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贞观十三年
第103章贞观十三年 贞观十三年正月,雍州三原县。 太常寺献陵署的陵户们,在献陵令的吆喝下,把每一处石刻都擦了个锃亮。 献陵座北朝南,封土为陵,呈覆斗型,高六丈,平面呈长方形,长宽各三十三丈。 四门各一对石虎,啊,石大虫,硕大威武、健壮有力、栩栩如生,高近七尺; 神道两侧,是体型巨大的石犀; 南门外,立着二丈七尺高的华表,上蹲犼兽,下雕盘龙。 整个石刻群体的风格统一,有兽的威武,又招人喜爱,用后世的话,萌,或者奶凶。 石刻还吸收了外来物种,两座浮雕是鸵鸟造型,羽毛丰满、腿较短、脖子不粗、翅膀结实,可作为鸵鸟进化过程的一个参照物。 献陵的主墓,是高祖太武皇帝李渊与太穆皇后窦氏冢。 那个死了娃儿李智云的楚国太妃万氏,史载贞观中薨,葬献陵,也不知道是否还活着。 赠荆州总管、谭襄国公丘和等一干老臣子,薨后就陪葬于献陵。 丘和虽然史上着墨不多,儿子却比较出名,比如娘子军将领丘师、生食人心肝的丘行恭。 日光照耀,献陵铺上金光,给寒冷的初春带来暖意。 李世民率着王公大臣,加上仪仗、翊卫,浩浩荡荡数千人,从长安赶到献陵,路上就费了三工夫。 队伍中,只着软脚幞头、圆领袍的杜荷,如鸡立鹤群,看上去极为醒目。 当然,不去计较杜荷嘴角那一点淤青的话,这个看上去桀骜不驯的青年,相貌还是不错的。 拜什么玩意? 反正这里也没他阿耶的墓,杜如晦葬在万年县南六十里呢,才不稀罕陪葬皇陵。 献陵令、丞、录事等人,率陵户于南门接驾,四名主辇赶紧抬上了玉辇。 不知道为什么,当了皇帝之后,李世民格外喜欢乘坐人抬的辇,辂车之类的反倒坐得少,除非路程远。 焚香拜谀地方,并不是到墓碑前,那是平民百姓的祭法,皇陵都建有专门的祭台。 三炷高香插起,香烟袅袅,李世民声情并茂,讲述起当年耶娘如何宠爱他,尽显孺慕之情,眼角都隐隐湿润了。 不涉及权力争赌话,李渊与窦氏当初还真是宠李世民的,要不然他哪来信心与长兄争锋? 李渊宠李世民,还真是有原因的。 李世民的箭法闻名于世,但你得知道,李渊的箭法也是相当好的。 《旧唐书》记载,李渊求娶窦氏时,窦氏是以门上两孔雀,让众多求婚的青年才俊射孔雀眼睛,中者才愿意嫁,独有李渊射中两眼。 所以,李渊对李世民的欣赏,类似李世民称赞李恪“类己”。 絮絮叨叨地走完了流程,献陵令趋步启奏:“陛下,三原县父老,得知陛下驾临,仰慕颜,又恐惊了圣驾,遴选了十名百姓,在南门外候着。” 李世民眸子里掠过一丝惊讶。 这可不是他安排的戏码,是三原令曲意奉承,还是真的百姓自发而来? 官场里的一些手段,李世民还是清楚的。 正需要名声让自己更闪闪发光的李世民,出了南门,见到衣着朴素、手上满是茧子的百姓,微微松了口气。 不管是不是刻意安排,真百姓与豪强,效果的差距依旧大到吓人。 虚扶了一下,张阿难立刻开口:“陛下了,不用跪拜,起身好好话。问,粮够吃吗?” 农夫犹豫了一下,咧嘴笑了:“可不敢在陛下面前胡,交完了租庸调,能吃个八成饱,可比前朝强多了。” 这不是在瞎扯,毕竟租庸调的标准,唯一没考虑周到的就是贫富有别。 同一个标准,对于富庶地方来不是事,对穷地方来,负担可能就重了。 虽然还有上中下九等户的标准调节税赋,但作用并不是太明显,富者越富是哪个朝代都改变不聊趋势。 百姓要求的真不多,能安稳地活着,大致填饱肚皮,这就够了。 杜荷在后头撇嘴。 百姓饱不饱你不知道? 张阿难继续传话:“官吏可公平?对百姓可讲理?” 农夫想了想:“大体还算公平。讲理嘛,他们有时候会用铁尺讲。” 嗯,这一点请参照范铮当坊正时期的枣木短棍。 公平这东西不好,能够做到相对公平,就已经是能吏了。
李世民开口:“传朕旨意,免三原县半年调,并曲赦三原县及行从徒至大辟罪。” 杜荷无力地摔倒,沾了一身黄土。 好家伙,图穷匕见,就拜谒献陵为什么非要带自己呢! 曲赦,指的是赦免一地或部分地方的罪人。 大辟,则是死刑的古称。 行从,是指此次的随行人员。 好嘛,杜荷拼命折腾出来的徒刑,被赦免了! 东宫里,李承乾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对于杜荷这个未来妹夫没多大兴趣。 他阿耶若是活着,价值才真的大。 一个免官徒刑月余、家族却无一人上疏求情的奇葩,鸡肋。 卫君子哭得梨花带雨,早知道赦免来得那么容易,只要随驾去献陵,当初他何苦…… 呜呜。 再也回不去了! …… 察院,李义府表情古怪地凑到范铮面前:“贤弟,因你弹劾而徒刑的殿中省尚乘局直长杜荷,免罪,官复原职,并由宗正卿李神符负责六礼事宜,要将皇后次女城阳公主下嫁于他。” 信息量很大。 范铮早就知道,杜荷判罪不过是走个过场,想不到解除得那么快。 曲赦,皇帝的特权么,笼罩一下杜荷还是没问题的。 城阳公主的生年无从考证,但一些资料显示为李治的胞妹,李治生于贞观二年,现在才十二岁,城阳公主也就十岁左右。 真刑啊! 难怪历史上的城阳公主与杜荷没有子嗣,那时候的城阳公主都没有长开,夫妻也只是名义上的啊! 范铮摆手,毫不在意。 能整治了他一次,就能整治两次。 “杜荷不乐意当驸马,这才是任我整治的原因。” 范铮终于揭开了谜底。 李义府的笑容僵硬,用力地在脸上揉了一把才恢复过来。 这话,听着咋那么别扭? 早知道杜荷是这心理,什么我李义府都得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