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重则殒命，轻则痴呆

    看到柳湘莲，贾母不知该作何感想，她只希望过欢喜安乐日子，可这些晚辈从来都不安分。

    柳湘莲将李世贞作了介绍，贾母顿时变得恭敬起来，太医院的太医说白了也是混饭吃，李先生这等不图名利、高风亮节之人别具人格魅力。李世贞客气几句，被鸳鸯领着去碧纱橱里看诊。

    一时无事，贾母随口问：“官司打的如何了？都察院的人呢？”

    柳湘莲听了便笑：“太太想的太简单，不是孙儿自夸，以我如今身份，没有陛下圣旨，没几人敢动。”

    贾母白他一眼：“看把你得意的！宝玉他娘固然不聪明，但后面有能人啊！你小心阴沟里翻船！”

    看来老太太什么都知道啊，柳湘莲笑道：“计策再高明也得看执行，如果赵姨娘当场毒发身亡，我定得不了好，谣言都够受的。可这不是没死么？明日便可真相大白。”

    见他自信非凡，贾母懒得多问，她更担心宝玉。

    王夫人缺位，凤姐一直陪在贾母身边，这时挑眉看着柳湘莲。

    柳湘莲拱手作揖，谢道：“多谢凤jiejie出手相助。”

    当着贾母，凤姐不敢说太露骨的话，笑吟吟问：“说好的‘重谢’呢？不会就轻飘飘一句话吧？”

    尽管满心焦虑，贾母也不禁发笑，斥道：“你两个猢狲去外面谈生意去！”

    柳湘莲道：“凤jiejie放心，这回定叫你满意。”

    凤姐挽着贾母胳膊撒娇：“老祖宗，这话你可听到了！他要是说话不算话，老祖宗可要为我做主！”

    说话间李世贞皱着眉头走了出来，贾母心里一揪，忙问：“李先生，宝玉怎样？有无大碍？”

    李世贞叹道：“小公子是否中魇老夫不知，但中毒了无疑，且是奇毒！”

    “啊！”贾母惊呼一声，随后大怒——若说中魇防范不了，中毒如何能发生？到底是谁干的！派了那么多人，难道都照顾不好一个宝玉么！

    这会儿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她忙问：“是什么毒？要不要紧？能不能治？”

    李世贞道：“是域外奇毒，名为乱神惊魂散！萃取多种毒素混合而成。微量服用，可让人精神亢奋，有飘飘欲仙之感，便如魏晋时之五石散。倘若过量，则神智狂乱，气力暴涨，身体燥热。若是再多，则会丧神失智，有性命之虞。”

    “那宝玉现在是？”贾母忙问，紧张至极。

    李世贞摇摇头：“药量极大，恐怕……”

    贾母身子一颤，惊问：“恐怕如何？”

    “如不能及时解毒，重则殒命，轻则损伤神智，沦为痴呆！”

    贾母忙道：“先生一定要救救宝玉！老身定会重金相酬！”

    病急之下，她和柳湘莲一样的手法，重利相诱。

    李世贞叹道：“老夫人不知，此毒奇异之处在于，配方稍有不同，解药便大不同，如今来不及一一尝试啊。”

    “来不及？什么来不及？”贾母大惊失色。

    “最迟明早之前，必须有解药，晚了就没用了，会彻底损伤神智。老夫可先开一些安心凝神的药，尽力延长时间，最多也不过一日罢了。”李世贞说道，有鼻子有眼。

    贾母喃喃道：“就是说，今晚必须问下毒之人要到解药？”

    李世贞点点头。

    想了想，贾母道：“鸳鸯，你先带李先生去休息。”

    李世贞一走，贾母怒喝：“虎毒不食子，真是好狠的亲娘！”

    众人垂头，不敢说话。

    贾母望向凤姐，道：“去把你那位好姑妈给我请过来！她儿子都快死了，她留在前面干什么！”

    凤姐却没有应，提醒道：“老太太，姑妈说宝玉是中魇，这会儿李先生说是中毒，恐怕姑妈不会认。”

    凤姐很清楚，今日帮了柳湘莲，等同于和姑妈、和王家决裂。今后想在荣府立足，就要抱紧贾母大腿，只要熬到贾赦死了，贾琏成了男主，邢夫人那个蠢货很容易摆布死！那时，荣国府就是自己说了算！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先把姑妈打倒，让她丢了管家大权！不然今后定会处处寻自己麻烦，老太太根本护不住！宝玉中毒，正是天赐良机！

    “她敢不认！”贾母气呼呼说了一句。

    转念一想，凤姐所言确有道理，她既然为了王家利益敢拿宝玉冒险，直接问一定不承认，必须找出证据来！立刻命凤姐道：“速将今日照顾宝玉的人，还有见过宝玉人，不管是谁，统统拘来！一个也不准少！”

    凤姐忙道：“这倒不麻烦，宝玉的几个贴身丫头都在这儿，可以先问她们！”

    片刻之后，荣庆堂中，贾母在上端坐，下面跪了七八个女婢，都是宝玉房中的大丫鬟。

    贾母直接让凤姐问案，她实在太累了，也存心看看凤姐的能耐。

    凤姐身姿傲然，站在众女婢之前，先冷着脸压抑声音说道：“刚刚大夫已确诊，宝玉中了奇毒，此刻命悬一线！”

    这话一出，众女婢纷纷抬头，脸现惊恐之色，口中发出“怎么会”“不可能”之类的惊呼——若是中魇，手段奇诡，她们尚可推脱，中毒便是她们的责任，谁让她们负责宝玉饮食！

    见她们慌乱失神，凤姐这才问道：“今日宝玉吃过什么喝过什么，尤其是下午，一一讲来！”

    袭人是众婢首领，答道：“宝玉近来懒待吃饭，今早和中午都只吃了半碗粥，喝过些茶水。但剩粥都被大家吃了，茶水也是大家公用的，并无人中毒。”

    凤姐又问：“其他的还有没有？”

    “其他并无。”袭人说话时神态坦然，并无一丝慌乱。

    凤姐不疑她故意说假话，但未必是实情，遂又问众人：“你们其他人还有没有要说的？好好想一想，不可遗漏！明告你们，若宝玉出事，你们全都会送到庄子里，以后别想再见天日！”

    所谓“庄子”，便是农庄，里面粗衣淡食，吃都吃不饱，还需整日cao劳，和如今锦衣玉食的日子天壤之别。众丫鬟无不大恐，瑟瑟发抖。

    晴雯嘴快，性子也直，抬头说道：“怎么没有？下午太太领了舅太太过来，不是强劝着吃了半碗药膳？太太说大补！袭人你不是在么？怎么忘了？”

    其实袭人早想到了，可她不敢说王夫人啊！今儿的事处处透着诡异，说不得便是王夫人动的手！

    这时忙补救道：“是有这事，刚刚我忘了。”

    凤姐冷笑，看不出来，这袭人也是个jian滑的！若此事被遮掩过去，今后姑妈岂能不看重她？

    这时懒得同一个丫头计较，便问：“药膳呢？不可能都吃了吧？”

    这下袭人又不说话了，低着头装没听见。

    晴雯道：“宝玉本来不想吃，太太硬逼着才吃了小半碗，剩下的都被太太身边的彩霞带走了。”

    未等凤姐说话，贾母喝道：“所有接触过药膳之人，全部拿来！尤其是那个彩霞！”

    于是凤姐带着她和贾母的心腹风风火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