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放牛的女娃
1994年，朱莉16岁，还在上初中三年级。 她的家住在SC省简阳县竹林镇西岭村的山脚下，家里一共五间瓦房，和一个牛棚，养了一头母牛和一头六个月大的牛犊。 房屋后面是一片菜地，在村东头还有四亩地。 家里本来五口人，奶奶、爸爸、mama、哥哥和朱莉。爸爸在她刚记事时就去世了，哥哥前年在县城和别人合伙做蜂窝煤生意赔了，欠了一万多块钱，还不起就跑到了外地，几个月都没消息。 从上个月开始，每隔两星期就会有几个要债的男人上门，对她mama各种辱骂和威胁。 她家在村里属于贫困户，再加上爸爸去世，哥哥避债逃走，家里没了收入来源。 她mama只好每天一大早骑着三轮去镇上捡破烂，卖给收废品站。靠着这点微薄的收入供她读到了初三。 放暑假了，朱莉每天就是写写作业，做做饭，牵着牛去山坡上吃草。 这天，朱莉刚做好了饭，坐在门口等着。 中午，mama骑着三轮车回来了，今天运气不好，只拣了几十个塑料瓶和一块铁皮。 朱莉说：“妈，你回来了！快吃饭吧！” mama进屋，朱莉也跟进来。 桌上是一盆玉米面汤和一盘炒青菜，奶奶正慢慢吃着。 mama夸道：“小莉做的菜越来越好吃了，我在门口就闻见一股香辣香辣的味儿。” 朱莉从蒸笼里拿起一个馒头递给mama。 mama便坐下吃了起来，一抬头看女儿巴巴地望着她，也不动筷子，便说：“你咋不吃呢？” 朱莉撒娇道：“妈，你给我两毛钱行不？我想吃辣条。” mama说：“不给！天天不好好吃饭，就想着吃辣条，你看你嘴巴都长几个疮了？” 朱莉撇嘴说：“天天吃青菜，把我脸都吃绿了！别的同学天天都去小卖部买零食吃，我吃过啥子嘛？我只有看人家吃的份！” mama板着脸说：“咱家就这条件，下辈子记住去投个好胎！” 禁不住女儿的软磨硬泡，mama只得从口袋摸出两张皱巴巴的一毛钱递给她。 朱莉拿过钱飞快地跑到村口小卖部，买了一小袋辣条蹦蹦跳跳回到家。 她开心地坐在门口抱着辣条大快朵颐。 mama对她说：“嘴巴都烂完了，辣子碰着疮不疼嘛？” 朱莉便拿起一个馒头就着辣条吃。 mama说：“作业做完了吗？你待会吃完放牛去！” 朱莉点点头：“好嘞！” 吃过饭，mama回屋里午休。 朱莉走到牛棚，母牛“哞哞哞”给小主人打着招呼，小牛犊摇着小尾巴。 朱莉没事就爱去牛棚和两只牛说话，她抚摸着母牛的额头和犄角，说：“牛mama，我带你旅游去！” 说着解开拴在木桩上的牵牛绳。 她每次要去山坡放牛都会对牛说去旅游，仿佛牛能听懂似的。 朱莉牵着母牛，小牛犊乖巧地跟在后面。 还是经常去的那片山坡，今天多云，不会很热，站在山坡上还会有阵阵凉风吹来。 这里的山一点都不美，光秃秃的，一片片的草是泛黄的，远处几棵松树稀稀拉拉地分布在坡上，显的孤零零的。 朱莉牵着牛在山上溜了一圈，等两只牛吃饱了，便把母牛拴在一个树上，自个儿坐在山顶一块石头上，看着山下村子散落的房屋发呆。 “我不喜欢老家，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她自言自语。 好一会儿，她的视线转向西北方向的大山，大山的远处还是大山，望不到边。 她知道那个方向是成都，她向往的地方。成都是SC省最大的城市，她梦想着有一天能去成都上大学，能一睹大城市的繁华。她常常在梦里梦见那个城市。 朱莉目前就读的初中就在简阳县，她从未去过县城以外的地方。 她在学校常常和同学们约定将来一定要去成都念大学。大学毕业选择去自己喜欢的城市工作，挣钱。 只有走出大山才是摆脱贫困的唯一途径。学校上课时，老师灌输的就是这个思想。 现在已经是初中三年级下半学期，学习非常紧张。他们每天学习压力非常大，老师抓功课非常紧。 马上就要中考了，天天上课考试。 不过坐在后排的有些同学已经放弃自己了，上学都在混日子，他们打算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就会自动退学外出打工。