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别将我挽留!(五十六五十七)
二十三号的夜晚,西宁行走在异乡城市的街道上。街道对面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广场。西宁要到火车站乘今晚回武汉的车。 三天的考研下来,西宁感觉不错,每一门课考起来都得心应手。那年,第一次参加考研。考完后,他打的第一个电话,是告诉女朋友,除了政治,其他科目都考得不错…… 这几天,西宁和家里的哥几个一直都保持着电话联系。下午刚考完,楚雄电话来了。在电话里,楚雄要他考完早点回家。 “早点回来,给李浩倡策划一下,最后的单身狂欢!”楚雄在电话里,大笑着说。 去年平安夜食客爆满的情景好像就在昨夜,今年的平安夜又到了,客人还是和去年一样多。因为运作了一年,“北岸”对顾客爆满等各种状况早已能轻松应对。 紫琼本想站在吧台给领班帮帮忙,领班却说忙得过来,没事。最后她还是挥挥手,请老板走远点。 “最好去卡座以一号去喝茶。”领班对紫琼说。 紫琼走进卡座一号,看李浩倡靠在靠在沙发上看着广场发呆。 “干嘛呢?” “刚看了会书,休息下,看看广场和路人。”李浩倡回答。 其实,刚刚小说里一段话,引起他的思考,他在想自己即将到来的婚礼和婚后生活会是什么样子!李浩倡伸手搂住紫琼的肩头,接着说,“辛苦了,这段时间都是你在买新房需要补充东西和忙婚礼的事……” “你不懂,女人逛街买东西那是休息,不累!”紫琼把头靠在南山胳膊上。 两人说了没几句,楚雄两口子、西宁、北川和和田一起来到卡座一号。 服务员新上了一壶茶和几碟点心。紫琼站起一边给大家倒茶,一边说先喝点热茶暖和暖和,等会宵夜吃点东西。 “紫琼,今天来你这里,不是来喝茶吃东西的。” “那是……?”紫琼问 “哥几个是来通知你一件事。” “什么事?” 楚雄抿了一口茶,说: “你应该听说过,在西方有个习俗:即将结婚的男女,结婚以前,男女都要开一个单身派对,告别单身。我们几个给李浩倡也策划了一个‘漫长的单身派对’”。 “什么?漫长……?” “为什么叫‘漫长的单身派对’呢,因为它包括一系列的活动。活动从今夜开始,直到结婚前夜结束!如果这几天李浩倡要出去自由活动,你可不能阻拦他!” “我什么时候阻拦了他?谁又能阻拦得了他。还记得去年他回来我们一起吃饭那次,南山说,我们这帮人中,李浩倡是最自由的。原来他是,现在依然是,以后结婚了,他仍然是!”紫琼说。 楚雄连连鼓掌,夸张地看看老婆又看看和田,说: “看看,看看!什么叫无条信任和支持自己老公!这就是!不必满世界寻找,最好榜样往往就在身边!那些结了婚的和没结婚的女人,都该学学面前这个女人!特别有些老婆,明明知道老公因为工作应酬,回来晚了一点,可还是喜欢问和谁在一起,做什么等等。这是很不支持老公工作的表现!这种情况,要改!……”没等楚雄话说完,他老婆笑着给了他肩头一巴掌。 “你啊,你……”紫琼也被楚雄逗笑了! “不跟你们说了,我和老婆先走,据说时代广场今天打折力度蛮大,我陪她过一个购物平安夜!”楚雄挽起老婆胳膊。 “一起一起,”北川和和田也站了起来。北川说“我也要向楚雄学习,今天好好陪陪和田!” 最后,紫琼也抓起包包递给西宁,对楚雄他们说: “等等我,一起走!今天也是我漫长单身派对的开始,西宁就是我今天逛街的男伴!” 说完,紫琼对李浩倡一笑。李浩倡对她微笑着点点头。 “你呀你,”楚雄用食指指点着紫琼说,“没想到我们的创意,被你捷足先登了!欸,晚上的宵夜的话,还算数的吧?” “算算算,真啰嗦!”紫琼说。 紫琼之所以没拉上李浩倡一起出去,是因为她发现,今天李浩倡情绪不高;他刚刚看着窗外的神态,估计又在想什么,完全和发呆不同。 这样的情况下,不打扰他尤其千万不要拉着他去出去走走什么的,是现在对待他最好的方式。 从手术室走出来,已经九点半。