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伞
今天的案子很简单，是一个危险驾驶的案子，速裁的，许言诵等着庭开完了拿了判决书，签完送达回证，拿回律所存档。他今天来早了，法院是两点半才开门，他两点零十一分的时候就到了这里。 一身黑色的西装，拿着公文包，头发梳的十分精神，这是他作为律师的标配。刚开始这样穿着还有些不习惯，特别是偶尔穿着这身去坐地铁，他扶着扶手站立，总会有路过的人瞥一眼，现在倒也完全习惯了。 到早了他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法院门口也没有什么人，门卫都还未在，他同往日一样放空。夏天的午休时间好像是全世界都有的生物钟，他今天没有午睡，看了一下到的新案子的材料，脑袋涨涨的，晕乎乎的。低着头，用穿着擦得干净的皮鞋的一只脚的脚尖微微点地。 突然，干燥的地面上出现一滴水痕，扩散开来，形成边界不规则的小圆点，然后又是一滴——雨说来就来了。他的窄窄公文包可不是每天都放了伞，今天他没有带。 一滴雨落到了他的额头，还是热热的，并不冰凉，又一滴，雨点越下越多，越来越密集，一下子，晴天的午后变成了雨天。还是没有人，他只好贴着法院的墙躲雨，那墙仅仅上面修了一点突出的地方，也许是为了美观，并不足以遮挡他。他一只手拿着公文包背在身后，另一只手自然下垂，偶尔路过几个人，撑着伞，注意到他，看了一眼，又远走了。 雨已经淋湿了他前额的头发和前面的衣服，不过还好，衣服是黑色的，并不显得糟糕。雨没有减小的意思，若是再继续下雨，恐怕今天的确是得当个落汤鸡了，淋湿了是小事，判决书今天拿不拿倒是一件需要思考的事。 又走来一个人，他余光中看到了，她撑着一把棕色格子的伞，不像平时小女生撑的那些好看的伞，是很简约普通的样子，他以为她是要路过的，不敢不礼貌地盯着别人看，她却好像是朝着他走来了。 她撑着伞的手向前伸，作递给他的样子，他没好意思接，连忙推辞着，“不用不用不用。”这几个连声的否定让他差点结巴了。“没事，我朋友马上来了，我跟她共用一把伞，你打这把，待会还我就好了。”他还是觉着不好，“不用不用，我马上进去了。”“现在打一下，雨这样大了，待会进去了给我就好了。”他于是接过伞打着，她站过来，两个人打着伞挨着墙站着，雨是淋不到了。 他心里觉着怪怪的，尴尬与不好意思。女生的身高齐他肩膀，扎着低马尾，带着金属框架的眼镜，没有化妆，简单的T恤与牛仔裤，很有学生气，这深华市人民法院对面就是深华大学，仅仅是过一个马路就可以到的距离，她应该是深华大学的学生，来法院实习的。 又在心中暗暗感叹，年轻真好，还在校园真好，作为一个学生，好好学习，保持单纯和善良就好。想到自己还在学校的时光，虽然也就过去了两年，可是像过去了几十年那么遥远，出来工作，发现所想之路，所说之言同从前是大不相同了。 当他觉得应该破冰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在伞下朝刚过斑马线的人招手，同刚刚胆怯尴尬的笑不同，是大方自然的笑，一边叫着那人，双脚还微微跳跃着，“林莫染，林莫染！”那人也朝她招手，朝着他们走过来。那是一个皮肤很白，瘦瘦的，看起来十分乖巧的女生，同伞下这女生打扮之类有些像，都是学生模样，只是远处的人看起来更文静乖巧些。 那人走过来，离他还有四五步的时候，伞下的女孩弯腰低头，朝着她的伞冲过去，安全地抵达了她的身旁，挽着她的胳膊，这时门卫来了，工作人员包括她们实习生可以进去，他还不能进，要等到两点半。 “我先进去了，你到时候把伞放在一楼门卫那里就好，如果你离开的时候还在下雨接着用也没事，下次带过来就好，我一直在这实习。” “好好好，谢谢。”他微微弯腰点头，不好意思地笑。跟着她走了几步到了门卫处，看着她们进去了。法院的楼和大门隔着有些距离的空地，并且去到一楼还要走前面的一段台阶，她们还要走个两分钟。 拿实习证给门卫大爷看的时候她接过了伞，然后就是她打着伞同她朋友一起走了，她见她将伞朝着她朋友倾斜了好多，将朋友遮得倒是一点雨都不会淋到，自己的一边肩膀却被淋到了一点雨，这种撑伞方式让他觉着很可爱。 算是又遇到了世界上的一个极好极好的人，虽然今天只是一面，往后或许不会有什么交集，可他以后想起，总是会觉得温暖的。他撑着雨伞，看着两个背影进入法院一楼，没入了。他可以进去了，登好记，沿着她们走过的路来到了一楼，做了安检，没有同往常一样坐到一楼大厅的椅子上，而是走向服务窗口。 “您好，刚刚法院里的一个人给我借了把伞，我放在这里麻烦您帮我给她可以吗？” “叫什么名字？”工作人员的语气是认真严肃的，不热情倒也不冷落。 “我不认识，她待会会下来拿的。” “那行，放在这里吧。”工作人员站起身伸手拿过伞，放在了她桌子旁边的柜子上。 ”谢谢谢谢，麻烦了。”“不客气。”他又微微弯腰道谢，转身又回到了他往日常常坐的位置。从公文包里拿出纸，吸了一下衣服上的水，还是决定去卫生间整理一下。 来到卫生间，把公文包放在洗手台上，用卫生纸吸了一下头发上的水，用手拨开，甩了甩，干脆捧了点水洗了下脸，这下脑袋不沉了，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