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别将我挽留!(九十七九十八)
李浩倡接到长春的电话时,正和胡艳萍慵懒地躺在房间的沙发上。 “我在一号卡座,你在哪里?”长春在电话里问。 “我在家里,你什时候回来的?我马上到‘北岸’”李浩倡一听是长春回来了,坐了起来。 “上午回公司,向宫总辞职了……” “你这是为什么?”不等长春说完,李浩倡问。 “你过来再说。” 在一号卡座里,长春正仰头靠在沙发抽烟,从脸色上看,他很疲倦。他面前的桌子上,是一杯咖啡。 李浩倡坐到他对面,啪的一声点燃一支烟。 “来得蛮快嘛。”长春坐直了身子,在烟灰缸里摁灭烟头。 “你怎么一下子就辞职了?傍晚了,我们先点餐吧,边吃边说。”李浩倡说。 长春点点头。 “你现在在‘天发’干得这么好,怎么辞职了?”李浩倡问长春。 长春喝了一口咖啡,说: “你们几个都知道我的理想,无非是管理一家制造业的工厂,生产出大众每天都需要的产品。但是,无论是冰箱厂还是日化公司,我都没实现自己的理想。在‘天发’,眼看这样的机会即将到来,但是,等‘活力28’被天发收购后才发现,它已经错失最好的时机,生产、经营早已无力回天。这样,我留在天发实现自己的理想已不可能。 “不能为理想奋斗的日子,是浪费人生! “在‘天发’工作的日子里,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仔细思考我的理想。那我的理想到底是什么?想来想去,原来我的理想是成立一个企业,按自己的经营理念来经营它。如果是一家制造业的企业更好;不是,退而求次也行。最重要的是能按自己的经营理念来经营它! “我已经年过三十,不想再等了,所以辞职了!” 李浩倡没有说话,点了点头,问: “宫总意思如何?” “他很支持!这个月底,我办完交接后就要干自己的事了。”李浩倡点燃一支烟说。 “具体做什么,到哪里做?” 长春简单地把自己要做的事给李浩倡讲了讲。 “那为什么不在荆州开始,要到武汉?”李浩倡问。 “荆州的市场太小。在武汉这样的城市发展,上,可到BJ、上海、深圳等城市发展;下,可到地级市铺开。可进可退。”长春说。 长春喝了一口咖啡,接着说: “别光顾着说我的事了,你呢,怎么回事,离婚了?” “南山告诉你的?”李浩倡问。 “是啊。大家看你们两人好好的,怎么不声不响地离婚了?是到深圳后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有!”李浩倡不想说直接导火索流产孩子的事,点燃一支烟,接着说,“和具体的事没关系。你知道紫琼是个人喜欢折腾的人。她好像永远都要站在时代的潮头一样。我们念高中那会,诗人、文青受人崇拜,她写诗写小说;现在有钱人最受关注,她做生意。而我,只想过点自由自在的生活,读书、画画。有烟抽有咖啡喝有饭吃有房子住就够了!如果我们仅仅只是同学关系,我们会彼此欣赏对方对生活的态度。但是,我们是夫妻。我们对未来生活不同的追求,必定会影响对方。而两人都不想改变自己观点还想改变对方……这样的日子,每天都有冲突。分开是必然的,迟早的事!” 长春点了点头,抽了几口烟说: “有人说:我们因为爱情而有性生活,也因为爱情而结婚。性是rou体的生活,我们遵循的是快乐原则,在性生活里我们追求的是最纯粹的rou欲,最低级的快乐;爱情是精神生活,我们遵循的是理想原则,我们还赋予爱情很多烂漫的色彩。婚姻呢,则是社会生活,遵循的是现实(社会)原则。这三个是完全不同的东西,想用婚姻把这三者结合统一起来,几乎不可能,这太困难了。其实,爱情和婚姻是两码事。” “不论大家意识与否,那些一直在婚姻内生活着的两人,就结果上看,似乎是把这三者统一了……”浩倡说。 “似乎而已!”长春说,“大多数婚姻中的双方,根本没考虑到这三者间的关系;即使有极少数人考虑到这三者间的关系,要么是忍受、妥协;要么分道扬镳。真正把三者统一起来的婚姻,太少太少!” “婚姻里,或许,我和紫琼都太自私?” “也许吧……”长春很少见地叹了一口气,说。 仔细回想长春的话,李浩倡觉得他说得很全面也很透彻。从年少青春的高中时代开始,他对事物的分析就比其他人深刻。 长春站起来告辞的时候,“北岸”的晚餐高峰也刚过。 在“北岸”门口的便河东路走了没几步,长春对李浩倡说: “别送了。这个月底我在公司交接完后,还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们再见!” 李浩倡点点头,目送长春离开。 四号晚上,西宁和南山先后打来电话。两人也没什么事,只是和李浩倡闲聊。两个人和李浩倡聊的时间都很长,聊的都是过去的荒唐好笑的事。 画室的大丽花开得正盛,整个画室明亮而富有生机。胡艳萍把头搁在李浩倡的大腿上,蜷曲在他身边。李浩倡对着电话聊天,偶尔低头看一眼胡艳萍。 即使华灯初放,透过窗子,西南角天空绚烂的火烧云依然清晰可见。李浩倡坐在一号卡座,想到自己的“风景画计划”,心里充满惭愧。这曾是自己亲自向外婆保证完成的一个计划啊! 领班在卡座外对李浩倡说,吧台有个找他的长途电话,从德国来的。 “喂,佩璐吧,你好啊!”李浩倡拿起话筒说。 “李浩倡,还有十几天我就要回国了。说说,想要什么礼物。” 曹佩璐打来电话的时间一般选在她的中午李浩倡的傍晚时分。 “BBA,随便带一辆回来吧,我不挑的!”李浩倡逗她。 “哈哈,那我买不起。还是我定吧,我买什么你就接受什么。”沉默片刻,曹佩璐接着说,“原来计划回国第一站是深圳,落地后去看看你们和你们的公司的,可没想到你和紫琼……你还好吗?” “公司、紫琼都还在深圳,你还是可以去看看啊。我好得很。谁告诉你我和紫琼……” “前几天,打你们深圳公司电话找你,紫琼告诉我的。” “哦,上次打电话找我是什么事?” “也是想告诉你,想到深圳看看你……和紫琼以及你们的公司。”曹佩璐说。 其实,这次打电话来,曹佩璐还想说另外一件事。北川告诉她李浩倡现在的生活,她很想在电话里劝劝李浩倡:日子不能过得太随心所欲。这些话在电话里怎么讲也不如面对面说得清楚明白。还有十几天就回国了,到时候再和他说吧。再说,北川也劝过她:李浩倡现在这样,只是一种自我疗伤的方式,过段时间他也许会好起来。 “李浩倡,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今天不说了。回国后面对面说吧!”曹佩璐说。 “搞那么神秘,什么话一定要回国面对面说?好吧好吧,回来再说就回来再说!”李浩倡笑了。 长春再次回到荆州的那天,荆州落下了秋天的第一场雨。北风不大,但让人感到了秋的凉意。 他已经办理好了离职手续,回家特地交代弟弟,好好经营修理厂,这首先是一家人的衣食保障,也是他进退的大本营。 虽然父母、妻子原来就不同意他出去闯荡,多次劝说他,要他权衡利弊,但是依然无法改变他的想法。 傍晚时分,长春走进“北岸”大门。一号卡座里,李浩倡正坐在那里抽烟,等着他。长春放下挎包,坐到李浩倡对面。李浩倡没有说话,递给他一支烟,给他点燃。 “为什么今夜走?”李浩倡问。 “夜班车早晨到武汉,我下车就去租房子,正好!”长春回答。 原来,长春坐的是从荆州专门到汉正街进货的卧铺大客车。这车不走高速走三一八国道,夜晚十点出发,慢慢悠悠走,中途还会停车休息两个小时,到武汉,天正好亮。因为不走高速,价格便宜很多。 说好晚餐是践行,两人都却没喝践行酒。在吃饭的过程中,李浩倡递给长春一张纸包着建行卡。 “不多,三十万左右。你拿着吧,要用的时候就用。密码是你生日。”李浩倡说。 长春抬头看了看李浩倡,过了会才说: “这些年上班、搞修理,有点积蓄。再说,刚开始创业,钱太充裕的话,容易大手大脚,还是紧点好!这卡你暂时拿回去,哪天我真差钱了,第一个找你要!” “你先拿着,用不用卡里的钱,放在你身上也不碍事啊。留在身上,底气足点。”李浩倡走过去,把银行卡塞进他的挎包里。 虽然没有了原来那么多人在一起聚餐的热闹,但是饭桌子上的气氛一点也不沉闷压抑。本质上,长春是个理智又乐观的人,所以他对自己出去闯荡很有信心。他对未来进行展望、描绘的美好前景,让李浩倡也跟着热血沸腾。 李浩倡要开车送长春去车站,长春态度坚决地拒绝了。在“北岸”门口,他挥手和李浩倡告别,然后大步向广场西边走去。 由于下着小雨,广场上人不多。广场上的巨型屏幕正播放着一部关于深圳打工妹的电影,屏幕里的中国南方热闹非凡。 长春从便河西路横穿过BJ路。BJ路上的路灯和川流不息行驶在其上小车的车灯,还是和任何一个夜晚一样,让BJ路成为一条灯光的河流。 长春回望了一眼身后,广场两边高大的建筑物上,灯火通明、霓虹闪烁。“沙市饭店”楼顶上的“活力28,沙市日化”的霓虹灯字依然绚烂明亮。这些曾经辉煌的企业,不仅没有让他实现自己的梦想,还一个接着一个倒在了他的眼前…… 不知是荆州太小,还是自己的心大,总之,今天要离开这个生养自己的城市,去另一个城市寻找自己的未来。 不论是到“立白”去学习,还是到长江边的油库基地去工作,每次离开前夜,他习惯带着老婆孩子去街上逛逛。那些或明亮或暗淡但是看起来让人温暖的灯光,总是让人心生留念和不舍。现在,城市的灯光在秋雨和凉风里比平常更显温暖,对任何一个即将远行的人,这灯光都是一种无声的挽留。那万家灯火,更是向路人发出回家的召唤。 即使依依不舍,也要出发。因为希望的生活一直在前方,我必须出发去追赶。 亲爱的故乡,我要离你远去! 荆州,别将我挽留! 此时的长春,百感交集。内心里满是伤感、不舍等在他看来脆弱的感情。 不能这样!他心里喊了一声,回过头,加大脚步,快速向前。 “仰天大笑出门去,吾辈岂是蓬蒿人!”他一边走一边大声喊叫着。 路人纷纷侧目。他冲他们笑着,继续奔跑。 拐个弯,车站就在前面。从这个灯火通明的车站出发,穿过黑夜,在明天黎明时分,就会到达自己的目的地! 李浩倡怎么也没想到,曹佩璐回国后第一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竟然是在张居正街五号。 由于太过突然和意外,李浩倡停下脚步,放下手里提着的一箱啤酒,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站在里面的曹佩璐微笑。在他站到门框前,曹佩璐正和背对着他的胡艳萍说着话。 仅仅出门去买箱啤酒的片刻,曹佩璐居然到了自己的家里。 一时间,他不知道说些什么! 从外貌和神态来看,她没有什么变化,但又好像有什么变化。 曹佩璐也看着李浩倡。这个自己常常在莱比锡想起来的高个男人,整个人还是和原来一样,给人以安安静静的那种感觉。他脸色有点不对劲,稍微显得憔悴。 两人这么看着对方,有几秒钟都没说话。 正在切菜的胡艳萍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到了对视的两人。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早说!”李浩倡先开口说话,走进厨房。 “昨天到家,回来看看爸妈,休息几天后去同济报到。准备到‘北岸’去找你坐坐,路过你家门前,猜想你也许在家,反正顺路,下车来看看。