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人生初时若不见
灼睁开双眼，入眼之处，是一个拿着剑柄的虚弱老头，老头嘴角处不断溢出鲜血，手抖地几乎快要握不住剑柄。 向下望去，是一个状态更加惨烈的少年，他的脸色极度苍白，全身的血液燃干了一半，几乎是靠着不断涌进体内的灵气吊着命才勉强算活着。 再往外看看，一个燃烧的大坑和一具半数成为焦炭的尸体，还有一个朝他嘶吼的怪物？ 视线再拉远一些，整片大地被焚成了焦土。 “这不是和我刚来的那两百年一样了吗。” 灼惨然一笑，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托着同样残破的身体，他飞回了小山曾经所在的位置。 桃雅安静地温柔地躺在那里，永远睡去。 其实他和这个女孩只见了短短一会儿而已，可是…… “喂，你许下的愿望我帮你实现了。” “你说让他们吃饱，我做到了，果结三月，食之不尽。” “你说让他们不再争吵，我做到了，桃开四季，人人无忧。” “你说让他们变得温柔，我也做到了，灼热与凶戾被冰雪镇压，千年不泄。” “你说让他们不再流泪，对不起，我做不到，因为这片土地的灵，本身就是个爱哭的懦弱之辈” “他害怕孤单，讨厌寂寞，经常独自偷偷躲起来流泪，还要装做强悍。” “但是，他有努力去做了。所以，算是都实现了吧？” “现在，他要履行最后的，身为这片土地的灵所要履行的职责了。” 灼抱起桃雅，踏着桃木的灰烬一步一步走到苏言跟前，李青风也落了下来，站到了灼的面前。 灼望着二人，露出了灿烂而温柔的笑容，一如他怀中的女孩。 他轻声道：“谢谢你们。但，很不好意思，还有最后一件事想要拜托你们，希望你们能够同意。” 李青风是个不知道原委的，所以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灼。 就在李青风踌躇的时候，苏言睁开了布满血丝的眼睛，疲倦地说道：“你是灼，对吗？” 灼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的请求。”苏言说道。 灼微微躬身，又说道：“谢谢。”而后他将桃雅轻轻地放到了地上，右手抚上自己的心口，一团金光落在了他的手心。 “请你们将它埋进这片土地。” 苏言接过金色的光团，入手一片温暖，那是和人间界的【源】同根的气息。 “这是？”李青风指着金色的光团，询问道。 “这是我对这片土地该尽的责任，也是对她许下的承诺。”灼轻声说道。而后，他抱起地上的桃雅，转身走向了死亡。 待灼走了很久，久到他在苏言的眼中变成了一个微小的点，一道带着后悔的叹息声远远地传来： “人生初时若不见，该有多好。” 一天后，桃花祭开幕后一日。 白莯和黎雨仍旧在昏迷之中，舒小小亦然。赵拾的rou体完好无损，但精神受到了重大打击，一时间有些疯疯癫癫的。 同样疯癫的还有桃礼。这个坚毅的中年男人亲眼目睹了半个桃花镇的毁灭，加之害死了桃雅，在多重打击下，精神失了常，一醒过来就不停地念叨着“我是大侠”四个字。 直到苏言与李青风将灼留下的金色光团给了桃礼。 “他是桃花镇的镇长，那个人说这光团是对这片土地的责任，那老头子觉得该让他这个镇长去完成这份责任。” 苏言同意了李青风的提议。 他们将桃礼带到了村口的老桃树下，将光团交给了他。接过光团的一瞬间，桃礼清醒过来了。 那光团中的气息他太熟悉了，苏言他们只能感受到光团的温暖，而身为桃源人的桃礼，从光团中感受到的是桃源市的气息，是他们最熟悉的，也是赖以生存的桃木的气味。 他们与桃血rujiao融。 颤抖着，流着不知包含着怎样情感的泪水，桃礼将那金色的光团埋进了焦褐色的土地里。 温暖的气开始流动，死去的大地开始复苏。 桃木重新长出，桃花再度开满枝头，一切重归了之前的模样，只有逝去的永远逝去了。 灵爱世人，灵庇佑世人。 可惜世人抛弃了这片土地的灵，他们以恶意裹挟灵的善意，只为从他那求得利益，并为此牺牲掉最初为他们带来灵恩赐的生命，孜孜不倦，世代沿袭。 但即便如此，灵从不抛弃这片土地上的任何人，自立下承诺的那日起，他留给整片土地的唯有最真挚的善，并为此殚心竭虑，坚守千年。 何其可笑，又何其悲哀。 桃礼痛恨的，厌恶的那个不问世事的仙人，恰恰是这片土地上最大的善。而他寄予希望的外人，恰恰是来夺走这份善，致使整片土地死去的恶。 那么这份恶之一的花清浅，她怎样了？ 花清浅抱着遗憾死在了熊熊烈焰之中，当苏言前去那个巨大的陷坑里看她的时候，她的瞳孔里露出的尽是惊骇的光。 徐小年在这场浩劫中活了下来，灼离去后的第二日，他也来到了桃花村，他眼中的星星消失了，未来不再铺现，换言之，他真真正正重新变回了一个普通人。 这在超能者之中是极其罕见的案例，于是李青风准备带他回沧澜市，给他好好做个检查，但徐小年拒绝了，他觉得，彻底看不见未来了是一种莫大的幸运，他终于逃脱了这场噩梦。 桃露镇的疯狂也并未持续太久，在白莯与黎雨打倒舒小小之后很快便平息了下来。 桃源市的事件解决了，如果白莯此刻是清醒的，他一定会吐槽一句，又是一次莫名其妙，不清不楚的事件。 但现实往往就是这样，有太多的事情你不可能清楚的知道所有的来龙去脉，人有时候能够看见的，窥见的不过就是庞大事件中的一小部分，甚至最终结束时，依旧是朦朦胧胧，浑浑噩噩。 不管怎么说，这半份委托结了。 带着三个昏迷的人，一个疯癫的人，李青风与苏言还有小狐狸回到了沧澜市。回到沧澜市后的第二天，重伤的白莯醒了过来，他苏醒之后的第一句便是：“黎雨怎么样了？” 而回应他的是众人低落的神情。 主动进入失控，还是精神系的超能失控，白莯明白的。但他反倒笑着安慰道：“没事的，小雨一定会很快醒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