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别将我挽留!(十八)
灯光永远是城市夜晚色彩的主体。它们五光十色,变化莫测。路灯像个长年坐在家门口的老者,一直默不作声、冷眼旁观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芸芸众生;而那些霓虹灯却总是不安份,闪闪烁烁地眨着眼。这眨眼,含义颇多,有挑逗、诱惑、嘲讽、怂恿……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成分。 有人拍打自己的肩膀,李浩倡扭头一看,原来是杨长春。 “刚刚,是不是听见他们炸街的声音?有没有冲动?”杨长春问。 “听见了!好多年没和他们一起玩了。那几年也真是,什么都不懂,就敢和人家比赛。不过,那个时候,大家都刚刚开始玩摩托车,他们水平也不见得比一般人高多少。”李浩倡说。 “是啊!所以,在车上做点文章,比其他什么都强!他们也不是专业车手、驾驶技术多强。在绝对速度面前。其他都是个屁!”只要说起前几年改装摩托车和李浩倡一起参加地下摩托车赛的事,杨长春就掩饰不住内心的自豪。 那时候杨长春到沙松冰箱厂上班,从他家到工厂没有直达公共汽车线路,他就弄了个旧摩托车上下班。旧摩托三天两头地出毛病,换了谁,修几次都会扔了它;可这旧摩托遇上的是杨长春。他买了几本修理摩托的书,对着书,拆、装了几次摩托车,居然就把摩托制服了。 不到半年,南山会修理摩托车的名声就在厂里传开了,不论是在厂里还是在家里,冰箱厂里找他修摩托车的工友络绎不绝。还别说,经他修理过的摩托车,不论是运行还是油耗,真比原来在街上修理铺修理出来的强。 工友们都建议他辞职回家开个摩托修理铺算了。南山听了只是笑笑。 南山下班回家依旧给工友免费修车,在家修车,他让弟弟给他打下手。可能是相同的遗传吧,弟弟也在这方面很有天赋,一点就通。 一年后,他和弟弟合开了一个摩托车修理铺。仅仅是工友的车就让他们俩忙不过来。杨长春没有辞职,只是多招了两个学徒。 和小城所有的年轻人一样,只要小城发生点什么刺激的事,李浩倡、和南山都想去看看。 市东区有帮年轻人,看了几部外国电影,也照着样子,暗地里组织摩托车赛。赛道一般选在荆州——监利的公路上,中点在郝xue镇,到达郝xue医院大门口折回荆州。 所谓比赛,表面上是比赛,实际上是赌博。每次所有参赛的人都交一笔钱。这些钱的一少部分用来发奖金,剩下的大部分都以“大赛组织费”、“大赛管理费”等名义被几个组织者私分了。 看了几次,杨长春说要参加比赛。他口气有点不屑: “李浩倡你看,荆监公路几乎就是条直道。直道驾驶,也用不上什么驾驶技术;再说大家都没受过什么专业训练,哪里来的驾驶技术可比?剩下的就是比胆量了,看看你有没有胆量把油门拧到底。在大家都能把油门拧到底的情况下,看的就是谁的车速快了!在绝对的车速下,其他都是狗屁。等几天,我在铺子里整辆车来参赛,弄个第一名应该不是难事。” “你把车整好,我来参赛!就这么决定了!” 李浩倡到现在还记得当时跃跃欲试的心情。 两个星期后的一场比赛,第二次参赛的李浩倡真就夺得了125cc组的冠军。 不知道哪里来的、第二次参加比赛的选手就夺得了冠军,还拿走了五百元的奖金。这事让这帮明着玩摩托比赛暗地里玩赌博的人蒙了! 李浩倡在那次比赛中算是横空出世吧。后来,那些所谓的“组织者”也好、参赛者也好,到处打听,才打听到李浩倡的底细。原来这家伙并不是个驾驶摩托车的天才,但他有个修理摩托车的同学,同学是个修理、改装摩托车的天才! 再后来,这帮玩摩托车的,也把自己的车送到杨长春的店里来。从此以后,他们只认这家店了。 由于增加了新客源,修理项目也增加了许多小改装,杨长春只好买了新设备,又开了一家新店,改装在新店做。 “没想到,当时仅仅在化油器上动了一下,会有那么大的效果!”李浩倡回忆起当时的事,还在意犹未尽。 “嗨,嗨!窗户边的那两个年轻人,说什么呢,这么投入?我们在安排饭后节目——K歌和打保龄球,你们选哪种?”南山冲他们俩喊道。 “保龄球吧。”杨长春回答。 “对,保龄球。”李浩倡说。 赵南山并没有带大家上楼,而是带大家到了“荆州宾馆”的保龄球馆。 