北天狼部签订了和平条约后,不乏一些商贾为了牟利,自北天狼部与凉州进行通商。

    “大人,前面就是天明凉州边境了。”

    十余辆行商车队缓缓自北天狼部驶往凉州,通报之人虽然装束形似商贾,但目光却是透露着杀气。

    车队最前方的两个人骑着高头大马,一棕一黑齐头并进。

    黑马上的男子身材壮硕,用粗布缠头遮住口鼻只漏出一双眼睛,此人名唤张天维,乃是这支商队的领头之一;棕马男子明显块头要比张天维更要壮硕几分,蓄着络腮胡,豹头环眼,背后挎着一柄大刀,乃是这支商队的另一位领头——王北宇。

    “可算是离开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了。”王北宇勒住缰绳让马走得稍慢了一些。

    张天维眼神一转,缓缓开口。“还不能大意,北天狼睚眦必报,咱们这次为了取到那些东西可没少得罪他们。”说着张天维转身朝身后一车车披着灰布的车队看了一眼。“让后面几车往镇凉城去吧,省得身后那些尾巴盯着。”

    “好!”王北宇大手一挥。“传令下去,后五车往镇凉城出发,其余车队继续跟上!”

    待通报策马退了下去,王北宇和张天维继续稳稳押着剩下车队继续按照原定的路线出发。

    王北宇策马来到张天维身旁,捋了捋络腮胡子,开口说道。“怪不得圣上要下令让你随行,咱们两人带队可谓是手到擒来。”

    张天维不苟言笑,却也回应:“此事事关重要,倘若真放你个大老粗去办,丢了咱们戍策司的脸还是小事,完不成圣上的钦命可是要脑袋分家的。你倒好孑然一身,死了也就死了,手底下那些人可不一样。”

    “嘿,你说得有理,哈哈。”王北宇挠了挠头,没多少话,只得躲开张天维。

    大漠夕阳余晖洒下,如同鲜血一路向着凉州延伸,地平线上探出一个个黑点,远远望去密密麻麻不见尽头。

    与此同时张天维和王北宇所率的车队已经深入凉州,一条专供行商的泥泞道路正位于凉幽二州的交接,当地人称其为凉幽商道,而凉幽商道的中段又恰恰位于凉幽森林的中央,密林遮蔽日光,即便是白天也鲜少能够见到光亮。

    “到了晚上凉幽森林更是漆黑一片,而且传闻有妖兽出没,还是尽早扎营歇息得好。”张天维策马在车队的最前方,仔细观察着高耸的林木,不紧不慢开口道:“放出哨子,十步一人,树上也要照顾到,其余人将车队成圆形环绕,原地扎营。”

    王北宇率先下马,将马拴好。只听树林深处传来阵阵沙沙声响。“风声?不,妖兽?”随即迅速从背后抽出刀来,如临大敌。“警戒!”

    说话间,张天维微闭双目,嗅了嗅气息。“不是妖兽的气息,应该是人。”

    正在一群人警戒树林深处的时候,远远的漆黑之处亮起星点亮光。

    “前面的是什么人!”王北宇横刀冲着树林深处喊道。

    亮光晃动了几下,树林深处传出声来。

    “我们是商队押镖的,在下屠墨书,自幽州而来。敢问对面的好汉是何人!”

    王北宇和张天维对视了一眼,互相交换了眼色,只听张天维开口道。“我们是青州的商队。”

    不一会儿树林深处走出来一名男子,着装是很典型的押镖人,他一手握着火把,一手反握腰间佩剑的剑柄。

    “我们没有恶意,天色已晚,听闻这凉幽森林入夜有妖兽出没,不知可否一起搭个伙一同过夜?”

    张天维和王北宇打量着从对面男子,想来此人就是屠墨书。

    “也好,不过万一遇到妖兽,只怕照顾不周。”张天维翻身下马,朝着屠墨书走了几步。“不知屠兄弟的商队所在?”

    屠墨书松开握着剑柄的手,又摇了摇手中的火把,不多时从树林里又出来十数人护着几辆货车,其中一辆马车门帘紧闭,车帘也落下,看不清车内情况。

    见张天维盯着马车,屠墨书急忙开口:“不好意思啊,兄弟这几车货都是东家的,那马车里坐着的也是东家,只不过东家染了风寒,不便见人。”

    王北宇提着刀稍稍靠近马车,屠墨书见状立刻上前阻拦。“这位兄弟,还请给个面子。”

    “抱歉,抱歉。”王北宇闻到马车上传来的一股药味。“屠兄弟,看样子你东家的病不轻呀。”

    “这个……”屠墨书尴尬地露出笑容。“若是不介意,我们也先扎个营地吧。”说着屠墨书吩咐下人停好马车和货车并开始整理。

    王北宇回到张天维身边,低声说道:“没什么问题。”

    “恩,那些押镖的人应该只有炼骨期三四重,那个带头的屠墨书身上的气息应该有炼气期一重。”张天维目光一直在屠墨书身上,自己这边带的戍策司最少也有炼骨期五重,再加上还有自己和王北宇两个武心期三重的高手压阵。可即便如此张天维也丝毫不敢怠慢。“那个车里的人你怎么看?”

