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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家人

    暮色四合。

    吃过晚饭,上官舒把秦符氏送回了家,她也没急着走,因为,直觉告诉她,她那个没长心的爹今晚怕是不会回来,就是不知道弟弟能不能长点心惦记一下娘没吃的,还有晚上一个人在家会害怕。

    上官舒安慰道,“娘,你也别气了,爹就是愚孝之人,他也是认了亲太高兴,一时被喜悦冲昏了头。”

    上官舒心里却是在想,娘以前也是过得这种日子吗?一朝公主屈尊下嫁,齐家就这般不重视?一家团圆都不叫娘?而且也不是白吃,是拿了那么多粮食过去的!若是她遇到这种相公,就算不和离,也早把他打得亲娘都不认识了,怎么可能惯着他在自己面前这般嚣张。

    这时,秦风一阵风一般跑了回来,急火火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秦符氏,气儿都没喘匀就开始催促,“娘,快吃,要不,就,该凉了。”

    上官舒递了一碗温水给秦风,“给,急啥。”

    秦风一屁股坐到炕边,长长地喘了一口气,接过水一饮而尽,“呼……外面冷,我怕跑慢了饼就凉了,娘不能吃凉的,所以,大姑母把饼给我后我就赶紧跑回来了。”

    上官舒问,“爹呢?啥时候回?”

    秦风眸光动了动,“爹喝多了,今晚不回了。没事儿,娘,我在家陪你。”

    秦风没说,爷奶不仅留下爹叙旧,还要留他也在那住下呢,说是很想他们爷俩。

    吃完饭,婶子说她不敢自己回屋睡觉,二叔便回西屋陪婶子了。

    姑母们也都跟着姑父领着孩子回家了。

    除了大姑母,他们没一个想起来娘还一个人在家呢。

    爷奶家住在村子中间,左邻右里的,爷奶还在东屋住着,二叔都担心婶子怕黑,可是,自己家住在村头儿,离山最近,更危险,爹都没说担心一下娘自己在家,还跟爷奶一起留他住在那。他只是因为作为晚辈才没发火的,否则早掀桌子了,还有,这顿团圆饭不仅没叫娘,爹还把家里的粮食全都拿去了爷奶那里,他内心早已经怒火中烧了。孝顺?哼,叙旧,难道明天白天还有以后无数个白天就不行吗?

    上官舒把油纸包打开,将里面的两张葱花鸡蛋饼递给秦符氏,“娘,你要不要再吃点?没事儿,今晚我也留下来陪你。”

    秦风紧张地盯着上官舒,“姐,这些还都不算啥。爹答应了爷,等过完年就去县里把姓改回来,还要把你的姓也改了,放到我家的户籍上。”

    一直沉默的秦符氏终于爆发了,嗷的一声放声大哭。

    上官舒和秦风被吓了一跳。

    砰的一声,门被秦苍给踹开了,他眸中火光突突直冒,“符馥,别哭,我去教训那一家子狼心狗肺去。”

    一个时辰后,秦符氏终于不哭了。

    秦忠鼻青脸肿怒气冲冲地带着酒气踹门而入,把一袋子三四斤的面丢到地上,指着秦符氏的鼻子,“你是不是跟舒儿说啥了?还去别人家嚼舌根了?”

    秦风站起来挡在秦符氏前面,目光犀利地对上秦忠,“不是娘,是我说的。还用别人说?是你自己没长心,不仅搬空了家里的吃粮,还大晚上的把娘一个人留在家。”

    啪的一声。

    秦忠一巴掌把秦风打倒在地,“孽障,都是被你娘撺掇的,这般不孝,还让外人来打你亲爹。那是你爷奶,我给他们孝敬点粮食怎么了?他们想我,我留下陪陪他们怎么了?你婶子刚怀孕,她害怕你娘公主的身份,不敢跟她一桌吃饭才没叫你娘,你姑母不是让你带吃的回来了吗?你奶说得对,不能让东夷人教育孩子,否则都会被教成不肖子孙。”

    上官舒气得体内气血翻涌,她觉得,没办法跟这个爹沟通,他们之间的认知差距那就是珠穆朗玛峰峰顶和马里亚纳海沟海底的海拔差。

    秦符氏已经哭得背过了气儿。

    上官舒顾不上跟爹对峙,赶紧给娘掐人中拍背。

    秦符氏醒来的时候,秦忠又不见了。

    这次不是他自己走的,是被秦苍给拖着扔到了齐里正家。

    他们不是一家人父母子女兄弟姐妹情深么,就让他好好去叙叙亲情。

    秦苍不仅把人送了过去,还放下了话,“里正,给你们澄清一下,那家宅子不是秦忠的,是我送给秦风的,房契和地契都是秦风的名字。现在,秦忠对符氏不好,他已经失去了住在那里的资格,既然是你儿子,以后便住在你家吧。另外,舒儿是我的女儿,你们没资格给她改姓。你们以后若是再敢对舒儿的义母不好,我不会放过你们。”

    齐里正家左边是大女儿家,右边是小女儿家。他们都听见了这边吵架的动静,可是,等他们穿戴好赶过来的时候,秦苍早已经离开,秦忠在齐里正的炕上呆坐着。

    齐明草看了一眼,觉得也没什么大事就借口离开了,本来她就不赞成爹娘和大哥的做法,那不是明摆着欺负大嫂吗,怪不得人家找上门儿来。

    齐明翠气呼呼地看着大哥脸上的伤,‘大哥,我明天就去找大嫂说道说道,她这是几个意思?还是不是咱家人了,竟然让外人打你。’

    王氏扯了扯齐明翠的衣袖,“妹子,算了,你别火上浇油,那个屠户不好惹,咱们还是息事宁人吧,否则只能把事情闹大。他一个屠户无所谓,可是咱们都有孩子呢,可别把他惹急了。”

    齐明义坐到里正身边,悠悠地来了一句,“嫂子一向精打细算,可能是因为大哥给拿粮食生气了,会过日子是好事,大哥,明天你回去好好跟嫂子解释解释,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齐老太看了一眼油灯,点灯熬油的真是心疼,“好了,都去歇着吧,有事明天再说。”

    不多时,漆黑的屋内,西屋传出刻意压低的说话声,“相公,你觉不觉得舒儿跟嫂子河秦屠户长得挺像的,该不会”

    声音戛然而止。

    可是,东屋的人该听到的全听到了,而且未尽之言更引人遐想。

    鸡叫声中,秦符氏把儿子送到大门口,替他戴上手套,温柔地嘱咐,“风儿,去县里要听你义父的话,你姐夫是个精明的,你跟着他,多看多学。

    你拿那五两银子买些粮食回来,马上过年了,可能会有客人来家里,咱家也不能太寒酸了。”

    角落里的秦忠一听五两银子,冲上来便质问,“有钱还计较那点粮食,你是不是诚心下我的脸,还有你哪来的银子?”

    秦符氏没搭理他,转身去了司家。

    秦风一把拦住欲上前闹事的秦忠,“爹,我跟着义父去卖猪赚银子,娘每日去给司家的两个孩子启蒙,人家供饭,你现在不能赚钱,我们便自己想办法,你到底想怎么样?咱们一家明明好好的,怎么你去了爷奶家回来就变了,不再信任我们,看我们跟仇人似的。他们是你的家人,我们更是,我希望你别再厚此薄彼。我要去忙了,你自己在家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