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世间岂有无敌术

    此言一出，三清殿中尽皆哗然。

    什么，克制太极拳？！

    光不逊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太极拳乃是张三丰暮年所创，他曾对武当诸人提起，此拳乃是其生平绝艺，传至后世必能使武当派名垂千古。

    可今日却有光不逊这个未及加冠的顽童说太极拳还未出世，世间已有克制太极武功的存在，真乃荒天下之大谬。

    就连张三丰亦忍不住道：“光少侠此言非虚？这太极拳乃是老道最近所创，我将其视之为平生绝艺，当真还未出世便已遇敌？”

    光不逊道：“真人见谅，不逊并非故意针对真人之太极拳，实是最近读老子《道德真经》有感，故创了一门武功，又听到真人的太极拳是以静制动，后发制人，四两拨千斤的功夫，方才发觉此功可以克制真人之太极拳。如若真人不信，在下请真人以太极拳指教。”

    张三丰亦很好奇：“好，今日便领教光少侠自创的绝妙武功。”

    二人遂在三清殿中摆开阵势。

    光不逊道：“既然这太极拳乃后发制人，那不逊就先攻了，在下先以我崆峒派白虎掌法领教真人太极拳之高妙，之后再施以不逊自创之武功。”

    张三丰道：“好，请少侠出手吧。”

    虽说光不逊首先出手，可以光不逊的本事哪能与武当张三丰过招，接下来的场面便是无论光不逊出白虎掌法中的何招，都挫于太极拳下，张三丰只出一招云手，便将光不逊的白虎掌力卸去，之所以光不逊没有跌倒，无非是张三丰顾忌光不逊的颜面而已。

    试了十几手，光不逊道：“张真人的太极拳果然玄妙，非崆峒之白虎掌法所及，接下来不逊就要施展不逊自创的武功了，张真人小心。”

    说罢，光不逊再次以白虎掌力攻之，然而这一次除了白虎掌法之外，他还同时运用了一门他自身独创的武功。

    及至光不逊的掌力临近张三丰时，这一次，武当诸人未再见光不逊再次被张真人甩出去，反倒见张三丰神色诧异，并以身法闪开。

    张三丰神色诧异，抚了抚长髯，道：“再来。”

    “好”，光不逊应声道。

    于是光不逊再次以掌力逼近张三丰，而这一次张三丰又一次于眉头紧皱中以身法躲开。

    “再来。”

    “好。”

    如此往返数次，数次皆如此。

    终于，张三丰停下，疑惑道：“光少侠，为何最近数次我与你交手，却感受不到你的劲气？你的劲气似时有时无，老道年岁近百，还从未遇到这样怪异之事。”

    光不逊道：“这便是不逊近年所创之武功，不逊在崆峒山中除了每日习武之外，亦常读三玄。曾有一日，览至《道德经》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一句，遂悟有无相生之道，天下内劲亦生于有，有生于无，故在下在想，是否能让内劲收发之际时有时无，又参考了武林中常见的龟息大法，遂创了这门可使内劲在收发之时时有时无的功法。”

    “这功法其实于对敌之际无用，因为此功并不会于交手之时增强内劲，只是不逊于无聊之际读道德经有感所创而已，然而不逊听到刚才张真人所说以静制动，四两拨千斤时便想到，真人这太极拳是四两拨千斤的功法，可再四两拨千斤也需找到一个支点方行，也需让对方内劲处于‘有’，而这门功法可让内劲从有至无，化实为虚，故或可克制这四两拨千斤的太极拳，不知张真人以为然否？”

    随着这些话被光不逊于这武当三清殿中娓娓道来，三清殿中的武当弟子的脸色亦逐渐从哗然到沉默。

    太极拳以静制动，可这有无相生之道听起来似的确可以克制以静制动，将内劲化实为虚来克制四两拨千斤，此言有理啊。

    光不逊心中想：其实这门武功乃是他创出来，用来在来日光明顶上克制张无忌的乾坤大挪移的，那乾坤大挪移乃是西域最精深之武功，虽与出自道家的太极拳根理不同，可在对敌时却有异曲同工之处，故光不逊用来克制乾坤大挪移的这门功法亦可以克制这武当太极拳。

