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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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血rou之躯终究是不能比肩钢铁的,即便是有那枚玉简徒劳无功地为裴忱构筑了一道防线,也依旧阻止不了裴忱身周肌肤化为焦炭。他丹田肺腑中本有淡淡的的寒意散发出来,但那到底不是真正的寒气,反倒像是火上浇油一般,激得四周温度更高。 阴气到底与神明的力量格格不入,裴忱不知自己身上何时多了这东西,他只知道先前征天说过,这在真正的地火面前不过螳臂当车,况且此处的东西要比地火还厉害上不知多少,自然无从护他。 裴忱双目已经不能视物,不过丹田之内的一切还是清晰可见,他似乎略体悟了什么叫强者以心为目的意思,但在此刻知道这些似乎也再没什么用处。他周身经脉都在蜷缩卷曲,像是秋风里瑟瑟的枯叶,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真气倒是渐渐雄浑起来,可人都要死了,真气被淬炼得多强又有什么用呢? 那颗丹田之中的冰晶也不过一瞬便消解开来,这一瞬在裴忱的意念之中却无比的漫长,他以为自己被烧灼出了幻觉,眼前有个素白的影子向他伸出手来,裴忱在浑噩之中抬手,要去触碰那个影子,下一秒有什么冰凉的液体落在了他的手上,而后幻影便消失了。 能在此地感受到冷,简直像是个笑话,但裴忱还是切切实实地觉出了冷,稀薄的冷意像是一片不等落地便融了的雪花,但很快便在他身上扩散开来,速度快得叫令人吃惊。若裴忱此刻还能看见的话,他一定会吃惊与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那颗冰晶崩解的瞬间,他身侧的玉简像是终于得了什么号令一样,在他手边融化为了一滩,周围的一切都是流光溢彩的颜色,所以那玉简化开来也不甚起眼,只迅速地便融进了裴忱的周身,现在裴忱依旧还是像一具焦尸,却是一具好看得有些古怪的焦尸,因为周身的裂缝里迸出来的都不是碳灰,是色彩绚丽的光芒。 冰晶崩解,裴忱自己无所觉,万里之外却有人有所觉。 少司命脸上总是没什么表情,所以真要有什么神情的时候,便也很明显。朱雀见她脸上有惊疑不定的神色闪过,不由得跟着大为紧张起来,她知道少司命若是有一丝一毫的动容,事情总能比常人想象得更为严重些。 “我留下的寒星被消解了。”她低声说道,素白如雪的脸上又恢复了木然的神情。“或许大人是要伤心的,但或许是我猜错了。” 朱雀先是微微一愣,冥典鬼道不是人人都能翻阅参详的,但什么被唤做寒星,她倒也还知道,那对于鬼道的修炼者而言是无比珍贵的东西,断断不会轻易赠与他人,且少司命语中还提及了云中君,所以她很快便想到了少司命所指究竟是谁。 “寒星消解,是性命之忧。”朱雀脸上闪过一丝忧色,她向来对裴忱颇有微词,可这一瞬间想到青丝成雪的云中君,剩下更多的也只有关切之意了。她霍然站起身来道:“我去见大人一面!” 少司命迟疑着,似乎想伸出手来拉住朱雀,但朱雀走得极快,几乎成了一阵风,少司命迟疑的那一瞬便叫她抓了个空。其实少司命想叫住朱雀也还是很容易的,只不知道为什么,她终究是没有出声。 她其实有些问题想要问朱雀,因为还是一如既往地想不清楚。 大人当然是要为此伤心的,她很看重裴忱的安危,但自己为何也有一瞬间的心悸,至于不能如常神色?她是身有残缺之人,本就不会事事如常,便是经年累月地看着旁人如何嬉笑怒骂,也还总不得解。 然而这一次,她的反应却是太像常人了些。 朱雀推开殿门的时候,所看见的是云中君怔怔抬起的目光,朱雀少见云中君这样迷惘的神色,要出口的话不由得迟疑一瞬。她想起云中君最擅长的究竟是什么,在入冥府之前,云中君该是世上最能看见天下之未来的人之一,在裴氏覆灭之后,这之一二字或许也可以直接去了。 或许在裴忱遇险的那一刻,云中君便已然有所觉,所以此刻自己来似乎也没什么用,因为少司命手上依旧不是确定无疑的消息,那同样是一种预感罢了。 可云中君看见朱雀,却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你终于来了,我还在想,那孩子会不会亲自过来。” 