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自割股rou酬义兄
武德四年五月初十日，秦王世民作为战胜者整军入驻洛阳城。自从去年七月进军洛川，至今十个多月。原指望打败王世充，占领洛川。不曾想到一箭双雕，好事成双，夏王窦建德自投罗网，一战灭两王。 秦王世民踌躇满志，浏览隋帝杨广的皇宫，看洛阳皇宫建造金碧辉煌，穷奢极侈。秦王世民叹息：“逞侈心，穷人欲，无亡得乎？” 秦王世民传令，拆了端门楼，焚烧乾阳殿。淘汰僧尼道士，选取精于道经佛法者各留三十人，其余返回家中务农耕，成家立业。 萧瑀、窦轨俩人资历高，秦王世民令二人监封府库钱帛，分赐有功将士。无论官职高下，按功论赏，或多或少都有赏赐。 王世充、窦建德等等一批俘虏送往长安，由唐皇李渊发落。其余重大罪犯十几人在洛阳城处决。 大战终结，朝庭将军领关中兵回归朝庭。各州府的统军将军领着兵士回归原州府务农。 李世勣出轘辕道收抚的九个州府的兵士，分领奖赏，各归原来的州府。洧州张公谨与李世勣依依惜别。 送别张公谨，心里惦记着大牢中的义兄单雄信。 李世勣禀告秦王世民，要去大牢中告慰故友。秦王世民心中有数，点头应允。 李世勣来到牢獄中探监，探望阿兄单雄信。 隔栅牵手诉衷肠，泪流嘴角呡口咽。分道扬镳两载半，泪咸心涩相思苦。 别后见面为敌我，阿兄阿兄呼声急，槊尖留下齐王命，仁至义尽兄弟情。 义兄义弟心灵相通，没有过多的虚言，俩人沉默良久，李世勣说：“秦王惜英雄，应当还你自由身的。” 单雄信说：“郑皇，夏王被另外禁锢，有一线生机。这里是死囚牢房，恐难以如愿。” 李世勣说：“凭你对齐王元吉手下留情，也许免你死罪。” “阿兄怎不晓事，因为我饶了齐王元吉一命，秦王世民不会饶恕我。世人传言，唐皇李渊的三个嫡子都有不凡之志，均想坐大。齐王李元吉连横太子李建成，抗衡秦王世民。为齐王元吉留下生命的敌将，焉有生路？” “我去找秦王说情。”李世勣觉得凭自己的功勋地位，能够为义兄单雄信留得生命。 单雄信说：“我此生轰轰烈烈，死而无憾。唯一杂念，父早亡，兄先殇。兄之子续为我子，自己又生了幼子。愧不能尽责抚养成人。” 李世勣见到秦王世民跪地就拜，秦王世民急忙拉起说：“哟哟哟，右武候大将军，进门不说话，无缘无故行此大礼？” 李世勣说：“有一事相求。想当年我年少不知事，闯祸伤人命。是单雄信助我、教我、呵护我。不是亲兄弟，胜过亲兄弟。单雄信身怀绝技，骁勇善战，饶他死罪，为国效力。” 秦王世民轻轻摇头说：“单雄信曾经扬言，其父祖与咱父皇有过节，故而不愿意归唐。” 李世勣说：“早年父祖们的过节只是各为其主。贵王府中三卫将军李靖与皇上亦有过节，时过境迁，现在亦为大唐效力。” 秦王世民说：“单雄信娶王世充的族女为正妻，助纣为虐。” 李世勣说：“李密杀翟寨主，单雄信对李密有成见，王世充乘隙离间，走上歪道。单雄信对齐王槊尖留情，有迷途知返之心。以我的功勋换他一条命，请求恩准。” 秦王世民沉吟片刻说：“齐王元吉也说过此事，请免单雄信死罪。最近行军总管卢君愕死于单雄信乱军之中，其罪大恶极，国法无情，不能赦免。单雄信斩首，家小入官为奴。” 李世勣骤然面色呆滞，退而求其次。说：“按功赏赐给我的洛阳宫奴婢，我一个不要。換取单雄信的妻儿幼小不入官为奴。” 一日入官为奴，就没有了良民户藉。成为贱民，不能接受官府的口分田、永业田。贱民除非从军立战功，改贱为良，否则永远是贱民。律法规定：奴婢贱人，律比畜产。 