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血色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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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铳声音一波接一波,尽力逃出山谷的胡虏,不断中弹翻倒,一时铳声,惨叫声不断。 射手们依在土车之后,朝下方射击。 看着惨叫不断倒下的鞑子兵,有将卒心中喜悦,他心中狂叫: “刘将军,你看到了吗?俺给你报仇了!” 慢慢的,他仇恨的目光消散,动作变得机械而麻木。 装弹,射击。 不停重复这个动作。 血溅得到处都是,仿佛天上下了血雨一般。 山谷外一片狼藉,断头断脚,残肢内肠遍地都是。 人间地狱! “冲!” 一道颤抖的命令自中军传来,洛务整坚毅的脸庞竟有一丝恐惧,这气氛令人窒息。 人马具甲的五千重骑兵,听到军鼓声之后,如海潮般涌进山谷。 在炮火中存身的胡虏又遭受马匹狠狠践踏。 他们凄厉地叫喊着,可灼热很快烫熟了声带,只剩下两条腿还在绝望地踢动,正好似跳胡旋舞一般。 山谷外,数排战车缓缓驶来,自形状各异、密密麻麻的尸堆上碾压而过。 …… 帅帐外,郭元振跟张易之并排而立。 “你说白起会不会感谢他?”张易之苦笑一声。 屠俘第一人的头衔易主了,后世史书大概不再对白起反复鞭挞了。 郭元振咽下喉间涩意,想说什么,嗓子好似被堵住了。 他抬头看着夜幕,突然伸手抓了一把,手心立刻染上了细微猩红。 隔着二十多里,血雾竟飘到这。 远处的夜空早就是红色,仿佛一轮红日坠入山谷。 他跳过这个话题,僵硬的表情露出一抹微笑:“我等今日之功,必定流芳千古,岂会忝于古之名将?” 张易之略默,深深看了他一眼:“大业垂成,更须努力。” 郭元振没有接话,既然名载史册了,为何需要再接再厉? 那就是荣华富贵。 古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王爷做皇帝,朝堂才会重新洗牌。 “希望顺利。” 张易之喃喃了一声,受不了刺鼻腥味,踱步走回自己营帐。 帅帐内。 苏宸托着烛台,烛光照在脸上,光影层叠,表情异常晦暗。 他陡然停住脚步,盯着墙上自己的影子。 说来可笑,尤记得小时候常听鬼故事,大人胡诌鬼魂是没有影子的。 “八十万多万冤魂厉鬼?” 苏宸突然笑得很生硬,自言自语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阳间阴间,一样镇压尔等蛮夷!” 他从容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舆图。 借着微弱的烛火,苏宸扫视舆图上面的国家,表情冷冽: “犯我汉土,虽远必诛。” “扶桑倭寇,南方蛮国,吐蕃,一个都逃不了。” 最后,苏宸目光停在中原板块,锁定洛阳。 “该进去了。” …… 顺着青海湖两岸,密密麻麻,尽是望不到边际的吐蕃营地帐篷,旌旗猎猎。 营地四周,一道又一道深深的壕沟木墙,每隔一段距离,就有箭楼耸立,防守森严。 总部军事会议,吐蕃君臣齐聚一堂。 不错,主座正是吐蕃赞普赤都松赞! 国运之战,一国之君御驾亲征! 这可是侵吞中原,这可是成为千古一帝的机会!! 