曹佩璐请手术室的人一起到“北岸”吃西餐。 因为没吃晚饭,大家确实饿了,也因为偶尔吃一顿西餐特能刺激大家的食欲,上桌的食物,大家风卷残叶一会就吃完了。匆匆喝了一杯水果茶,大家就走了。节日的夜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安排。 曹佩璐买单的时候,没看到紫琼和李浩倡,问领班才知道,读书社的人刚刚离开,现在只剩下李浩倡在卡座一号看书。 李浩倡并没有看书,安静地站在卡座一号,抽着烟,看着广场,留给进卡座的人一个高大的背影。 两人相对而坐。曹佩璐发现,李浩倡从上海回来精神状态一直不错。虽然,偶尔有点沉默,但是曹佩璐不认为他这是什么毛病。在曹佩璐看来,别看李浩倡和南山、楚雄一样喜欢胡侃、喜欢踢球,看似一个开朗外向的人,其实他是个安静内向的人;独坐一隅,安静读书画画才是最体现他个性的样子。 “领班说你在看书,原来你在看窗外,有心事” “是啊,我在想,结婚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李浩倡说。 “你以为会是什么样子?” “看我和紫琼以后的样子,无非是我和她两人住在‘梧桐小镇’的那套房子里,每天同出同进,共同经营我们的‘北岸’……” “那你以为是什么?” “那我不是离开了外婆和安歌吗?如果是这样,那结婚就不是我想象的样子了。我原来希望的是和外婆、安歌她们住在一起的。” “明白你说的意思!”曹佩璐说,“一个新家庭的成立,总是忍受剥离的疼痛。我们都要习惯!” 李浩倡问曹佩璐还有别的事没有,她回答没事。等会回医院宿舍。 “我们去‘糖果’吧!”李浩倡说。 “好啊,今天‘平安夜’,也算个节日,我们去玩玩!” 十一点的迪厅,高潮刚开始。炫目的灯光、震耳欲聋音乐让任何一个进舞厅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兴奋起来。 两人找个台,坐下。喝了几口啤酒,曹佩璐下舞池跳了起来。没想到,曹佩璐跳得还真不错。有两个男孩子一直围着她跳,直到她离开舞池才散开。 在射灯的闪耀下,曹佩璐的脸一闪一闪跳闪在李浩倡眼前,红润光滑的脸色,满是沁出的汗水。 李浩倡掏出几张纸巾递给她。 一瓶啤酒还没喝完,李浩倡感到脸上热烘烘的。他脱下棉袄,走进舞池,开始跳动。 慢慢地,李浩倡跳得越来起劲,舞姿越来越狂放。有两个女孩子,一直围绕在李浩倡周围跳着,不论他往哪里移动,她们总会把他围在两人之间。 突然有两个女孩子靠近来,其中一个大声向他喊道: “嗨,我们认得你。去年夏天那次,你和你的舞伴,跳得太棒了!” 谁?认错人了吧?李浩倡疑惑地看着两个女孩子。 “不记得了?那次你跳着跳着就脱光了上衣,光着上身,跳得可带劲了,你的舞伴真漂亮!”其中一个戴着一对大耳环高点的女孩子,冲他喊道。 原来她们说的是去年和紫琼在这里跳舞的那一次。 “想起来了,谢谢夸奖!”李浩倡冲她们两人喊了一句,慢慢向舞池边沿退去。跳得时间也不短了,他想休息会。 远远地,曹佩璐笑着向李浩倡伸出大拇指。 “真没想到你跳得这么好!”曹佩璐递给李浩倡一杯加冰块的可乐,说,“那两个女孩子是谁?认识?” “我不认识她们。她们说我去年和紫琼在这里跳舞,她们见过。” “看来,人长帅,舞跳得好,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曹佩璐调侃着说。 刚刚两个围着李浩倡跳舞的女孩子笑着走近李浩倡和曹佩璐两人的台位,说一起喝一杯,认识认识。 面前的两个女孩子,一看就是那种自来熟。老实说,李浩倡不想认识她们也不想和她们说什么话。还没等他张口拒绝,曹佩璐却说: “可以啊,一起喝一杯!” 曹佩璐给她们叫了两瓶啤酒。看得出,曹佩璐很少进舞厅,舞厅里鱼龙混杂混杂的人她根本认不清。 四人在台位上聊天。曹佩璐对这两个女孩子很感兴趣,问了她们很多问题。 