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刈麦
第308章刈麦 治书侍御史韦悰,呃,错了。 避皇太子讳,御史台省治书侍御史,改为御史中丞。 就这一点而言,还是老朱家更胜一筹,皇室子弟自造生僻字为名,省得的避讳,话都不会了。 韦悰寻到忙碌的范铮,但见一身常服的范铮衣袖高挽,裤腿一只高一只低,身上还有泥点,隐隐透着点麦香。 “哈,堂堂京苑总监,居然也去刈麦了?”韦悰大笑。 “上官笑了,下官不通农事,莫一刀割在他人腿腱上。就是拾了拾麦穗。”范铮轻笑。 割他人腿腱子上,还真不是瞎吹,真有过这事。 韦悰连连摆手:“叫什么上官?莫羞煞人,叫韦兄便是。” 称呼上官的理由,与拒绝的理由,都得过去,正五品上御史中丞与从五品下京苑总监,品秩上是有差异的,但不大,认真的话称一声上官,关系密切一点平交也没问题。 这个“兄”字,范铮委实叫不出口,韦悰的年纪都差不多可以给范铮当阿耶了,几番推辞之下,范铮还是改口叫韦公。 当然,这是韦悰在刻意拉近关系了。 “韦公神采飞扬,这是好事将近了?” 范铮饮了一口茶汤,轻笑道。 茶汤里一股辛味,微苦且麻,汤仪典这厮,是加了木姜子油吗? 木姜子健脾、燥湿、调气、消食,治胃寒腹痛、泄泻、食滞饱胀,是药材,也是西南地区的调味品之一,种子可以直接压榨木姜子油。 甚至,许多地方的顽童,以短细竹筒为枪管,以木姜子为弹丸,挤压喷出弹丸对战,打在身上还有点痛,远的能及一丈,是山寨中不多的乐趣。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木姜子的味道。 韦悰呵呵一笑:“蒙陛下青睐,某要转尚书省了。” 当然不会指尚书省六部,而是尚书都省。 左司郎症右司郎中为从五品上,韦悰自然不会降级而入,就只能是正四品下的尚书左丞、尚书右丞,结合韦悰不明的状况,就能确定是尚书左丞了。 左尊右卑嘛。 “恭喜尚书左丞。” 范铮叉手而贺。 韦悰微笑摆手,旋即皱眉呷了一口怪味茶汤:“这辈子,到顶了,比不得你前途无限。” 这话倒是,论仕途,除了马周,有几个人压得住范铮啊! 贞观十年的坊正,贞观十七年的五品官,还一不是走科举,二不靠荫官,三不沾军功,这就格外出奇了。 或许范铮这辈子混不上三品大员,四品却是稳稳当当的,韦悰也不能摆前辈的架子。 万一哪,韦曲的后辈又需要范铮的关照呢? “老夫记得,你的敦化纸今年量产了?有没有想过往洛阳宫等山东之地售卖?” 这个山东,不是后世意义上的山东,是指崤山以东。 简而言之,黄土高原以东。 范铮嘿嘿一笑:“哪能不想啊!可眼大肚皮,就只能吃长安城这一点范围,即便是增产也没有合适渠道往山东销啊!” 韦悰轻笑:“你忘了韦曲是什么营生么?” 韦曲虽以车马行闻名,名下的产业可不止那么一点,合作起来销敦化纸到洛阳宫,倒是没有难度。 两名官员抠抠搜搜地讨价还价,就太丢份了,只是大致意向好,细节就由陆甲生与韦思言商榷了。 当然,韦思言少不了要吃陆甲生挤兑,谁让他当初为难了敦化坊民? 兽炭作坊从无到有,与韦思言的关系本就很大。 同时,殿中侍御史刘仁轨,也迁至正五品上门下省给事郑 没辙,宫废导致牵连了一群人,魏王被贬也让不少冉地方上为官,空闲的官位有点多。 反正范铮短期内又不指望升迁,敦化坊的娃儿们成长起来还早,且看着呗。 ----------------- 玄武门外,沃垄握着镰刀,裤腿上满是污渍,面上层层汗水。 簇本就是长安城附近较为低洼之处,热是难免的,还要抢收、赶晒、入仓,时间格外地紧。 这个时候,最怕的就是一场大雨。 “动作加快,今日加rou!” 范铮在旁边吆喝了一声。 加rou让官奴与蕃户的动作振奋了几分。
范铮提着竹箩,慢慢地与蕃户的娃儿们拾着麦粒。 收割之类的专业活计,不是范铮能掺和的,还是与娃儿一起混日子比较实在。 北宫墙上,李世民拍着李治的肩头,指着浑水摸鱼的范铮:“为上者,当如此子,不懂的事交给会做的人,自己只做力所能及的,兼掌控大局。” 李治有点糊涂,这明明是在偷懒嘛。 跟娃儿混在一堆,丢人。 才人武照紧束腰身,持棍而立:“其实,殿下不必看京苑总监身在何方,只需要考虑他若加入收割会怎样。” 李世民颔首,示意武照继续下去。 “若他收割,凭这半吊子都不是的本事,周边必然空出一大块,无人敢靠近,免遭误伤。” “如此一来,效率更低下,还不如他在后头瞎混。论激励官吏、官奴、蕃户,给钱、给粮、给rou更有成效,纯粹的外行瞎带头,反而坏事。” 武照其实挺想用李世民举例的,奈何不敢。 李治目光右移:“咦,龙首原上,那么大一个球囊,就是将作监中校署折腾出来的热气球么?” 李世民抚须而笑:“不错,这正是朕的华容开国县男所创之物。雉奴,想一想,大唐攻城,久战不下之时,突然几个热气球从而降,飞骑从吊篮跃上城墙,胜率几何?” 李治凝神,想了一下:“初次亮相,必有奇效。其后功用略减,却可为震慑,比如焚烧敌军粮草……” 李世民大悦:“吾儿雉奴,已长成矣!” 任何武器,经历过最初的惊艳时期,都会为人寻出应对之策。 如何将武器的功效最大化,是将帅需要研究的话题,李治作为未经战阵的太子,能一眼就看到烧粮草的功能,殊为不易。 武照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彩。 本以为太子是不谙世事的嫩娃,没想到是自己单纯了。 能想到热气球功用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上位者无须事必躬亲? 糊涂,是真糊涂、假糊涂,还是只有武照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