云中君不比少司命大上多少,只是说到孩子两个字的时候,眼底有真切的疼惜。 “按理,少司命大人此刻是不能来的,所以属下来得急,便是怕少司命大人有什么不该有的动作。”朱雀垂眼答道。“看来属下来与不来,大人都已然洞悉。” “你来,我算是放心了些。”云中君看着眼前散落的蓍草,那样柔弱不堪的东西,落在谁眼里都是乌七八糟的一堆,在她眼里却是天机与未来,曾经裴氏上下都觉得这是一种恩赐,然而这恩赐有时候也能变成催命的利刃,单看它落与不落。 曾经裴氏每一任的家主都试图推算出这把利刃什么时候会落下来,只可惜就算是裴氏也不能打破卜者不能自卜的铁律,所以他们既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纵使家破人亡骨rou分离,也还剩下了最后的一点幸运。 那就是他们不用再去担心毁灭何时到来,家门破灭都已经成了过去式,他们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唯一要怕的也不过是重复的失去,好在上天终究不曾那样残酷。 “置之死地而后生......只可惜我还是看不穿。”云中君喃喃道,她习惯性的仰起脸来,似乎想看见她最熟悉的那一片星空,只可惜眼下只有大殿的穹顶,像是一张漠无表情的脸在与她冷冷对视。“我看不穿这死地在何处,也不知这一次的生究竟是福是祸。” 裴忱仍是在一片混沌中沉浮,他的意识是混沌的,他周身也渐渐变为了一片混沌。现下裴忱是沉到了这片湖泊的最深处,周围不再有什么瑰丽的色彩,原先化为血色的整片湖泊现下也恢复了正常,他身边只有一片黑暗,宛如天地未开之前。
他的眼睛现在看得见与看不见也没什么分明,只远处还有一点光芒在闪动,来自于罗生剑。罗生剑倒是真的像是二次被投入了铸剑炉之中,却是丝毫没有融化的迹象,锋刃倒是愈发闪亮了起来。 那片玉简融入裴忱身周之后,形式便又有所变化。这一片黑暗之中的热度要远甚于上头那个流光溢彩的湖泊,可裴忱身上变为焦炭的肌肤一块块脱落之后,竟飞快地新生出一层皮rou来,且不曾再被焚化。 裴忱身上亮着蒙蒙的光,仿佛整个人被那不起眼的玉简包裹了起来,他在混沌中听见有个声音正喝问自己,那声音莫辨男女,宏大而庄严。 这一幕对裴忱来说却并不陌生。 他在心底苦笑。 怎么,临死之前,他终于是再一次触碰到了那个门槛么?如果不是在死地,想必他是可以觉得骄傲的罢?不过一年的光景,便再度触碰到了那条许多修者至死也无法逾越的门槛。 这便是修者九窍齐开后要经历的一遭‘问道。’ 世上有很多以修者之力不能解答的问题,这便是其中一个,人人走到这一步都要听见那个莫名的声音,没人能在这个声音面前说谎,有人说这便是所谓天意,然而天地以万物为刍狗,又怎会刻意去问询修者之心? 于是也有人说这是神明的声音,可便是魔修也一定会听见这声音,他们不敬神明,然而神明依旧能与他们对话却不曾降罚,如此也显着古怪。 裴忱第一次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正是年轻气盛,那时他是裴家千百年都在等的一个天才,他的速度叫所有人惊叹,只裴行知还总想着要他等上一等,不要那么快去面对所谓的天道之问。 他没有听裴行知的话,一径修炼,要越过那道门槛去,倒也叫他如愿了。他曾对着那个声音不假思索的说出了自己曾经的坚持,他要传承裴家的一切,却不曾想过千百年的基业要毁灭也不过一瞬间,传承二字瞬间成笑话泡影,他的道心便也跟着一起毁了。 那个声音是不辨喜怒的,这一次听来,同上一次并没什么分别,依旧是在问人为何而修道。 这次,裴忱还是答得不假思索。 这答案从游渡远紧握着他的手时便已经在他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他与游渡远是截然不同的人,可心底那份天真却相似得可怕,想到这句话或许是他在生命尽头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裴忱便再压抑不住心中澎湃之情。 他几乎是喊出来的,只这里没人能听见他的嘶喊,刚张开口的时候,岩浆便该将他的声道损毁,可他竟还是把话说完整了。 “我要天下再无不平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