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李白苏轼来了也得有政绩
人在大宋,无法无天正文卷第二百五十章李白苏轼来了也得有政绩赵骏回到驿馆后,就让人去两浙路转运使衙门把柳永的资料调过来。 他其实知道同时代很多诗词名人,如苏轼、柳永等等。 但他从未主动去寻找过这些人。 一来早期他自己也忙得团团转,没工夫四处去找。 二来无亲无故,你主动去找人家,人家估计也会纳闷你到底想干什么。 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找到了。 然后呢? 这群人因宋词而伟大,在中华文明当中,留下璀璨一笔。 但也仅此而已了。 如果你喜欢唐诗,恰好穿越到唐朝,去看看李白无可厚非。 喜欢宋词,人在大宋,有机会见见苏轼也挺好。 问题在于双方之间也就是崇拜者与偶像见个面,总不能时时刻刻跟在对方身边吧。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轨迹,赵骏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因此有机会见一面就见一面,要是没机会的话也不强求。 跟柳永就属于没机会见面。 赵骏上次来江浙,柳永正在睦州当团练推官,并且还正处于三年任期结束,北上回汴梁审官院流内铨磨勘,与赵骏完美错过了。 所以确实巡视天下的时候没有见着。 不过这次柳永却是主动找上门来,倒是让赵骏没有想到。 傍晚时分,驿馆大堂内,赵骏正在看一些两浙路皇城司衙门给他送过来的公文。 便在此时,江大郎进来兴奋地说道:“知院,柳三变来了。” 连江大郎都知道柳永的名声。 “让他进来。” 赵骏吩咐道。 “是。” 江大郎便出去招呼。 片刻后柳永进来,向赵骏局促地拱手行礼:“下官见过知院。” 赵骏并没有和颜悦色,而是说道:“柳三变的大名我是如雷贯耳啊,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柳永惭愧道:“下官些许薄名,入不得知院耳。” “呵呵。” 赵骏笑道:“伱的名气还是很大的,我也时常看你写的诗词,不过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柳永忙道:“下官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今正是新政时期,各地官员应该各司其职,你既然是定海盐监,怎么出现在了杭州?” 赵骏皱眉问道。 这涉及到了官员的原则性问题,还是必须问问。 要是被他遇到了不尽职的官员,哪怕对方是大名鼎鼎的柳永,也不能包庇不是。 柳永忙不迭回答道:“知院有所不知,我们这盐场虽比一县,却不归本地州府管,而是发运使衙门管。” “哦。” 赵骏恍然大悟,想了起来。 确实是这样。 比如杨告之前的职务就是淮南江浙荆湖制置茶盐矾税、都大发运使、提点铸钱事。 这茶、盐、矾是专营,所以由专门的衙门负责。 柳永笑道:“毕竟这盐乃是国之大计,因而下官每个月都要来杭州一次汇报公务,今日也是恰好在发运使衙门汇报,听说知院来了,才斗胆前来献诗。” “原来是这样。” 赵骏便露出笑容道:“以前确实有这个规定,不过考虑到路途遥远,各地发运使衙门都是三月一报,没想到新政下来之后,倒是严苛起来了,你坐吧。” “谢知院,这诗词集?” “拿过来我看看。” “是。” 柳永将手中的诗词文集恭恭敬敬地递上。 赵骏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接过来随手翻看了几页。 心中腹诽自己上学要背柳永的诗词,现在又要看,这就很难受。 不过心境倒是不同了。 以前是被强迫着背诵,现在则属于欣赏,随便看看,瞧瞧柳永的水平,用不着再背。 “不错,写得很好,此文采斐然,跃然纸上啊。” 赵骏看了几首词,其中第一页第一首居然是首颂词,专门写给他的。 诗词内容是歌颂在自己的努力治理下,国家四处歌舞升平,一片安宁祥和之景,给赵骏都给整乐了。 