没想到你还真在家。”曹佩璐微笑着说。 “不是说好落地就通知我的吗?现在到家了,总该给我打个电话呀。不管你是到‘北岸’还是到我家,来之前也该打个电话。要是我不在呢?你这人……”李浩倡摇了摇头。 “现在不是傍晚,你不会去踢球。除了北岸和家里,你能到哪里?好了,不说这个了,看看我给你带回来的礼物。”曹佩璐向餐桌走过去。桌子上有两个包,其中一个是阿迪达斯的运动包。 曹佩璐要李浩倡打开阿迪达斯的挎包。李浩倡简直不敢相信,包里居然装着一套拜仁足球俱乐部主场球衣、球袜、一双足球鞋、一条拜仁球迷围巾和一个印有拜仁队徽的马克杯。 这些来自德国东西不便宜。尤其对于一个中国球迷来说,更是珍贵。 这礼物真是是太合李浩倡的心意了! “去慕尼黑参见啤酒节,顺便看了一场拜仁的比赛。也顺便在体育场边的球迷商店给你买了这些东西。本来还想买莱比锡队球衣的,哪知道俱乐部今年破产了。所以没买。李浩倡,我是不是很势利?哈哈哈……”曹佩璐笑了。 在外人听来,曹佩璐给李浩倡买的礼物,只是参加啤酒节顺带买的一点东西。但李浩倡知道,她一定是为了给自己买球衣才特意去的慕尼黑的。因为在回国前,她多次问自己,德国足球俱乐部队哪个强,自己喜欢哪支球队。 “佩璐,这些礼物我太喜欢了,太谢谢你了!说,我要请你在‘北岸’吃多少顿饭,才能回报你给我买礼物的那份心意?”李浩倡抓着挎包,像一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对着曹佩璐开心地傻笑着。 “不知道。先请我吃顿晚饭吧!” “没问题!咱们等会就去‘北岸’。”李浩倡说。 “你们不是在做饭吗?就在家里吃!欸——你们这是在做晚饭还是做午饭?”曹佩璐问。 “我也不知道是午饭还是晚饭。我只知道这是专门为你做的饭。”李浩倡摆摆手,阻止要反驳自己的曹佩璐说。“你看,你迟不来早不来,一来就碰到我们在做饭。你说,这不是为你做的还是为谁做的?……”李浩倡说。 “这么巧?”曹佩璐笑了,“明知道你说的假话,可听起来高兴!” 李浩倡把啤酒收拾到冰箱后,接替胡艳萍做饭。 饭做好,时间也到了四点。三人围坐吃饭。每一个菜,曹佩璐吃第一口都要夸张地叫一声“好吃!”吃饭的样子也和原来完全不同,享受的表情洋溢在脸上。李浩倡笑话曹佩璐夸张。 “让你吃一年面包和黄油后,你也会像我一样!”曹佩璐回应他。 自然地,在餐桌上曹佩璐讲起了在莱比锡的生活。在讲述里,她尽量弱化自己的存在,多叙述异国风情。 在学习结束后,曹佩璐用了一周的时间,游览了德国很多地方。虽然是走马观花,但很多的风土人情也令她印象深刻。曹佩璐还和李浩倡说起足球、科隆大教堂、康德等等。 曹佩璐的讲述,胡艳萍听得很认真。她讲述的很多内容胡艳萍未必没有通过其他渠道了解过,但是亲历者面对面地的讲述,更吸引人! 三人吃得很慢,边吃边聊。 “你呢,最近在忙什么?”曹佩璐用一句问话,结束了自己对过去一年的讲述和回忆。 曹佩璐是真不知道李浩倡现在在做什么。 “八月以来,嗯……不,确切地来说,从深圳回来回来后,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外婆逝世前,我曾经对外婆说过,我要出去一到两年,扎扎实实地画画风景。九月开车出去,走到恩施后没有了兴趣,只好回来。现在每天除了北岸就是家里,没画画、没读书、没踢球也没游泳……偶尔去糖果玩玩。真的什么什么都没做!四五个月,真的什么都没做……太可怕了!” 不回忆则已,一回忆李浩倡自己也吓了一跳,这么久,居然没正儿八经地摸过画笔。 在外婆面前说过的话,也没有兑现! 曹佩璐正好吃完,她放下碗,说: “李浩倡,你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你没有新的生活目标。你在绘画上有天赋也有成就,我觉得你应该在美术这条路上找个新目标。” 李浩倡听完曹佩璐的话,默默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去吃饭,没有回应曹佩璐的话。