那个年代这种现象很普遍。 这些同学上课时间就敢当着老师的面大摇大摆跑出去玩，老师也不会多问一句。 老师会指着跑外面玩耍的同学，对其他同学们说：“看到了么？那些孩子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以后到社会上没有一技之长只会干苦力。早早退学，没有学历，以后哪个单位都不会要你。” “是啊，他们怎么能跟我比呢，我可是优等生，每次背课文我都是第一个跑上讲台。”朱莉这样想。 她突然对着山下大喊：“我要去成都念大学！我要去大城市挣钱！” 这时抬头看见天上密布的云，估计快要下雨了，这是夏天常见的雷阵雨。 虽然只会下一阵，但雨量会很大，她可不想淋成落汤鸡。 于是急忙牵了牛就下山了。 刚赶到家，朱莉看见好多个男人围在她家门口，有呵斥声有哭叫声。她一下就听出来了，哭叫声是mama的，呵斥声是一个陌生男人的。 来不及把牛拴起来，任由两只牛在庭院里走动。 朱莉走近一看，脊背一阵发凉。她认清这几个壮汉是上次来要债的人，他们来找哥哥催债，但是哥哥已经跑外地了，不知道怎么就打听到家里来了，每隔一段时间就来恐吓她mama。家里没钱，还不了债是肯定的。 这事儿已经成了她们母女俩的噩梦，她mama跟村里说了，大家伙儿也拿不出好主意。 一共有八个男人，胳膊、后背上还有纹身，显然是债主找来的打手。 院里八个男人围着她mama，她mama捂着脸在哭，却不见奶奶的踪影。为首的男人不停在恐吓：“今天能不能把两万块钱还了！你想死还是想活？” 直到不耐烦了就掏出一把匕首戳着她mama的脖颈。 她mama哭喊地更厉害了，暂时还没人注意到她的女儿已经回来。 朱莉害怕极了，不知如何是好。她吓得眼泪直往下掉，突然清醒过来，赶紧跑去村支书的家。 很快，村支书带着二十几个青年赶去朱莉家中。 此时天已下起大雨，八个壮汉已经躲进屋里避雨，为首的男人气势汹汹地坐在桌子上，地上是摔碎的碗盘。 mama跪在地上，掩面而泣。 要债的壮汉们看见一群人进来，也是脸色一变。 村支书说：“干啥子嘛！你们哪里人就敢在我这牛逼哄哄的！” 壮汉恶狠狠地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让这婆娘把欠的钱还了，俺们就撤！” 朱莉插话说：“我哥跑外地了，联系不上他……还有就是我家真的没钱，你们也看见了，我家家徒四壁，能有啥值钱的？” 一个壮汉朝屋外看了看，说：“拿不出钱，我看那头牛可以拉走，能卖3000块差不多了！” 朱莉赶忙说：“不行不行！你们拿走别的什么东西都可以，不能碰牛！我家全靠它犁地呢！” 壮汉坏笑着走到院里，朝母牛肚子狠狠踢一脚：“我就碰它了！你拦得住我？” 为首的男人说：“就这么办了！你家拿不出钱，俺就把牛拉走卖了抵一部分债，这还没完，过俩星期还来找你！” 村支书说话了：“她家欠你们多少钱？” 壮汉说：“两万块！” 朱莉mama说：“上次来说是一万，怎么现在成两万了？” 壮汉说：“利滚利！再拖着不还以后会变三万、四万……” 这时雨已经停了，好多村民闻讯赶来看热闹。 村支书说：“你们别欺人太甚，现在不是旧社会，欠了一万就是一万，俺们七七八八凑凑就够了。把牛留下来，我先给垫付4000块钱，剩下的慢慢还，你们来硬的也没用，一分钱也拿不到，她家穷，拿不出来就是拿不出来。难道你们想闹出人命？没王法了？我大儿子在县公安局上班，你们敢让她母女俩有个三长两短，别想走出这村！” 院子里都是围观的村民，壮汉们已不敢太嚣张。 村支书有三个儿子都在外面挣钱，自个儿又是吃公粮的，家里算是比较富足，拿千把块钱不是大问题。 村支书人也很痛快，直接让几个壮汉去到他家里拿了钱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