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无辜者名册
比起吝啬的配方选项，系统列举出的【进化分支】有太多种，一时间，看得杜易眼花缭乱。 仔细分析后，杜易得出结论，系统提供的【进化分支】，并非凭空创造。 而是基于他已知的【进化知识】，推演得到。 杜易如果没有相关的知识储备，系统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从【斩首飞刀】有八十三条分支，而【萤月戒】却只有五十二条，且没有一条完整解锁，也能证明这一点。 杜易推测，随着日后，自己所学更多，更广，进化分支的种类，也一定会再次增加。 其次，进化分支的排序，也并非完全按照进化后奇物的强弱分类。 而是根据【进化知识】的获得度。 就像第八十三条分支【因果律】，杜易极其眼馋其“违背因果”的特殊能力。 凡是涉及【因果】的能力，都不会弱。 毕竟心魔本体之死的原因，正如飞刀口诀所言，刀斩敌首，心斩因果。 因为飞刀锁定的，是心魔已死的【果】，所以，哪怕斩杀的是分身，本体也会受之影响。 唯有心魔本体，实力达到王境，才能免疫斩首飞刀带来的连锁死亡。 不过，就目前【斩首飞刀】的能力来说，魔宗若再敢派分身前来。 那就是分身、本体，死一双的下场。 可以说，杜易凭借【因果之力】，达成了“以凡人之身，屠杀魔宗”的惊人成就。 然而，眼馋归眼馋，杜易考虑到【因果律】解锁，需要的三条【进化知识】，都只有可怜的获得度。 杜易觉得不混上个【高僧】、【史家传人】和【大匠士】的称号，都别想解锁。 更别说，那么强大的奇物，进化方式也一定格外困难。 至于，已经成功解锁了的【八臂修罗刀】，杜易也看不上。 【斩首飞刀】已经邪性满满，就算【八臂修罗刀】再强，它的进化方式，依旧令杜易无法接受。 极恶之人好说。降临此世后，杜易就知道自己免不了杀生。可要杀首善之人，杜易做不到为了力量，放弃底线。 杜易最看不起的人，就是说自己是“因为力量，而迷失自我”的人。 力量本无对错、也无善恶。 你之所以拥有力量后，变成那样的人。 只是因为，你本来，就是那样的腌臜货色。 …… “是不是觉得很难受？”清冷的声音，出现在耳畔。 “你可没告诉我，百草丹，有这么强的副作用。我感觉自己快要变成一棵树，生根发芽了。” 杜易勉强抬起手，用本该柔弱的指腹，点在柱子上，发出咚咚咚的敲击声。 “百草丹的副作用，只会让你在一段时日里，筋骨僵硬、皮rou麻木，没有大碍。休养几日，就会渐渐恢复。”清冷的声音答道，“但我问得，不是这个。” “以你的性格，恐怕一时无法接受，那么多人因你而死，你心里一定很迷茫吧。” 杜易眼皮都没抬：“……方伊人，你何时变得如此刻薄。我来武功郡这些日子，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和我说话。可你，让我的所有期待都化作泡影。” 杜易虽然没明说，但是通篇话，只透露出一个意思，就是让方伊人远远滚开。 然而，一道幽兰香气，从杜易鼻翼飘过，缓缓落座一旁。 “高高在上的方伊人，也会坐在凡间的台阶上。”杜易睁开眼睛，看向身旁的倩影，冷冷一笑。 方伊人没有理睬杜易的讽刺，美目看向远处，那些正在被收殓的尸身：“牵连无辜，是我幼时，就开始的经历。那时，父亲常年征战在外。武功郡就多了许多牛鬼蛇神。” “第一次，在茶馆，六人，那是一对夫妻和他们四个孩子，最年幼的，还在襁褓之中嗷嗷待哺。我乔装打扮，偷跑出府。那对夫妻，见我年幼，还给了我两枚鸡蛋果腹。他们一家人真得都很善良。” “第二次，街边百姓，三十八人，其中有两对夫妻，五位老者，三名幼童……” “第三次，府上护卫，七人……” “再后来，我就不敢数了。” “为什么？” 杜易睁开了眼睛，双眸如平静的海面，深处却酝酿着惊涛，发出叩问灵魂的质问：“你漠视了这一切？” “当然不是。”方伊人顿了一下，螓首转动，一对美目眼波流转，满是浓烈的情感，“是因为恐惧。” 【皓月，坠落凡间了。】 杜易忽然有了这样的感觉。 “那段日子，我一闭上眼，他们就会愤怒地看着我，质问我，为何给他们带去死亡，为什么还能好端端的活着，为什么不去死。” “年幼的我，并不畏惧亡者，甚至渴望他们有归来的那一日。我只是害怕，是我让这些原本善良的人，变得充满怨愤。害怕，有朝一日，我所爱的人，也会变成这般令人生畏的模样。” 蓦然，方伊人的话，戛然而止，向杜易提出了一个问题：“那样的境遇下，我应该怎么办？” 夜色模糊了杜易的神情，许久的沉默，化作深沉如夜的叹息。 他拷问内心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畏惧。” “若想要避免这一切，就必须披荆斩棘，继续前进，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让敌人只剩下畏惧。” “曾经有个人，也是对我这么说的。”方伊人莞尔一笑，这笑容像是一道光，令冬雪初融，然后又在眼波深处，化成两团明媚的火焰。 第一次见到方伊人这般笑容的杜易，瞬间呆若木鸡，回过神后，对那个“曾经有个人”，产生了一丝丝他不愿承认的“嫉妒”。 “只是，我太过‘娇弱’了。”说道这里，方伊人的笑容，再次被冰霜覆盖，“我无法背负着，这份重若泰山的负担前行，却也做不到孑然一身。” “所以，我命人编写了一本《无辜者名册》，将一切都记载在上面。” 随后，方伊人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相信。终有一日，我会有勇气面对。” 言罢，两人之间，再次陷入了沉默。 【方伊人，这样的你，才让我觉得真实。】 少顷，杜易轻声笑道：“我其实很后悔，就应该听你的话，不出门的……方伊人，今天的这些百姓，应该也会出现在你的名册上吧。” 方伊人微微颔首。 “暂时的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说着，杜易突然握住了方伊人的手掌，她白皙的脸庞上，霎时间泛起淡淡的粉红色。 “我会一直陪着你，这也是我的责任。” …… “咳咳！” 杜易咳嗽了一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暧昧。他很庆幸与方伊人之间的关系有所发展，可今夜实在不合时宜。 “伊人，我这里还有一件事，需要麻烦你，请你帮我找一个擅长女红，胆子大的丫鬟。” 说着，杜易从斩首飞刀上，摘下一颗干瘪的头颅。 这颗头颅，以rou眼可见的速度，还原成原貌，正是那个被飞刀斩杀的心魔。 头颅之上，吕良骥所造成的伤势，已经消失不见，甚至脖颈处也长出了一层皮膜，没有半点鲜血渗出。 若非身首异处，别人看见，也只会以为这是一名正在酣睡的幼童。 实际上，心魔只是将自己的分身，寄居在这身体内。 而身体的原主人，比他的父母，更早地前往了另一个世界。 看着怀中头颅，杜易心中五味杂陈。 【我变了，变得有些可怕，竟然可以捧着一个孩子的头颅，却没有任何的恐惧。】 【伊人的担心，是正确的，我活了下来，却也被杀死了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