随着交谈越来越多,气氛似乎融洽了一点。 “你可长得真高啊!”高个女孩突然冲浩倡大声喊道。她带着一对硕大的圆圈状的耳环。 李浩倡对她礼貌性地一笑,算是回应她。 喝完台位上的酒,浩倡和曹佩璐准备离开。 两人冲两个女孩子歉意一笑,站起身来。就在此时,隔壁台位的一个矮壮的男人也突然起身,往后一个踉跄,倒在了曹佩璐的身上,曹佩璐的额头重重磕在台面上,然后被那个人带到在地。男人手里的啤酒瓶也滚落到地上。 李浩倡心里喊着不好,伸手去拉曹佩璐,一把没拉住。 “注意点,哥们!”拉起曹佩璐的时候,李浩倡对撅着屁股正爬起身的矮壮男人说。 李浩倡抹开曹佩璐额头的头发,发现额头红了一大块,刚才一下磕得不轻。 “注意点?注意什么?”有人在背后拍打李浩倡的后背。 李浩倡回头一看,矮壮男人三十多数,一脸横rou,摇摇晃晃站在自己面前。看样子喝得不少,应该醉了。李浩倡见他这个样子,也不再说什么,拉着曹佩璐准备离开舞厅。 “别走啊,要我注意点什么啦”矮壮男人不依不饶。 “没什么,你喝醉了,不打扰我们,我们要走了!”曹佩璐说。 “嚯嚯,美女蛮漂亮呢!”矮壮男人对着曹佩璐一脸猥琐地笑起来。 “你喝醉了,让开!”李浩倡不想和这个人纠缠。 “我要是不想让开呢?”矮壮男人一下子挤到李浩倡面前,仰着头看着他。 “对,就不离开。”和矮壮男人同座的还有三个人,两女一男。说话的是个二十来岁的男青年,他也挤了上来。 李浩倡左手搂住曹佩璐,右手分开矮壮男人向外走。矮壮男人诚心想闹事,跳起来一把抓住李浩倡的衣服,恶狠狠地说: “要我注意什么,你还没说清楚就想离开?” 和任何一个男人一样,李浩倡也讨厌被别人抓住领口,他再也忍不住了,大喝一声“滚!”,用右手推向矮壮男人的肩膀。 矮壮男人倒地也没松手,李浩倡也跟着扑了下去。李浩倡掰开男人的手,正准备站起身,矮壮男人抓起刚刚掉在地上的啤酒瓶砸在李浩倡额头上。 啤酒瓶在额头碎开。周围有人尖叫! 李浩倡火了,跪在那里,cao起拳头,砸在那张长满横rou的脸色。第三拳,那人鼻子里开始流血,人也没了动静。 矮壮男子的同伴,一下跳到李浩倡后背上,想扑倒李浩倡。戴着大耳环的那个女孩拎起手里的啤酒瓶,砸在李浩倡背上那个人的头上。 啤酒瓶也碎在那人的脑袋上,他抱着头嗷嗷叫着,在地上打滚。 “快跑快跑……”大耳环女孩一手推着曹佩璐和自己的同伴,一手拉起浩倡,四人飞快跑出大门。 四人顺着便河东路向北跑。李浩倡突然发现,一股温热的液体在脸上流淌,他用手一抹,原来全是血。 “李浩倡,你流血了!我们到医院去吧!”曹佩璐喊道。 听声音,曹佩璐慌了。 两个女孩子连忙拦车,和曹佩璐、浩倡一起去了一医。 李浩倡仅仅是皮外伤,在急诊室缝合后就没事了。 完事后,见李浩倡没事,两女孩松了一口气,要走。李浩倡很佩服大耳环女孩的泼辣仗义,对两人一再表示感谢。 “谢什么谢!你们请我们在一起喝啤酒,就是朋友了。他们打我朋友,我怎么可能不还手!?”大耳环女孩说,“真要谢我,下次在糖果碰到我,再请我喝啤酒!” 说完,大耳环女孩子大声笑了。 “没问题!你也可以到‘北岸’去吃饭喝茶,我在那里上班,我请你!”李浩倡说。 两人互换联系方式,浩倡看着手机里大耳环女孩的名字“胡艳萍”三个字,轻声念了一遍。 两个女孩挥手离开。 曹佩璐和李浩倡两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曹佩璐左看右有李浩倡的脸,突然说: “还漫长的告别!刚一开始告别就头破血流,看你往后怎么告别得下去哦!” 李浩倡一听,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样的告别,才值得以后回忆!”李浩倡说,“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额头紫了一大块。要小护士给你擦擦药去吧!” “我这是小事,只怕你到婚礼那天,额头上也会顶着几块创可贴。