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雇主
要在这个点上找到出租车并不容易。午夜的狂欢者往往喜欢“成人化”的元素,古板的大学城对他们来说缺乏吸引力,而这也意味着它同样吸引不了精明的司机们。 司机们喜欢为醉醺醺的客人服务,虽然也有招惹到酒疯子的危险,但在大多数情况下,在良知允许的范围里,稍稍兜兜圈子,总是一笔不错的买卖……万籁俱寂的大学城呢?别说醉醺醺的客人了,有没有清醒的客人都是一个值得慎重对待的问题。每月要交给出租车公司的份子钱可是切切实实的负担。 所以,倒霉的赶路人只能依靠自己的双脚穿过大学城。他用兜帽遮住脸,独自一人行走在夜色里,犹如恐怖小说中的连环杀手。一些女生选择了夜不归宿,却还是远远避开了他。 滕云深一离开路灯的光芒,就迫不及待地闯入了影子的国度里。他在影子之中如鱼得水,阻力不复存在,他似乎仅仅是一个幽灵,一个……念头。 滕云深游向了灯火阑珊的彼岸。这倒不是因为他对灯光心存向往,他讨厌它,那使得暗影之路支离破碎。可惜的是,夜间照明系统无微不至地呵护着每一个行人——当然,不包括鬼鬼祟祟的巫师。 他再次望向第一世界,那里的情况依旧很糟,月亮大得吓人。 “我可以像利用影子一样利用光吗?”滕云深禁不住这么想,并很快意识到这个念头不切实际。 无论是放射还是反射,万事万物都在发光,哪怕是影子,也发出了自己的光。影子具有能量,光却与温度一样,都只是能量的表现形式。他可以运用自己的重量去推大地的重量,却不能运用自己的重量推自己的重量。 他的任何行动都在光辉之中。 滕云深离开了大学城。站在主干道边上,他终于有机会拦到一辆出租车了。不过,事与愿违,出租车一辆接一辆飞驰而过,却都载着客人。 他能够通过投机取巧的方式搭上出租车。捕捉人们的情感,稍稍加以改动,迫使他们载上自己并不困难。但他不打算那么做。枪手的语气一点都不着急,他不认为真的有一场战斗在等待着自己。 况且,谁又敢说自己的事情一定比别人的更为重要呢?回家与聚会都挺重要的,而他两样都不沾边。实际上,他已经做好了踏入陷阱的准备了。既然如此,不妨让对方多等一会。 空车终于姗姗来迟。滕云深拦住它,然后“顺顺利利”地坐了进去。上一次乘坐出租车已经是几年以前的事情了,以致于他有些诚惶诚恐,连系上安全带都显得笨手笨脚的。 他向司机展示枪手发来的地址。他注意到了对方的惊讶,但是,司机终究没有对此多加评论。 在一路沉默中滕云深抵达了目的地。 在灰沉沉的月光下,矗立着两栋以天桥相连的大楼。他回忆起了这个地方,也理解了司机的诧异从何而来——这里是久已废弃的百货大楼,荒无人烟。 若非滕云深两手空空,司机恐怕会将他判定为犯罪分子……当然,这仅仅是滕云深漫无边际的揣度罢了。司机毕竟是见过世面的,有什么样的客人他没瞧过呢? 滕云深走向过去的金碧辉煌。 大楼也许积满了灰尘,但午夜时分的访客可不会在意这些。滕云深关心的是一条可用的路线。他检查过第一世界的地形了,在另一个世界里,大楼成了严严实实的巨石。他只能在基准世界当中寻找机会。 玻璃橱窗被木板封住了。大楼的主人对这里弃之不顾,并不代表游荡者们可以在这里生根发芽。 滕云深绕到大楼的侧面,找到了一扇虚掩的门。 他推门而入。月色跟随着他的脚步,照亮了空荡荡的柜台。他找到了一动不动的台阶式电梯,在小心翼翼地观察之后,他走了上去。 枪手就藏在某一个角落里。他不觉得对方是敌人,然而,对方也不是朋友。面对一个“高手”,保持警惕总是明智之举。 森林法师称他为杀手,战斗法师,可他清楚,谁才是真正的杀手……把他叫来这个地方的猎巫人技艺高超,而且胆大妄为。 滕云深下意识地把枪手与自己认识的战士相比较。他不认为江潇潇与苏瑞雯会是那个人的对手。麦珂呢?滕云深看不透森林法师的能力,但是,在情报这一方面,猎巫人似乎已经占了上风。 “我自己呢?”滕云深又冒出了一个疑问。 初次交锋,他与邪恶的女巫搭档,却还是敌不过枪手。这当中的过程很复杂,他没能够发挥真正的实力……第二次呢?他又被打得措手不及。 滕云深并不觉得这是不公平的。枪手是一个凡人,他要对付巫师只能采用巧妙的战术。但滕云深也觉得下一次自己会表现得更好。 短短几个小时之后,他已经是今非昔比了。他的法力提升到了第三阶,身体也经过了改造。过去的敌人在他眼里如同吓唬乌鸦的稻草人一般不堪一击。 当然,从正面发起进攻不是枪手的风格。他之所以是高手,就因为他总是可以以弱击强。 “这里!”一个声音招呼道。紧接着,滕云深瞧见了角落里的光。枪手举着一盏露营灯朝他挥了挥手。 他咬牙切齿地走了过去。他一直在留神周围的动静,却还是没能发现枪手的踪迹。如果枪手决定对付他,他恐怕在劫难逃。 枪手放下了露营灯,好整以暇地坐在了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塑料椅上。他换上了灰色的名贵大衣,更像是一个社交名流。 滕云深问道:“这一回要收拾谁?” “别着急。”枪手回答道,“让我们从长计议。邪恶永恒啊!” 果然如此。滕云深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的动作,“那你是打算要和我好好谈一谈?” “确切来说,不是我要找你。”枪手笑了笑,“在我眼里,你是一个幼稚的危险。”他毫不留情地奚落道,“不过,有人不这么想。” 他戴上了一张防毒面具。要不是他的手好好的放在膝盖上,滕云深还以为他打算使用毒气弹杀死自己。 一个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声音从面具之后传了过来:“你好,滕先生,我是他的雇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