此时,赤都松赞却在烦躁地搓着手指,闷声道:“阿拉伯统帅究竟怎么回事,能不能行?六十五兵力的优势,还让战事胶着?” 首相韦·松囊咳了咳,轻声回答:“赞普冕下,臣通过大食商人,查过优素福的履历,纵观此人疆场生涯,大大小小二十多场胜利,实乃战功彪悍!” 赤都松赞闻言,依旧顾虑重重:“当初某人也自称名将之姿,可还不是一败涂地,让吐蕃帝国割地赔款,备受屈辱!” 话音落下,一道道目光望向会议桌的末座。 韦·乞力徐尚辗面色臊热,恨不得打开地洞钻进去。 “赞普冕下,胜局已经注定,苏玉城毫无胜算。” 韦·松囊语气自信满满。 赤都松赞叹了一声:“魏元忠反推的阵势很猛,咱们被迫后移,不能退了。” 自从唐休璟二十多万大军的加入,战场局势翻转,吐蕃无力进攻,只能以防御为主。 他们希冀西域联军冲进中原,给这里解围。 群臣脸上露出忧色,他们理解赞普冕下“不能退”的意思。 一旦退回雪域高原,那就失了先机,富得流油的中原恐怕被胡狗抢得干干净净。 咱们吐蕃帝国又是串联奔走,又是精锐齐出,要是大头没捞到,那真是奇耻大辱! 虽然土地已经是囊中之物,但汉奴和财富被西域胡狗抢光,他们绝不甘心。 “相国,你亲自走一趟,问问阿拉伯统帅。” 赤都松赞按耐不住,声音略显催促。 韦·松囊点头应下,正要开口说话。 “报——” 沙哑的嗓音陡然传来。 还没传禀,浑身泥垢的斥候闯进会议室,噗通跪倒在地,颤抖着嘴唇:“死了,全死了。” 众人一脸疑惑。 谁死了? 难道苏玉城全军覆没? 赤都松赞压抑着激动心情,急声问:“唐国阵亡多少?” 斥候依旧在发抖,似乎还没从地狱般的景象中走出来。 赤都松赞见状,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他不顾一切冲到斥候面前,哈哈大笑道:“全歼!唐军遭到全歼!” 群臣相互对视,皆会意一笑。 这阿拉伯统帅还不错,虽说靠着七十万兵力优势,但能做到全歼,也算英勇了。 “是……是联军,尸体将几里的山谷塞满了,唐军用战车运土填坑。” 斥候深呼吸一口气,将看到的惨烈场面讲述出来。 这将是他一生的噩梦! 轰! 九天惊雷在会议室炸响,赤都松赞满脸震怖,往后倒退几步,差点瘫软在地。 气氛犹如葬礼一般,恐怖到令群臣颤栗。 “谎报军情,该斩!” 相国韦·松囊面色惨白,声音极度沙哑。 斥候额头磕地,哽咽道:“旗帜、还有唐军的相貌,奴才不会看错的。” 群臣毛骨悚然。 如果说吐蕃跟中原人可能混淆,但胡人绝对不会。 尸体将山谷塞满,难道联军全灭于此,无人生还? 要不然八十万兵力,怎能纵容苏玉城如此杀戮? 赤都松赞脸色苍白浑身战栗,再也按捺不住恐惧,咆哮道:“探,再探!” 他不相信,一定是假的! 就算天降刑罚,也不可能将西域联军全部埋葬! 立刻有武将出去安排侦察兵,没人相信这个斥候的话。 冗长的死寂之中,角落响起颤抖的声音:“赞普冕下,立刻下达撤军的命令吧,稍有迟缓大祸临头。” 韦·乞力徐尚辗内心充满挫败的绝望,但他知道。 这个消息极有可能为真。 因为真正跟苏玉城疆场对弈过,才明白此人的恐怖之处。 群臣双腿发软,撑住桌沿依然无法平复恐惧的情绪,他们近乎窒息! 如果西域联军覆没,那酝酿主导这场侵略的吐蕃,会迎来什么下场? 八十多万大军都输了啊! 不是八万,是八十多万!!! …… 唐休璟在谯楼二层往城的西方眺望。 谯楼内士卒来往,都没有影响到唐休璟内心的沉思。 他在酝酿一个大胆的计划,便是在几日后将兵力分成四路,趁月夜进袭敌营,将吐蕃杀个落花流水。 不过这个计划太过冒险,魏相会赞同么? 就在此时,没有旗号的几匹骏马滚滚而来,很快,踩踏楼梯的沉重脚步声,斥候抱拳行礼,正要禀报。 为了避免战败的消息动摇军心,唐休璟将几人迎入谯楼。 正堂里,魏元忠伏案书写:“遂以熊罴之师,挫于犬羊之旅,诚合结缨军垒,抵罪国章……”