他笑着说道:“你呀,少整点这花里胡哨的,就算是想玩人情世故,也总是玩不到点上。” 柳永一时纳闷,问道:“下官愚钝,还请知院点拨。” “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要拍我马屁可以,但下次记得把官家带上,治理天下不止是我的功劳,还有圣人天子的功劳。” 赵骏向北方拱拱手,随后说道:“写词的时候,多写点天子的英明,这样你在官场上才能混得开。” “额” 柳永就尴尬地笑了笑。 其实早年他也是个恃才傲物之人,一首《鹤冲天·黄金榜上》,搞得赵祯直接让他去奉旨填词去了。 后来他暮年及第,总算是明白了拍马屁的重要性,于是在景祐元年考中进士去睦州上任,路过苏州时,写了首词献给当时任苏州知州的范仲淹。 但可惜老范没看上。 之后他又担任了三年余杭县令,按理来说政绩出色,抚民清净,深受百姓爱戴,应该磨勘改官,升迁品级才是。 可让柳永难受的是,他依旧只是平调担任定海盐监。 盐监其实就是县令,监在宋代也是个行政区,跟县平级,只是这个县主要产盐,所以主官不叫县令,叫盐监。 眼看自己都五十多岁了,干了七八年还一直在县令级别打滚,柳永也急了,于是又整了首《醉蓬莱·渐亭皋叶下》进献给赵祯。 结果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赵祯看了其中一句“太液波翻”就更不高兴,反正这辈子就没升迁机会。 本来以为这辈子无望,但听说政制院赵知院向来都喜欢人才,像原长沙县令陈希亮,因为打击权贵,被人报复,六年都没有升迁,认识知院后,就升到御史台去了。 想到自己明明政绩出色,可也是七年没有升迁,柳永就心里流泪,恰逢此次过来汇报公务,没想到赵骏也来了,自然大喜过望,抓住机会来献词。 反正他给范仲淹献词,范仲淹不搭理他。给皇帝献词,皇帝更不高兴。事情已经糟糕到极点,何不找知院再试一次,万一否极泰来呢? “文采确实好,不过治国光要文采可不行,当官还是要为百姓做主,干出漂亮的政绩,才能够得到世人的青睐。” 赵骏点评了一番,随后说道:“当然了,以前的官场确实很黑暗,就算有文采、有政绩也不一定能升官,还需要上面有人,你得罪了皇帝,谁还敢用你呀。” 柳永更尴尬了,说道:“都是下官年轻时候一时糊涂,后来下官也非常懊悔。” “不用懊悔,官家小心眼那是他的问题,你也别太在意。” 赵骏笑着说道:“你来之前我看过你的政绩,确实相当出色,恰好国营盐场改制已有数年,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这显然是要考察一下能力了。 一个文人诗词做得好,不一定政治能力就强。 李绅还好意思写《悯农》,蔡京、秦桧的书法诗词都是一绝。 所以文采固然很重要,但能力却更重要,否则也最多就是个御用文人罢了。 听到赵骏的话,柳永便立即说道:“国营盐场改制真乃救世良药也,改制数年,定海盐场已经两年没再死过人了。” “只是没再死过人?” 赵骏一愣。 “这便已经极好了。” 柳永叹息道:“官租、私债,以前盐民赋税还未交齐,私债又催逼不止。很多人都面黄肌瘦,徒具人形,在盐场干着干着,就可能倒在地上起不来。好不容易待盐熬成低价卖给官府得到的钱,首先要还债,借一缗往往要还十缗。周而复始,越做债却越多,家破人亡者不计其数。” “世事唯艰啊。” 赵骏叹了口气,当初他巡视天下的时候,因为盐场都在海边,与运河并不相连,路途遥远,确实没有去看过,这是他的疏忽。 “现在算是好些了,国营盐场改制之后,经营全交给了私商,私商收盐的价格比以前官盐高了许多,让盐民能有钱还债,从聚集成盐卤到熬制咸盐期间,无盐可卖之时,也能有点余钱过生活。” 柳永说道:“虽然还是苦,但日子总算是有盼头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从今年开始,我听说隔壁慈溪鸣鹤盐场的收盐价又低了许多,不少那边的盐民偷偷来我们定海卖盐,而且曾有一些胥吏、盐商暗示我,让我压低盐价。” 柳永说出来还是比较犹豫,毕竟这事会得罪人。 不过想到传闻中知院素来都是刚直不阿,喜欢揭露官场黑暗的人,所以也是大着胆子说了出来,以期得到赵骏的赏识。