李浩倡有点头晕,落在后面,等赵南山停好车,两人进去的时候,其他几个人已经开始打球了。 紫琼和和田那道靠边一点,其他四人的道几乎在大厅正中。李浩倡和赵南山自然加入了紫琼和田这一道。 这种把目标击倒得越多得分越多的游戏,让李浩倡很喜欢。它能满足自己内心的破坏欲望。 李浩倡原以为紫琼和和田她们两人不会对这个游戏有什么兴趣,哪知道,每出手扔一次球,在球撞击瓶子的一瞬间,她们都会情不自禁喊到“倒,倒,倒……全倒。”碰到哪次全中,两人更是双手握拳,一边跳一边喊。 特别是和田,完全没有了平时的稳重。 “喊什么喊,打得这么臭,还好意思叫!”赵南山走过去说,“你们俩看看,道上那么多瓶子,还直挺挺地站着。这直挺挺的站姿就是对你们俩最不屑的嘲讽和鄙视!作为你们的同伴,我都不好意思看下去了!这样吧,免费给你们做次教练!都看好,教练来告诉你们一些基本的击球技术……” 赵南山抽完一支烟,慢吞吞换好鞋,走到两人身边准备表演。 “那要看看你的本事!”紫琼说,“先扔三次球,再决定你有没有资格教我们。” “看来,不正常发挥下,你们是不会服教练的。让开,看看我的身手。” 李浩倡笑着向其他人招手,要他们过来看赵南山击球。 前两次都是全中!南山第三次抓起球的时候,故意昂起头,把头发向右边一甩,还用左手理了理,做骄傲状。 紫琼看到他这样子,上来朝他背上就是几拳,一边打一边笑: “又开始了,有开始了……你不做演员真是可惜了。看看你自己的鬼样子,真能把人气死,也能把人笑死!” “不要这样不服气嘛,也就是酒后神智不清动作不协调地发挥了一下,也许清醒的时候,反而没这么好的发挥。”南山更来劲了。 紫琼放开南山让到一边。 南山助跑,准备扔球。就在扔球的一刹那,还是酒喝多了,脚下踉跄了一下,手里的球扔到道边的凹槽里。 紫琼、和田笑弯了腰。楚雄走过去抱住南山,一边拍着他的背作安慰状,一边摇头叹气。 紫琼直起腰来说:“教练该教的也教了,学员该学的也学了。是时候汇报学习成果了。和田,是你来做汇报表演还是我来?” “还是和田来,让和田来扔三次吧!”不等鲜于紫琼说完,南山连忙接过她的话说。 南山刚刚看过她们两人打球。紫琼扔球手法娴熟,玩这个肯定很久了;和田就不行了,虽然不是第一次玩,但是绝对玩得次数不多。 “好吧,既然教练想看我的手艺,我也不好推脱了。”和田一点也不怯场,走到投球区,抓起一个八磅的球就扔了出去。 全中! 再扔,还是全中! 大家都没吭声,完全被和田的超级发挥和超级好运惊呆了! “不要这样嘛!学员也仅仅是学到了教练刚刚教会的一点东西,还没有达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效果嘛。和田,随便扔,给大家尤其是教练看看我们学员的真实水平。”紫琼说。 “是!”和田也故意学着刚刚南山的样子,甩了甩她的一头短发,然后用左手理了理。 看到和田模仿自己的样子,南山一边笑一边指着和田说:“这是个好学员。不仅教练教的专业技术学得可以,而且教练优雅的举止也潜心观察还模仿得不错。” 扔球!球在球道上隆隆滚过。球和瓶子哐啷相撞。 又一个全中! 柳和田双手握拳,十分缓慢地转过身来,做傲视状,然后定格。 老实说,“十月读书社”成员原来都是有点表演天赋的。 柳和田本身一直稳重端庄,很少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些夸张的动作。她现在这样一做,惊呆了紫琼。 一、两秒钟后,紫琼才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指着和田,弯下了腰。半天,紫琼才直起腰了说: “回来也几个月了,今天才知道,原来‘十月读书社’的成员,演技又都提高了不少,一个个真是不得了!大家当时都应该艺考,报考表演系啊!和田,你上什么中南财大哦,不考电影学院都浪费了你满身表演才华。” 和田松开拳头,笑着走到紫琼身边,抱住她说: “我也不想啊!可有些人,就喜欢在大家面前演戏气人。对付这种人,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别的方法还真不解恨!”