又是一封措辞沉痛的请罪表。 虽然收复了城池,但自始至终都没有取得过一场大捷,他必须向朝廷请罪。 “魏相,西北战报来了。” 人还未到,急促的声音就传进来。 唐休璟带着几个斥候走进正堂。 “终于到了。” 魏元忠站起身,神色惴惴不安。 西北战线才是决定帝国命运,他之所以不敢大军反扑,就是忌惮西北,一旦那里溃败,他需要北上堵住口子。 斥候没说话,从铠甲中掏出一封帛书。 魏元忠情绪略显紧张的接过,展开一看。 上面仅仅四个字。 “胡虏尽灭。” 魏元忠大脑陷入宕机状态。震撼到头皮发麻。 尽灭何意? 难道全歼联军? 这…… 这怎么可能? 根本有违战场常理! 唐休璟也看到了,他更注意到帛书底部那摄政王章印。 亲笔手书! 王爷这等人物,根本不屑于谎报战功。 也就是说。 真赢了! 西北创造了一个不可能的奇迹! 奇迹之所以是奇迹,那意味着它超出所能想象的范畴。 “快……快说说!”魏元忠死死盯着斥候。 斥候清了清嗓子,将战役具体经过详细汇报。 听到单枪匹马入联军军营,诱之以利,许之以诺,劝降石国反叛。 唐休璟跟魏元忠热血沸腾。 听到烧粮,料中联军侧翼进军昱岭,正面以十万迎接七十多万大军…… 魏元忠目瞪口呆,内心涌起了nongnong的敬佩之情。 战神! 当之无愧的战神! 倘若有一个步骤出错,摄政王必败无疑。 “而后诈降胡虏,屠杀五十五万,杀了两天两夜。” 斥候嘶哑的嗓音继续响起。 轰! 不啻于晴天霹雳。 魏元忠肝胆欲裂,四肢冰凉。儒雅的脸庞满是骇然。 杀降五十五万? 而唐休璟表情早已僵硬无比,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攥住。 这可是坑骗俘虏,比武安君更残暴的杀戮啊! “顿戟一怒,伏尸百万,摄政王诠释这句沉重的话语。” 魏元忠目光呆滞,他瞳孔陡然一缩,急声道: “撤兵!” 几个斥候一脸迷茫。 唐休璟表情骤变,跟魏元忠的眼神交汇在一起。 “不可,眼下是全歼吐蕃的绝佳时机。”他沉声道。 魏元忠一张脸渐渐阴沉,冷声道:“此话何意?” 唐休璟佯装不懂,兴致勃勃道:“魏相,吐蕃定然处于恐慌之中,咱们趁胜追击。” 说完调头欲走。 魏元忠阔步而出,把他给拦住了:“随老夫撤兵,这是军令,你想违抗?” 他咄咄逼人,不容唐休璟能有思忖的机会。 唐休璟表情晦暗,自己必须做出选择。 他紧紧咬着牙,只能让自己没的可选! “抱歉,我是摄政王任命的西北路行军总管,只是前来支援魏相,魏相并无节制我的权力。” 丢下这句话,唐休璟头也不回地离去。 几个斥候更是二丈摸不到头脑,搞不清楚两个统帅为何翻脸决裂。 魏元忠脸色难看至极,怒声道:“传令,立刻撤兵!” …… 岭南西路,邕州城。 城中军营内,一片死寂。 信鸽带来了一个震天动地的消息,一个足以盖过史册所有战役的捷报! 西北战线赢了,赢得异常恐怖! 王孝杰沸腾的血液渐渐平息,他眯了眯狭长的眸子,沉声道: “传我命令,吹起反攻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