    光不逊正等张三丰答话，可此时张三丰已然沉默良久了。

    光不逊于是也不打扰，武当弟子便更不敢打扰。

    末了，张三丰终于道：“有无相生，原是这有无相生之理，没想到老道平生绝艺，正欲使武当派名垂千古的立山之本还未出世便已遇敌，所遇之敌其根底其一竟还是武林中随处可见的龟息功。”

    “龟息功，竟是龟息功…”

    其声萧然，顿使三清殿中一片瑟瑟。饶是张三丰百岁老人，久历风霜，可一生所创绝艺竟被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所创武功所破，其所借鉴功法还是武林中随处可见的龟息功，这怎能不让张三丰心神大动。

    光不逊虽在常人眼中每每出言不逊，可亦怎忍心见此百岁老人如此模样，恻隐之心，谁人无之。

    于是光不逊道：“真人不必如此神伤，不逊这门功法对于其它武功无甚用处，在对敌之时若遇硬碰硬，这化实为虚又有何用呢？张真人所创武当武功群星璀璨，若真是太极拳不足以克敌，武当其余武功亦足以制胜，真人又何虑之有呢？”

    听到此，张三丰和武当派诸人面色皆有所缓和。

    光不逊又道：“昔日李太白言：天生我材必有用，这李太白亦我道家中人，此诗便暗合我道家真意，天生我材必有用，天生万物亦必有用，万物之中必有一物降一物，这世间岂有无敌术，无非一物降一物而已，这龟息功虽随处可见，却能衍生出克制太极拳的功法，这不正是一物降一物的道理吗？一物降一物，亦我道家真意也，张真人以为然否？”

    张三丰看向光不逊，缓声道：“没想到以我百岁高龄，还要被你一少年开解，小友自称道法天下第一，佛法天下第一，这佛法是否天下第一贫道不知，这道法是否天下第一贫道也不知，可是在这武当山中，老道亦不敢自称比小友更懂道。”

    武当派弟子尽皆沉默，祖师这是甘拜下风了？

    光不逊道：“真人谬赞，在张真人面前，不逊亦不敢专美于前。”

    张三丰哈哈道：“好个嚣张道人，你当真不知谦冲之道？”

    光不逊道：“大道如砥，周道如矢，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不逊心中只愿直指大道，不愿追逐谦冲小道。”

    张三丰道：“好，好，好，与小友对话，老道常有受益，不知小友这武功唤何名讳？”

    光不逊道：“此功名叫虚无缥缈间。”

    张三丰道：“虚无缥缈间，倒是个好名字。”

    光不逊道：“正是取白乐天’忽闻海外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之意。”

    张三丰道：“忽闻海外有仙山，好，好啊，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今天老道便是忽闻海外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啊。”

    光不逊看时机差不多了，终于道出他今日前来的另一本意：“真人过誉了，这虚无缥缈间亦不过不逊一无心插柳之作耳，在下此行前来，实则还有一事，望真人施以援手。”

    张三丰道：“哦？你有何事？”

    光不逊道：“真人与武当诸人皆知，这七伤拳乃是我崆峒的镇派武功，可此拳法先伤己后伤人，内力不济者强练此功，莫不伤及自身，不逊亦练此功，不瞒真人，不逊之五脏六腑亦早损伤，只怕天不假年，难以善终。故今日到此武当便是想向贵派求一门武功，或可治此七伤拳之疾。”

    武当诸人听他年纪轻轻便已被七伤拳所噬，心中皆有莫非这世上真有天妒英才之意？可听到最后，莫不一惊，莫非这光不逊想借我武当派的内功心法来补其不足？

    光不逊继续道：“当然，不逊并无意借贵派的纯阳功一览，这纯阳功乃贵派秘辛，岂可示与外人？不逊虽不近人情，可并非不通人情，在下所欲求者乃武当派的真武七截阵。”

    “真武七截阵？”张三丰道。

    “不错，听闻此功有内劲加倍之能，故不逊想一观此功，看能否一解七伤拳之疾。”

    “这真武七截阵的确是我所创，只是这武功非一人之力可以施展，对你或许亦无用。”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至于最终结果如何，便凭天意吧，不逊愿以这虚无缥缈间与真人的真武七截阵相换，还望张真人成全。”

    张三丰看到光不逊诚恳的模样，又有些恍惚，似乎想起几年前他也曾带一少年前往少林寺，欲以武当九阳功交换少林九阳功，可却被拒之门外。

    此情此景，缘何相似。

    终于，张三丰道：“你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