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一章 没问题制造问题
仅仅人参一项,就揭出了许多的丑来。 尚药奉御跪地疾呼:“臣有罪!未能尽核尚药局药物!” 直长仿佛被抽了筋,倚着柱子,呼吸急促。 逃不掉的,即便再如何往上任身上推,交割的簿籍上已经签过字,所有责任都是这四名直长的。 连一头撞死都做不到,每个人身后都站立着两名备身,以皮条将他们双手反剪。 “着尚书省都事周兴、殿中侍御史王旭、侍御史丘神详查此案。” 直长的品秩虽低于侍御史,却是事实上的尚药局上佐,职权是大于侍御史的。 所以,陶之秋丝毫不受此事影响,两名尚药奉御却直接被黜落了。 新的尚药奉御提名…… 范铮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但凡有人问话,他就能回以阿巴阿巴。 关他小小的鸿胪卿什么事? 再说,他也不懂医药,这个行当的水深到足以让人跳楼。 很少主动开口的司空、英国公李道:“臣倒是有一合适人选,就不知他愿意与否。” 适于当尚药奉御的人不少,可如孙思邈之辈闲云野鹤,哪里愿意受这束缚? 孙思邈之子孙行倒是任吏部郎中,问题他偏偏没学到孙思邈的医术。 “礼部员外郎孔志约,医术高明,其父曲阜宪公,教导得其行事方正。” 李所提孔颖达爵位,全称应是曲阜宪县公,谥号“宪”,省一同音字。 于志宁为孔颖达撰写的碑文,便是呼“曲阜宪公”。 实际上,医学水平与孔志约相当的人也不少,如李、许敬宗、长孙无忌、苏敬、蒋季琬等人。 可要么身居高位,不可能俯下身子再为正五品下尚药奉御;要么父祖辈的名声没孔颖达大。 孔志约现居从六品上礼部员外郎,迁个正五品下尚药奉御完全说得过去。 对永徽天子而言,最要紧的还是要信得过,水平、资历都可以后放。 孔颖达在世时,虽然顽固了一点,却将名声打造得刚强,他的娃儿自受其遗泽,至少永徽天子是认可他为尚药奉御的。 “既是孔师之后,且于尚药奉御之外,加一个弘文馆大学士。” 永徽天子愉快地决定了。 啊哈,又多一个可信任的人,睡觉也安稳许多了。 ―― 太医署,同样逃不了问题。 幸运的是,太医署自身有药园、药园师、药园生,采买的人参数量极少,也就是两名太医令引咎辞职而已,连太医丞汤仪国都安然无恙。 从七品下太医令之位空悬,任由吏部司怎生报人选过来,永徽天子这里都是留中不发。 便是苏敬之流,报上来时,永徽天子依旧一言不发。 吏部郎中孙行、马觊都急了,总不能让太医署无人掌管啊! 即便是报到政事堂,那些老狐狸也只是笑而不语,让吏部司自己好生思量。 可再怎生思量,你也得给个方向不是? 偏生好打哑谜,你们就不能明明白白说话啊? 病急乱投医,孙行冲到鸿胪寺:“鸿胪卿,得给我出个主意!” 范铮乐和和地捧起茶碗:“伯父,每临大事有静气,区区一个太医令,不足挂齿。” 孙行接过茶碗,瞪了范铮一眼:“少说风凉话!信不信我去范老石那里告你一状!” 范铮一家还真就欠孙行家的人情,故不敢卖弄,老老实实地提示:“留中,是因为陛下对这些人选,也不是不满,是不信任。” “偏偏之前陛下信任的人,愤而辞官。” 这就是一个难解的死疙瘩。 永徽天子信任姜茯苓,偏偏姜茯苓遭算计,愤而辞官,不会再接任太医令。 别低估姜茯苓的脾气,气不消完,她宁愿留自家小宅院中也不出山。 孙行惆怅地饮尽茶汤,微微摇头。 姜茯苓当日发怒,朝中诸官袖手旁观,可谁料到竟弄成这地步? 凭你怎地政事堂插手,授官不经皇帝认可,即为非法。 总不能皇帝不加印信,你自从门下省取章来盖吧,那不成了逆贼? 没人以为,一个婆娘能上天去,却不想这一次直接卡死了。 姜茯苓不就位,另一名太医令同样得空缺,实质上就是天子与朝堂斗法。 短时间内,汤仪国他们各司其职,太医署不会有问题。
可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真有事,难道任由太医署瘫痪? “伯父也不必担忧,姜茯苓虽有气,却不是肆意乱发。” “解铃还须系铃人,谁捅的娄子,谁去将人请回,自然便不是吏部司之责了。” 不就是相互推卸责任嘛,你吏部司又不是不会。 袁异式逼走姜茯苓的,自然是袁异式请回来。 孙行指了指范铮:“刁滑。” 范铮咧嘴笑了。 范铮别的品性你尽可以质疑,唯有认人情方面,就是李承乾时期那几个苛刻的东宫僚属也没法攻击。 孙思邈救治过自家老汉,范铮就得认这人情,故而待孙行自然如亲伯父。 “其实,真到让伯父出马劝说时,可以……” ―― 太医令姜茯苓,千呼万唤始出来。 归位的姜茯苓不复当日随和,率所有医博士、医助教、医师、医工、医学生、药园师、药园生、针博士、针助教、针师、针工、针生等,直扑长安东西市诸药行、医馆。 “有问题要查,没问题制造问题也要查!” 这杀气腾腾的口号,才是姜茯苓愿意重cao旧业的保障。 “牛角吸力不足,罚!” “施针不依《明堂》,罚!” “药草未依法炮制,罚!” “药斗为虫鼠所噬,罚!” “莱菔充人参,罚停业整顿,张露布公告!” 一日之内,五家医馆受罚,三家药行停业,处罚缘由张贴于露布上,诸家的脸都丢尽了。 有人去找自家靠山,不意靠山掷出当年所赠人参。 不好意思,经过姜白芷的教诲,大臣们已经学会分辨人参,华山参再也蒙骗不了人。 姜氏药行虽未关张,却也损失惨重,细枝末节的弊端,哪里瞒得过知根知底的姜茯苓? 求情的话勉强出口,却被火力十足的姜茯苓喷了回去。 咋,嫁出去的女儿就不是姜氏的人,可以随意算计? 既然如此,反噬的时候,你们也别叫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