    “没有武者气息,应该只是个普通人,不过药味倒是很重,看样子不单单是风寒那么简单。”王北宇正色说道。

    天色渐晚,屠墨书与张天维和王北宇一行人围坐在篝火前,几人互相闲谈几句,倒也聊得不亦乐乎。

    “哦,原来张兄和王兄是从北边回来,想必也是也能赚得不少啊。”屠墨书从手下那儿接过一个水袋递给张天维。“这里头可是青州同青城最好的酒楼打的酒,有点儿烈,眼下入夜天寒,不如暖暖身子。”

    张天维摇头谢绝了,屠墨书又将酒递给王北宇,和张天维不同,王北宇倒是不客气地拧开水壶的塞,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好酒呀,老张你确定不来点尝尝?”王北宇嗅了嗅酒香,舔着嘴唇。“那我就不客气和屠老弟客气啦。”说罢仰头饮了一大口。“好酒!”

    “王兄既然喜欢,这酒就留给王兄吧。”屠墨书撑着膝盖缓缓站起身来,又掸了掸腿上飘的碳灰。“说起来小弟还想和两位大哥打听个事,毕竟都说北方虽是北天狼部,他们茹毛饮血,穷凶极恶。但矿藏和牛马都要优于天明,引得商贾们哪怕冒着天大的风险也要走上一趟。”

    “却不知两位大哥这一趟带的是矿藏还是牛马毛革?”屠墨书一边走向马车一边低声说道。“在下虽然只是一介走镖之人,却也有所耳闻,天明神康皇帝曾寻一件神器,可保天明风调雨顺,亦可延年益寿,更可以获得那传说之中飞升天际之秘。”

    张天维目光紧锁,徐徐开口。“屠兄弟倒是堪比江湖百晓生,这等天机之事岂是我等能够得知的呢。”

    “哦?”屠墨书猛然回头,惊得张天维已经迅速将手握住剑柄,这一幕恰好落入屠墨书眼中,而一旁王北宇也察觉到异样,一道风声呼啸刮过耳边,但那风声却并不是从屠墨书处而来。

    “看来又有人来了。”屠墨书也微微皱起了眉头,左右望着徐徐晃动的树梢。

    “敌袭!”

    树林深处传来一声咆哮彻底打破了这片刻的死寂,一个人影倒飞着从树林摔向篝火。

    苍啷啷,只听拔刀出鞘之声不绝于耳,一道夺目银光直扑王北宇而来,火光倒映,王北宇横刀格挡,噔的一声碰撞,又连连退了几步。

    王北宇稳住手里的刀,弓步立马这才停下后退的脚步。

    “何人偷袭!我等乃是天明戍策司!”

    来人并没有理会王北宇的自报家门,刷刷几声从树林里飞步而出,又是两人。

    王北宇怒目瞪着面前的三人,虽然穿着黑衣,但身上的气息却已是武心期一重,显然不是寻常草莽匪寇。

    就在王北宇与三名武心高手对峙的同时,屠墨书也已经拔出佩剑,所幸张天维早有防备,与屠墨书战至一处,两人刚一交手,张天维便察觉到了异样,屠墨书根本不是什么炼气期一重,而是实打实的武心期三重的高手。

    刀光剑影,火光肆曳,张天维和王北宇二人不知不觉已经被逼得只得背靠背。

    “这屠孙子居然真在酒里下了药!”王北宇愤愤地骂了两句。“我这儿三个都是武心期”

    张天维脸上挂了彩,一道血痕顺着脸颊一直到耳垂。“他们有什么东西掩盖了气息,那个姓屠的恐怕和你我一样,其他人至少也是炼气期巅峰。”

    “不过你看他们似乎不是一伙人。”张天维提醒着王北宇。“你注意提防那辆马车里的人!这边交给我。”

    屠墨书退后几步靠在马车窗帘旁,此时的他发冠已经不知所踪,披头散发,身上有不少血渍,显得有些狼狈。“有合道高手!”