这话让赵骏顿时面色铁青。 虽然他没有去海边盐场巡视,但他去过杭州城外的茶山看过。 宋代茶叶、盐场属于榷卖,既茶农和盐民产出,必须低价卖给官府,而且还有高额的赋税要缴纳。 这样对茶农和盐民来说,负担极重,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在茶叶与食盐没有收成的时候,跟种粮食的农民一样,只能去找专门放贷的有钱人去借贷。 而且还是高利贷,往往一借可不是年利率超过36%就是高利贷,而是300%以上,甚至夸张者能达到1000%,借一贯,一年下来还十贯。 如唐代出土的借贷文书中,“举取银钱二十文,月别生利钱二文”是比较常见的内容,用后世的话说就是借二十文钱,一月的利息是二文,即月利率为10%,年利率高达120%! 120%都算是平常借贷当中的正常利率了,王安石变法里,官府给民间放贷利率是40%,那都属于超低利率,由此可见唐宋时期,民间借贷的利率有多恐怖。 怪不得宋朝很多农民破产,大量的农民被迫成为毫无尊严的佃户,实在是因为官府苛捐杂税,加上地主贷主高额放贷,不断催逼所致。 所以王安石变法在很大程度上,其实就是为了保护底层百姓。 但可惜的是吏治没做好。 现在的情况是在赵骏的推动下,李谘主持了国营改制,将不少茶山、盐场进行私人化,国企只占股份不参与经营,私人进行经营处理。 刚开始还好,私人商贩还算是比较克制,以比官营时期较高的价格收盐,让盐民获得了不少实惠。 像以前官府收海盐,两三文钱白菜价收购,转手卖二三十文,贵的时候甚至敢卖50-70文,质量较好的雪花白盐,相当于盐中奢侈品,官府售卖能达到100-300文一斤。 这一中间转手就是几十上百倍的利润。 现在私人参与经营,收购价格比以前高了许多,普通卖二三十文的盐,私人商贩收购价能达到七八文,好的盐能达到三四十文一斤。 别看只是涨了几文钱,可盐本来就是量大取胜,《宋会要》记载,温州瑞安的双穗盐场一年产盐三百余万斤,多涨几文钱在总数上就是涨数倍。 并且私人商贩转运、售卖、赋税也要不少成本,可能一船盐收购价是三万贯,运到汴梁的时候,总成本就已经到了六七万贯,卖出去也只能赚个一两万贯。 要是倒霉遇到天气不好,或者其它因素盐价暴跌,不赔都算是好事了。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正常在市场上卖二三十文一斤的盐,出盐场的时候卖七八文是比较合理的事情。至少比以前官府那种两三文,甚至有的时候一文钱一斤的价格强得太多。 然而资本肯定不满足于此。 既然在销售端不能谋取暴利,那就从成本上着手。 如果能像以前官府压低盐价一样,私人商贩也压低盐价,那岂不是大赚特赚? 因此显然已经有人开始动起了歪脑筋。 “嗯,这事我知道了。” 赵骏点点头,看向柳永道:“此事你多费些心,多留意,记录下来是哪些人在做哪些事,上报给发运使衙门。” “是。” “恰逢新政,每月做好分内之事。朝廷是有功必赏,有错必罚。绝不会冤枉了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下官自是相信朝廷自有公断。” “嗯,你只需安稳住境内民生,多去县里走访,体察民情。遇到问题要妥善处置,遇到不合理的事情要仗义执言,哪怕是你的上司也不要害怕,莫要让那些贪官、污吏、jian商、劣绅坏了大宋的根基。” “是。” 柳永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接着赵骏又勉力他几句,虽然没有承诺给他升迁,但只要事情做得好,就不用担心升迁的事情。 毕竟当官不像写诗词,诗词写的好会被人吹捧,当官要是做不好,就是全县几万百姓的性命攸关,所以别说柳永,就算李白苏轼来了,也得干出成绩来了才能升官啊。 送走了柳永之后,赵骏坐在厅内,目光严厉地看向门外。 还是地方来少了。 才几年功夫,国营改制就变了样。 看来打击贪腐这种事情,应该常态化,年年化,不能松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