“没想到啊,一直端庄持重的共产党员、政府干部,竟然也学我们老百姓,弄这些肤浅的东西来嘲笑对手。有本事弄点新玩意试试。没劲!”不论处在什么不利位置,赵南山嘴巴一点都不软! 紫琼也嘲笑起南山来: “和田,你看他们男生,就这幅德行!输了就输了,承认输了这么难吗?”然后转过头来对南山说,“南山,你现在的样子最像一只死了的鸭子……嘴还是蛮硬的!” “紫琼!你、你……”赵南山一听紫琼这句话,就指着紫琼,故意快速抖动着食指,做出一副气结的样子。 柳和田和李浩倡在一旁只有笑的份。 紫琼说:“哪里不好冒充教练,怎么就硬要在我们的天才型选手柳和田面前冒充保龄球教练呢!” “羞辱、羞辱……”南山左手捂胸,右手食指着上空,嘴巴大口向外吐气,作吐血状,然后恨恨连声: “吐血而亡,吐血而亡……” 其他三人,哈哈大笑。 李浩倡走到另一条道边看了看,大家都沉浸在胜负之中,神态专注而认真,连陈楚雄也没有了吃饭时候恹恹欲睡的疲惫样。 在外玩,泡吧就不说了,那一定要有酒的;吃饭、K歌和蹦迪,如果没有酒就不能称之为吃饭、K歌和蹦迪了。和这些相比,打保龄球是可以不需要喝酒的。 不一定要酒精参与其间的保龄球,大家也玩得开心而专心。 看来酒也不是所有娱乐活动的必需品! 那边四人走过来的时候,这边的第三局的最后两轮还没投球。 “什么意思,不玩了?我们第三局还有两轮没投球呢。”南山说。 “那都是你当教练把时间耽误了。”没等南山说完,和田说接过他的话说道。 “什么,又在做教练?他这个爱好,看来一时半会改不了了。”简北川对紫琼说,“明天要上班,不能耽搁太久,我们几个,今天就玩到到这里了。你和李浩倡不上班,南山上班没时间限制,你们几个可以继续玩.” “算了,我们也散了。”南山把车钥匙交给紫琼,“你们几个人开我的车回家吧。西宁、浩倡离家近,走着回家。我今天想走路运动下,先跟他们两走到张居正街,再沿内环转回‘城中城’” 走出宾馆大门,子夜的街道,依然灯火辉煌,外面路灯并不比球馆的灯光暗淡。门口的大路边停着一长队的出租车,等待着有人尽兴而归。 李浩倡掏出烟,一人递了一支,然后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围在一起,在李浩倡的火机上点燃自己的烟。 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但酒精还在李浩倡身体内在起着作用。李浩倡觉得自己走路虽然不至于深一脚浅一脚,但是也不觉得很稳,总觉得脚底发飘。他快走几步,将胳膊搭在右边赵南山的右肩膀上。赵南山伸右手,抓住李浩倡放在他颈肩处的右手。 “说!什么时候把西宁弄到你那里跟你帮忙的?你这家伙!”李浩倡满嘴酒气冲着赵南山的耳朵说。 “刚刚不是告诉你们了吗?你还质问什么!如果你到七月都还无所事事的话,到时候连你也要拉去工地。” “我?行啊!只要不让我画施工图,其他的活,干什么都行。施工图那东西,必须一丝不苟,太磨人了。我最讨厌画那玩意儿。还记的‘天发’装修吗?那个施工图真是画得人脑壳疼!” “也不麻烦你多久,到八月下旬就行。我美校同学那时候正好忙完手上的项目,他们两个会来荆州帮我。” “差点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南山,我回来不久,紫琼就和我说,她想和我一起弄个什么事做做,我也答应了。现在她正在找项目,谁知道她什么时候找到项目。要是她八月前找到项目,那我就不能给你帮忙了……” “什么?你和紫琼……” “什么?你……” 西宁、南山几乎异口同声惊叫起来。 “李浩倡,你们俩不会是好上了吧?”西宁快走几步,赶上前面两人,凑近李浩倡问道。 “没有的事!仅仅起了一起合作做点事的念头而已。你们的想象力真是丰富。怎么,就许你们一个个都有活干,不许我们两个无业游民认认真真做件事?”李浩倡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