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会场
叶萝与迟月并排走在漆黑狭窄的过道里，彼此静默无言。 因为是两个人一起，加上没有如鬼屋那般配备恐怖的背景音乐，因此叶萝并没有害怕的感觉。 比起恐惧，更烦扰她心绪的是她意识到自己错失了置身事外的报警机会。 叶萝在一片黑暗中掏出手机，发现无论摁哪个键都没法使满格电的手机亮起屏幕。 果然。主办方不可能没考虑到这一点，从踏进对方领域的那一刻起，她便相当于将是否切断自己与现实世界连接的主动权双手奉上。 意识到这一点叶萝稍微有点懊恼，但很快她就释然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作为一个早已习惯社会打压的悲惨社畜，叶萝在自我原谅和自我开解方面可谓得心应手。 况且被怀念过往的思绪影响，导致叶萝一时头脑发热主动走进会场通道，这是已经不可改变的错误决断，事到如今纠结也没有意义。 叶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忽然身侧的迟月用肩膀撞了下自己，她回过神来，恍然间发觉初见时观感颇为娇小的迟月实际上比自己高了半个头。 也许是身材比例造就的视觉陷阱，叶萝得出结论。 “到尽头了。”迟月说。 还在走神的叶萝猛地停下脚步，依旧免不了鼻尖撞门的悲剧发生。她揉着鼻子，胡乱应了声，随即在一片漆黑中摸索门把。 身后的迟月似乎是被她的囧样逗笑了，一阵被刻意压低的笑声响起。 “丢人就丢人吧，反正更丢人的事也没少做。”叶萝在心里安慰自己。 很快更丢人的事就来了，她发觉自己压根摸不到门把。怎么回事？眼前的模糊轮廓理应是门，从方才鼻尖反馈的触感来看，是木门而非铁门，总不会是电子锁吧？ “在这里。” 迟月说着，从后方握上叶萝的手，将她引至门把的位置。被少年骨节分明的手覆盖的瞬间，叶萝打了个冷颤。 自闭如她已经很久没跟他人有过这等面积的肢体接触，几乎是下意识地，叶萝挣开了手。 “……”迟月倒也不惊讶，把手插回外套口袋，看叶萝磕磕绊绊地开了门。 门后即是会场。 与过道的阴森不同，会场是一块空旷的四方形空地，暖黄色的灯光点缀墙角，营造出一种温柔的氛围，令人下意识地觉得安心，仿佛只是来参加一场聚会，而非什么赌上灵魂与生命的游戏。 叶萝二人并不是第一位来宾，场地中有着三三两两围成圈的人群，正在低声讨论。在叶萝打开门的时候，不少人朝他们投来目光，打量一阵后，又自觉将视线收回。 当然，毕竟他们二人怎么看都是新的游戏参与者而非主办方。 迟月没有再跟叶萝说什么，他甚至没有和叶萝告别就独自漫步到一小搓人中间，无比自来熟地开始自我介绍。 叶萝有些羡慕地看着迟月离去的背影，这份社交大牛的自信她是八辈子也享受不上了。 所幸历经工作带来的磨炼，和青春期相比叶萝多少拥有了一张厚脸皮。她学着迟月的样子，挑了个女生多的小群体，走了过去。 “你们好呀，”叶萝拍拍其中一个女生的肩膀，“你们也是接到邀请函前来参加大赛的玩家吗？” 被拍肩的女生看向叶萝，目光空洞，似乎并不理解叶萝在说什么。 实际上在叶萝拍那个女生肩膀时这群人就已经不再聊天了，此时不仅是那个女生，小团体里所有人都带着同款空洞无神的表情直视叶萝所在的方向。 叶萝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她立即后退一步，脸上依旧维持着尴尬的笑容：“哈哈，那什么，不打扰你们了我走了哈！” 话音刚落，叶萝就转身拔足狂奔。 跑出大概一百米，确认身后的小团体并没有追上来后叶萝停住脚步，她回首望去，那几人就像不曾被自己打扰过那般，继续悄声谈话。 “他们不是人类吗？” 叶萝发自内心地想要如此确信。 有了方才的经验，叶萝这才幡然醒悟，痛斥自己盲目搭话的大意。 她一边在人群中游走寻找确定是活人的迟月，一边竖起耳朵偷听人群密谈。 然后她发现自己听不懂。 哪怕离得很近，她也听不清楚这些陌生人究竟在说些什么。 每个音节都非常模糊，若即若离，这是空有音量没有内容的交流，又或者，是不属于人类理解范围内的交流。 叶萝大致明白了，在场大部分应该都不是人类。但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它们全都没有攻击自己的意向。 “也是啦，没人规定种族不同就非得一见面就互相残杀。” 假设自圆其说，于是叶萝便不再一惊一乍。只是她无法保证和谐的场面会一直持续下去，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迟月。 说来也怪，当初迟月并没有选择离自己很远的人群加入谈话，怎么这会就哪儿也没看见对方的身影？ 该不会是做了什么事被抓走了吧，叶萝漫无边际地想着。 一下子找不到人，又听不懂谈话，百无聊赖的叶萝干脆抬起手腕查看时间，在手机无法使用的当下，她唯有依赖手上古典的机械转盘手表。 手表显示时间是十二点二十九分，距离邀请函上指定的到访时间已经悄然过去了将近半个小时。 “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可我什么异常感觉都没有。”叶萝自言自语。难道只要在十二点前进门就完成任务了？等等，她进会场大门的时候是几点来着？ 叶萝想重新确认一遍邀请函上的内容，便打开背包取出邀请函。 这时，她惊讶地发现原本土气又刺眼的红色信纸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纯黑色。 “这个黑色看起来高级点。” 随意吐槽了一句，叶萝重新审读邀请函上的内容。 “尊敬的徘徊小姐，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支持……这种客套话直接跳过去吧。” “意愿参与本次混斗大赛的玩家现已集结完毕，首轮游戏将于0时30分开启，敬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0时30分？！”叶萝猛地看向手表，就在此时，秒针抵达了十二点的位置。 “嗒。” 下个瞬间，叶萝毫无预兆地开始飞速下坠，不待她反应过来，冰冷的水流便席卷了全身。 叶萝坠入水中。 由于先前赶在最后一分钟得到了提醒，叶萝此时并没有惊慌失措。她第一时间一手高举邀请函避免它被水流打湿——尽管她并不清楚主办方特制的可变色信纸是否防水——另一只手则扑腾水面，同时双脚熟练地踩水，为自己争取探头呼吸的机会。 叶萝是会游泳的，很快她就彻底冷静下来，环顾四周发现了几个正在水中扑腾的人影，他们中有的正在胡乱挣扎，有的则和自己一样已经稳定浮水。 无一例外的，这些人离自己多少有一段距离。 叶萝的背包表层已经湿了，不过它是防水包，而且先前已经拉上拉链，所以里面的物品暂时不怎么需要担心。 叶萝看向手中的邀请函，她握着邀请函的手湿哒哒的，然而信纸上连一滴水珠也没有。 不多犹豫，叶萝将背包脱下提出水面，把邀请函塞进去收好，随后便将解放的双手浸入水中，以一种极不规范的蛙泳泳姿向胡乱挣扎的人影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