秦王世民亦是两难选择。与单雄信的父祖过节无所谓。单雄信饶了齐王元吉的生命。齐王元吉结盟太子建成，与我明争暗斗？单雄信将来能否为我所用？决不能养虎为患。 秦王世民思虑一番说：“你要尽仁义，我要执国法。两者兼顾，单雄信的家小免于入官为奴。” 为避免再有人为这么些死犯说情，秦王世民当即传令，将十多名死刑犯押至洛水河边，行刑斩首。 众目睽睽，李世勣来到了单雄信囚车前泪别：“阿兄，我已经尽力了。秦王赦免你的妻儿老小免于入官为奴。我会把侄儿哺育成人，承继单氏香火。唉，国法无情。” 单雄信嘿嘿苦笑：“谈国法？郑皇与唐皇同期立国。我单雄信没有去唐公土地上掠夺一人一畜，是唐军入侵郑地。强者为王，败者为冦，我早知晓你成不了此事。” “阿兄，为弟无能。”李世勣呐呐而言。 “岂是无能，是无知！唐皇李渊赐你李姓，你改徐姓李。你自以为是皇家人？甭想！皇家内斗无亲情，亲近皇家，福祸相依。你谨记这话，好自为之吧！” 李世勣说：“阿兄，当年瓦岗寨三人结义，反暴皇，赈济民众，共患难。归唐是应天命，顺民心。我以身事唐，是行大义。既以身许国，事无两遂意。如果逆天行事与你殉身而亡，你领侄为子、亲生幼子，谁能保其平安。” 单雄信双目仰视天空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尚能为单氏留存一脉香火，我单雄信入地狱上天堂，保佑你平安一生。” 人至将死，其言善感。李世勣听了此言，心潮澎湃。一手撩袍，拧住自己的股rou。另一手抽腰刀，一推一抽，鲜血淋漓。 左近的卫士们看得目瞪口呆，世上竟然有人这样狠心自割股rou。“咱卫地古代有｀剖腹葬肝’的义举典故。今日我仿效古人，割股rou随你入土，以表义结之情。” 单雄信仰天狂笑：“阿弟……，不枉此生到世上走一遭。死有所值？死有所值！” 正在为李勣绑伤口止血的卫士，看到此情此景，惊呆若木鸡。众人目睹如此义举，令人毛骨悚然，唏嘘不已。 王君廓看到李世勣自割股rou，自言自语：世人说我王君廓心狠，世上还有比我更狠人，佩服佩服！ 单雄信、杨公卿、段达……等十几人斩首于洛水边。 李世勣向秦王世民告假，为义兄单雄信扶柩归葬。单雄信的家仆妆殓遗体，灵柩装车东行。 李世勣对单雄信的家仆说：“当年瓦岗寨经常御河生涯，在汴州购置一所庄院，作为歇脚中转之所。阿兄生前喜好此地，就作为阿兄的安身之地。葬礼不必张扬，以避仇家嫉妒。按平民习俗，入土为安。” 下葬入墓，堆土为坟。单雄信生前喜好枣树，故而在墓地栽了一片枣树林。 李世勣召集单雄信所有家人家仆训话：“世事无常多变，谨防仇家滋事，确保单氏香火得以承继。子与侄子三人，家仆分三拨。一拨去曹州东明县，认祖归宗。一拨在汴州守墓尽孝。幼子去我府中，我把阿兄的幼子哺育成人。 去东明县祖藉地的人，带走阿兄的盔甲衣冠，筑一衣冠冢。免得每年祭祀东来西往，千百里往返途中麻烦惹事。县街乡坊，我差人打点户籍，无需担扰。只要安心农桑垦殖，默默为人，方保平安。” 众人跪拜辞行。李世勣回洛阳城向秦王世民销假。 后人著《东京梦华录》书载：【汴京……东曲首向北，墙畔单将军塘，乃单雄信墓地也，上有枣树，乃枣木槊发芽，生长成树，谓之栆冢子巷。】 陕西昭陵，唐高宗皇帝御制李世勣碑铭文：【单雄信者，公之故人……抽刀割股：生死永诀，此rou同归於土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