    马车车帘猎猎作响,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我护你们夺了神器,其他人你知道该怎么做。”

    屠墨书点了点头,冲着自己带的那些人喊道。“大人出手,其他人随我夺器!”

    话音未落,马车的车顶轰然被掀飞,一个披着红色大氅的老者腾空而起,只听轰的一声,一道气浪以他为中心扩散而开,无论是张天维还是王北宇亦是那群黑衣人纷纷被击飞。

    “腾空期!”张天维稳住身形,以剑插入地下为支撑,这才不至于被气浪击飞太远。

    王北宇就没那么幸运了,一道气浪正好将他撞向货车,箱子和车都被震得粉碎,箱子里的宝物也被弹飞,好巧不巧正好和王北宇撞了个满怀。

    “挡住其他人!”张天维拔出剑冲向王北宇。

    屠墨书打算去抢夺王北宇手中的宝物,却又被张天维拦阻,两人剑影交替一时半会却也难分胜负。

    腾空而起的红氅老者正欲出手,突然眉头一紧,猛地朝另一边望去,一个黑衣人也腾空与他对立。

    “阁下当真要两败俱伤?”红氅老者开口说道,低沉的嗓音仿佛让四周的气压都低了几分。

    黑衣人沉默不语,但身上的气息丝毫不弱于红氅老者。

    “哼,既然阁下不愿意退去,那就让老朽来试试你又有几斤几两!”说罢红氅老者挥掌朝黑衣人击去。

    另一边王北宇怀抱着的用黄油布包裹的神器,一路往树林深处跑去,身后依稀可以听见张天维与屠墨书两人双剑交错的声音。

    当王北宇气喘吁吁地跑了许久,终于不再听见身后的喊杀声。

    与那三名黑衣高手的缠斗,又加之迎面被腾空期高手的气浪击中,此时的王北宇已经气尽力竭。

    “呼呼呼……”王北宇喘着粗气,可还来不及歇息片刻,身后又是一道破风声,两个黑衣人已经追上了王北宇。

    “该死的……”王北宇气息急促,他挥拳锤在自己身上,强行压下气息。“好家伙,又是两个武心期。”

    王北宇反手握住刀柄,如同投掷回旋镖一般将手中的刀飞向那两个黑衣人,同时将气力运至双脚,猛地一蹬,身法灵动,形如出弦飞箭。

    两个黑衣人合力挡下飞刀,互相对视。“戍策五甲……”

    片刻之余,王北宇已经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虽然力竭但全力运起的戍策五甲还是让他将身后追兵甩得不见踪迹。待到王北宇停下脚步,已经是在凉幽森林里一处悬崖面前,悬崖下是一条湍流的河水,而对岸少说也有百来丈。而就是这样一道天堑断绝了王北宇逃跑的退路。

    正在王北宇将要思考如何度过悬崖的时候,身后黑衣人腾空而来落在了他的身后。

    “你们想要这个?”王北宇屏息凝神,缓缓抬起手中黄布包裹的神器,试探性地说道。

    只见黑衣人缓缓抬起手掌,示意王北宇交出手中神器。

    “可以……”王北宇深知来者乃是腾空期,和他相比,自己宛如蝼蚁,与其正面冲突,倒不如。“但是,我拒绝!”话音未落,王北宇猛然转身,纵身跳下悬崖。说时迟那时快,黑衣人也是一愣,当他追上去,哪还有王北宇的踪影,悬崖下只有那湍急的河水发出哗哗的声响。

    黑衣人攥着拳头站在悬崖上一言不发,身后又有两名黑衣人从树林里窜出,正是之前阻拦王北宇的两人。

    “教主赎罪,我等……”

    “无碍,戍策五甲的足甲功夫我也有所耳闻,你们追不上倒也怨不得你们。”

    “我等只截获了一件神器,另一件没能留下。”

    “安排点人,到下游去。”悬崖边的黑衣人指了指脚下。“让水鬼到水下也仔细寻找。”

    “是!”

    说罢另外两人遁入林间,而悬崖边的黑衣人则腾空离去。

    就在三人离开后不多时,张天维以剑代杖,步履蹒跚地来到了悬崖。

    “大人,戍策司只剩下我们还活着了。”张天维身后只有不到十来人,每一个都是全身染血,能够不依靠他人搀扶的堪堪三四人而已。

    张天维深吸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从身边随行人手中拿过王北宇的刀,一步一步缓缓走到悬崖前。

    待到将刀插立在地上之后,张天维收起佩剑,转身对众人说道。“去镇凉城,先与另一队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