哈哈……” 婚礼前两天,外婆送给紫琼的结婚礼物——一辆白色本田小汽车——送到了“北岸”。 紫琼很珍惜这件礼物。多年后,身价过百亿的她,也没处理掉这辆车,偶尔还会开开它。 正如曹佩璐预测的那样,结婚的那天,李浩倡虽然摘除了头上的绷带,但是额头上确实还贴着几张创可贴。李浩倡额头顶着这几片创可贴,穿梭在酒桌间,接受着大家的祝福,也回敬着大家。 李浩倡对婚礼那天最后的记忆,是自己躺在梧桐小镇的婚房里,丈母娘给自己脱鞋,然后和紫琼一起把自己翻滚到床中间。 婚后的生活和李浩倡想象的差不多。有很多快乐和甜蜜超过了他的预期。他和紫琼都是苦孩子出生,两人从小习惯照顾他人,结婚后,都被对方照顾得无微不至。 婚后,紫琼觉得,每一个夜晚,都像一口巨大而深不见底的rou欲陷阱。两人都喜欢在这个陷阱里,相互紧紧地拥抱着对方,倾尽全力,柔情似水! 一九九八年,发生在读书社成员身上的喜事,不仅仅是李浩倡和紫琼结为夫妻;北川被提升为沙市区治安大队大队长也是一件喜事。 这个年轻人的能力正逐渐受到全市公安系统领导和同仁的重视和关注。 农历腊月二十四,是南方小年。这天,沙市日化召开年底职工大会。会议结束后,还有活动,但是杨长春没什么心情。他随便扯了个理由,先回了家。 即使回到家里,他还在回想刚刚结束的大会上,中方总经理的讲话。按惯例,这种讲话,无非是先总结本年度的成绩,然后指出本年工作的不足之处,最后提出明年的工作计划。 总经理的讲话,首先总结出今年工作的两大成绩:第一,上了一条一次性饭盒生产线,第二,大力生产新品牌“波尔”超浓缩洗衣粉。 一听总经理居然把这两件事当做成绩来讲,整个会议大厅立刻响起一阵嘈杂声——工人们简直气得要笑起来!其实,几乎所有员工都认为,这两件事,恰恰是今年两大败笔。 一次性盒饭生产线投产后,销售形势和预计的有很大差距。半年来,销售量只是产量的三分之一左右;生产线也是开开停停,只能说比停产好点。 无疑,这个项目是失败的。这个新项目的失败,中方要负全责! 所谓新品牌“波尔”,无非是活力英文读音的汉语翻译谐音,德方的意思是为了体现中外合资,品牌得有点外西方色彩。但是,从五月波尔上市以来,完全得不到市场认可! 据销售部分析,“波尔”不被市场认可的原因很简单。虽然经销商能耐着性子听完销售员絮絮叨叨对“波尔”和“活力”关系的解释,但是,每个单个的消费者,不会有那么好的耐心,来听小店店主和售货员说波尔和活力28的关系,这还得是消费者问起活力28的情况下。实际情况是,消费者一看货架上没有活力28,随便买袋洗衣粉就走了!哪里还有店主或销售员对顾客讲解波尔就是活力28的机会!? 进入十二月以来,常有货车进厂,那不是来拖货的,是来退货的——退掉卖不出去的波尔洗衣粉。 这个,是德方不顾活力28品牌的影响力,一意孤行更换品牌导致的巨大失败! 中方的新项目、德方的新品牌,换来的竟是如此不堪的结局! 老实说,长春觉得越来越看不到这个合资公司的前途了。 妻子见长春回来半天没说话,只是坐在沙发上抽烟,端着一杯浓茶,走过来挨着他坐下,把茶杯递到他手上,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还不是公司的事!两件失败的事,居然被公司总结成今年的工作成绩,唉!……” 由于长春常常给妻子讲公司的事,妻子对他公司的情况也很清楚。妻子说: “长春,看来日化公司这两年也不景气。先熬着吧,相信公司领导和市政府不会不管这个上市企业的。熬过这段艰难日子才有大显身手的机会。先前的冰箱厂、现在的日化公司,你都干得不错,我相信你总会有所作为!” 长春知道,在妻子心里,自己是个有能力的人。正因为这点,她从来对长春都是鼓励和肯定!除了妻子,没第二个人如此相信他! “嗯,先熬着,只要公司存在一天,我就坚持一天。我有修理店,我不怕,我能坚持!”