饭桌上,胡艳萍没怎么说话。一是因为她和曹大夫以前仅仅见过一次,还有些生疏;二是曹佩璐和李浩倡后来谈的什么科隆大教堂、康德她不懂也不感兴趣。 可他们两人分明对那些东西很感兴趣,谈得也很开心。看来,心脏外科医生、青年油画家确实和她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好在她自己早认识到这一点,也不至于碰到这种情况感觉郁闷、自卑。 十一月的黑夜,来得比夏季要早得多。三人饭后喝了一会茶,门前的街灯亮了。 胡艳萍说要回家,起身打招呼准备走。李浩倡、曹佩璐送胡艳萍出门。 在门前,看着远去的胡艳萍,李浩倡对曹佩璐说: “她叫胡艳萍,你认识的……” “那次打架,得亏她帮忙,我当然记得。” 这时候和曹佩璐说胡艳萍,更像是解释什么。可是为什么要解释?李浩倡笑了。 “胡艳萍是做什么的?”曹佩璐问。 “时代广场的一个出纳。她喜欢在迪厅玩,在‘糖果’玩得多,认识的人也多……” “所以你现在常常去‘糖果’吗?”曹佩璐说。 “是啊,都是她邀我去的。”李浩倡停了一下说,“别说她了,我们喝点咖啡吧。” 李浩倡把茶换成咖啡,端到外婆画室。 曹佩璐喝着咖啡,眼睛盯着李浩倡,很久不说话。李浩倡被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问: “曹大夫,怎么啦?”曹佩璐问: “你最近失眠厉害吗?” “不失眠,睡得很好啊!” “那心情还好吧,外婆逝世和离婚对你影响……” “佩璐,你直接问我最近抑郁症是不是有犯过多简单,绕那么大圈干什么?我没有犯病,一切都好。”李浩倡打断她的话说。 “我看你脸色憔悴得厉害,才多问这几句!”曹佩璐说。 曹佩璐停了一会,接着说,“你刚刚不是说着快半年了,什么都没做吗?那是因为你在沉沦,你在放纵!你没有目标。你可不可以给自己定个目标,比如像西宁一样,考个研究生?这样,人有努力的方向,绘画肯定也会有提升。你有多好的天赋,多好的条件啊!你完全可以在绘画上取得更大成就的。可你却在浪费自己的天赋和外婆留给你的遗产!”曹佩璐越说越激动,“你不失眠,睡得也好,那为什么还如此憔悴?你是不是天天和胡艳萍泡在‘糖果’?李浩倡,堕落会让人欲罢不能。赶快振作起来吧!” 曹佩璐越说越激动,李浩倡则越听越惶恐。 她说的都是事实。 李浩倡点燃一支烟,低头吸着。 见李浩倡不说话了,曹佩璐拍拍李浩倡的肩膀,问: “怎么啦?生我气了?我知道我的话说重了!” “没有。”李浩倡站起来,对曹佩璐说。 “送我回家吧。”曹佩璐说。 “上车吧,我送你回家。”李浩倡在门口说。 “陪我走着过去。我想走走。” 顺着张居正街向西而行,两人没话。 两人走上荆中路,李浩倡突然问: “佩璐,给我说实话,你在莱比锡过得好吗?” 曹佩璐尽量挨近李浩倡,边走边说: “看到我们和德国医疗水平的差距,我很着急。我想多学点东西,我没有周末和假日,几乎每天都在医院工作和学习。有时候,入睡前,我还会回忆当天新学到的东西。这种状态我觉得很好!当然,也有好多次入睡前,想到荆州!” 李浩倡点点头。 其实曹佩璐还想告诉他,很多歌夜晚,她是看着“神采飞扬”那幅速写入睡的。 走到长江大学文理学院大门口,李浩倡说: “明天我开车送你到武汉吧。”李浩倡摇摇手说,打断想要拒绝他的曹佩璐说,“我也想去看看安歌、北川和和田。” 