“那就暂时不想公司的事了,开开心心地,准备过年!”妻子拍拍他的胳膊说。 日子一天天临近春节。 林夕子驾车进入荆州地界是在腊月二十八中午时分。她驾车驶出汉宜昌高速公路荆州中出口时,荆州一九九八年的第一场雪,正从辽阔江汉平原广袤灰黄的天空降落。 漫天降落的雪花,缓慢且悄无声息。这和林夕子想象的有点差距,在她的想象里,那些北方的雪花应该在呼啸的北风里,扑打着大地上的一切。 不管有没有差距,这场正在降落的大雪,让林夕子这个很少见到下雪的南方姑娘心花怒放。 远远地,林夕子看见“北岸”落地窗前马路边的站着一个穿着大衣的男人,他一手撑伞,一手插在口袋里,盯着自己车来的方向。 林夕子推开车门,看到马路对面的那个男人收起伞,跑向自己。虽然隔着密密麻麻降落的雪花,还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是从他的身形、随着跑动跳跃在头顶的长发,她知道,这个人是西宁! 西宁左手举伞,“啪”地一声在林夕子头顶打开,说: “快,进屋吧!” 林夕子呆呆地跟着西宁,急匆匆地走进“北岸”。 一份烧鸭拼叉烧饭被吃得干干净净,连汤也喝光,林夕子才停下,抬头对西宁害羞地说说了一声,“饱了”。 为了早点赶到荆州,她早上、中午没有休息也没有吃东西,这一路她又累又饿。现在这顿饭,才让她稍微恢复了一下! 西宁给她叫了一壶水果茶,两人喝茶说话。窗外的大地,早已被覆盖上了厚厚的白雪。广场上到处是行人留下的脚印。 “雪花真大啊!我还以为今天的雪,会呼啸着扑向大地上的一切……”林夕子看着窗外的雪说。 “今天没风,它们只能慢慢地降落。” “是的。我更喜欢这样的降雪天。你看这雪花,每一片都那么蓬松巨大,它们从天而降,无声无息,温柔、轻盈得像一个个白色的精灵,多么可爱!西宁,我们到雪地里走走吧!” 两人穿过广场,走到江堤上。漫天的大雪,让江面一片迷蒙。有人在江堤上相互追逐打雪仗、还有人坐着雪橇,从江堤顶滑向江边的沙滩,欢快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林夕子捡起地上别人扔下的雪球,突然砸向西宁,开始了两人间的雪仗。 西宁扔出的雪球,很少砸中她;而她扔过来的雪球,多数都被西宁身体“拦截”中弹。在这场雪仗中,林夕子奔跑、尖叫……完完全全就是个孩子。 游览了万寿宝塔、荆江分洪纪念碑后,林夕子说想去荆州古城上看雪,西宁怕她累着,说明天去看。 “落雪的时候看雪才有趣,我们现在就去!”林夕子兴致正高,拉着西宁的手说。 西宁让林夕子开车进城,在荆州宾馆安排好她的住宿后,两人从东门上了荆州古城。 雪下得太大,站在城墙上远眺四周,除了护城河边几颗垂柳显露出模模糊糊的身影外,其他的景物都隐身在密集的雪花后面,根本看不清。 每走一步,甬道上的积雪,在两人的踩踏下,发出“咂咂”的响声。 在大北门,两人下了城墙,西宁指着街道两边古老的柳树,告诉林夕子,古时候,北上远去的人们,在此和亲朋好友折柳枝相赠送别。后来到三义街,西宁又给林夕子讲述了许多刘、关、张在荆州的故事。 那些只有古代历史里、传说里才可能出现的故事,在荆州古城,遍地都是。 雪一直下,没有变大或者变小的趋势。西宁不时用自己的围巾轻轻掸去林夕子羽绒服帽子上的积雪。 这场雪也是近些年来荆州下得最大的一场雪,街道上到处都是欢迎这场雪的人。堆雪人,打雪仗是最普通的欢迎方式。那些在街头巷尾毫无目的缓慢行走的人,是在用最隐蔽的方式热烈欢和享受这场大雪。 西宁带着林夕子穿行在最偏僻的街道,实现她“在古城最深的小巷里留下我的脚印”的愿望。 五点不到,李浩倡的电话来了,要两人回“北岸”吃晚饭,说是大家给林夕子接风。 林夕子把带来的礼物,一一送到每个人手里。紫琼看到那些价值不菲的海产品,觉得即使多年老友,深圳人送的礼物也不过如此——她是真把荆州这帮人当成老友了! 刚开始吃饭的时候,林夕子发现南山不在,问起了他。大家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一时语塞。楚雄连忙回答,说南山在外地接了一个工程,没在家,匆匆岔开了话题。 “我暑假时说,我会在寒假来看雪,没想到,到荆州的第一天,就遇到了这么大一场雪!”林夕子说。 “那是荆州喜欢你,特地用一场大雪欢迎你。”楚雄回答。 大家都说林夕子运气好,来的第一天就碰到了近些年来最大的一场雪。问她西宁都带她去了哪些地方。 林夕子一一说出游玩的地方,每一个地方都描述得很仔细。从她的描述时惊喜的表情看得出来,她真的很开心。 晚饭快吃完的时候,紫琼拍拍手说: “西宁吃完饭送林老师早点回宾馆休息。她开了一路长途,太累了!” “她哪里累了!下午我和她走路赏雪,上江堤,爬城墙,她一点都不比我慢,劲头足得很……” “我说她累了就累了。吃完饭你马上送她回去休息就是!”紫琼笑着挥挥手。 西宁看着紫琼的笑容,一下子明白过来。她只是想让两个半年没见面的所谓“恋人”早点单独相处。 他们不知道,他和林夕子根本不是所谓恋人! 把车里的大包小包帮林夕子提上房间、安顿好后,西宁要离开。林夕子叫住了他: “西宁,先别走,陪我看看夜晚的雪吧。” 林夕子关掉房间的灯,拉着西宁站在窗前。雪花在路灯、宾馆门前的各种灯光的照射下,显出淡淡的黄色,纷纷落下。 两人都不说话,默默看着窗外。 “西宁,你以为,我来荆州真的是为了看荆州的雪?”好一会后,林夕子指了指窗外还在飘落的雪花。 西宁心里一惊,他知道,林夕子终于要和自己谈一谈两人间的关系了。 “夕子,我知道……”西宁嗫嚅着。 “你知道个什么?!我是来看你,看你的!”林夕子走到西宁面前,冲他小声喊道。林夕子继续说道,“在XZ、在XZ回湖北的路上,我一直劝自己,既然你一直仅仅把我和你的关系限定在好驴友的关系上,我也就认了。心里想:在独自一人的漫长旅途中,遇到一个有趣的驴友,心生好感,很正常。等两人分手、等旅途结束回到自己的家,慢慢就淡忘了。可是分开后,我还是想你,时间越长,思念越深。寒假一到,我就遏制不住到荆州看你的冲动。如果不是我带的毕业班要在寒假补课,我早来荆州了。” “夕子……”西宁小声叫了一声。 “西宁,别打断我说话。前天开车从我爸公司院子里出来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我是早就喜欢上了你!” “夕子,”西宁叫了她一声,长长呼出一口气接着说,“你知道,我们离得那么远,各自在自己的城市有自己的生活,没有交集。没有交集,哪来的未来?如果没有未来,不如不要开始,免得以后有分别的痛苦!” “这是原因吗?” “这是原因,只要这一个原因就够了!” “不是!只要我愿意,我可以放弃深圳的一切来荆州。”林夕子提高了声音。 “但是我不愿意!你一个独女,抛弃父母、放弃家乡的一切来寻找爱情,这么大的牺牲,我压力太大,接受不了!” “那你可以到深圳啊!” “夕子,我不是没考虑过……” “什么?你考虑过?这么说,其实你也是喜欢我的。你想到过和我继续发展。”夕子很惊喜。 “夕子,我不是木头人!现在告诉你吧,12月份,我刚考完广州美院的研究生。如果考取了,以后我留在南方工作就没什么障碍,那时候,我们才有发展的可能……” “是吗?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万一我考不取呢。通知书不到手,我不会告诉你我的想法。即使考取研究生,那也仅仅是我和你继续发展的一个条件、很多条件中的一个!” “西宁,你太冷静了,冷静得不像在和一个女孩子谈恋爱。你先是做了一个‘林夕子和王西宁恋爱可行性报告’,然后默默践行,还不告诉我!” “原谅我,夕子,我只是不想让你等待甚至等待落空……那会伤害你的!”西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