见李浩倡这么说,曹佩璐只好笑着点点头。 李浩倡从武汉回来的那天,曹佩璐看着远去的李浩倡,居然有种不舍和担心的感觉。 从武汉回来的那天是周五。“北岸”打烊后,李浩倡没有回家,而是到了“糖果”。 在“糖果”,果然找到了胡艳萍。 看到李浩倡,她笑着向李浩倡跑过来!跑到一半,她又转过身,抓起卡座沙发上的一个提包和一件风衣,向歪倒在沙发上的一堆人挥挥手,再次向李浩倡跑过来。 到了街上,胡艳萍才说话: “今天才回来?我们回张居正街五号吧!” “不去吃点什么?不饿吗?”李浩倡问。 “不想吃也不饿!我们快点回张居正街五号吧!” “上次在厨房见曹医生,她看你的眼光,满是关心和疼爱,加把劲,你们就能成为男女朋友。如果有这天,你要告诉我,我会退出的。”胡艳萍对要说话的李浩倡摆摆手说,“别打断我。我说的是真心话。李浩倡,你和她是一路人,和我不是一路人。我和你现在这种关系蛮好,单纯!在一起开心就好!哪天我感觉我们在一起不开心了,我会告诉你,会离开你;你也要一样!行吗?” 作为一个女人,她不可能漠视自己和曹佩璐的关系。只是没想到,胡艳萍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在胡艳萍的内心,自己难道仅仅是一个性伙伴? “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辞职了。玩两个月后,我可能要去深圳爸妈那里了……”胡艳萍说。 “想通了,要和爸妈团圆了?”浩倡问。 “什么想通没想通!我只想通了一件事,每一天都要开心!”胡艳萍大笑着,抱着浩倡给了他一个吻。 …… 这是最激情四溢的一个黎明! 在黎明李浩倡昏沉沉睡过去的时候,胡艳萍还没睡。 ……,…… 休息了一会后,李浩倡下楼去找吃的。厨房外明亮的阳光照得李浩倡眯起眼睛。看看太阳悬挂在梧桐树上的位置,时间正是中午。 李浩倡似乎觉得有一团白色的影子从背后过来,回头一看,原来是胡艳萍……跑到身边。李浩倡低吼着让她回去穿衣服,她却笑着不动,说要给李浩倡做点吃的。 李浩倡只好抱起她向楼上跑去。她在李浩倡怀里调皮地扭动着身子、踢打着双腿,像一条不甘被俘挣扎的鱼。 吃完东西回到楼上,胡艳萍正在电视上打游戏。看着打着游戏不时喝上一口啤酒的胡艳萍,李浩倡想:胡艳萍怎么既不饿也不困呢? 李浩倡再次醒来,是在外婆画室的沙发上。夕阳的余晖把天空染得通红。他到二楼一看,胡艳萍依然坐在床上投入地打着游戏。 晚上在“北岸”下车,李浩倡要胡艳萍进去吃点东西,她却拒绝了。 “不吃不吃!我要去蹦迪!我要去喝酒!”胡艳萍兴奋地喊着,快步向南走去! 用餐晚高峰刚过,不到夜晚十点,李浩倡离开“北岸”,去“糖果”。 胡艳萍正站在一个领舞台上,随着音乐节奏,疯狂地蹦跳着,扭动着身体,汗流满面。 凌晨,胡艳萍没有食欲也没有睡意,只是抱着李浩倡缠绵。对她两天两夜不眠不休不可思议旺盛的精力,李浩倡有了一丝不安和恐惧! 周一,李浩倡打胡艳萍手机,结果关机。晚上打,还是关机。给她那个小姐妹打电话,她说胡艳萍最近常常关机,她也不知道胡艳萍在哪里做什么。 李浩倡去胡艳萍家敲门,隔壁家的人都出来抱怨他敲门声音太大,而胡艳萍房子里却没一点回应! 李浩倡回到“北岸”,坐在卡座一号。他点燃一支烟,吸了几口,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他又盯着广场,看上面的行人,片刻后又兴趣索然。 总是不能安心思考和做一件事!这种状态,从外婆去世持续到现在。这种状态很折磨人,它让人像无头苍蝇一样,看着忙碌实则什么事都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