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盗亦有道
徐懋功央求单雄信传授武艺。 小懋功说：“传闻兄长武功了得，十八般武艺，式式都强。” “那当然啦，我在娘亲肚子里没出世，就开始历练了。” “阿兄吹牛皮，还是侃笑话，或是敷衍搪塞我年轻不知事。拉倒吧，我回家了。” 单雄信感觉哭笑不得，这个虎弟弟真有点虎崽子的性格，真是难侍候。急忙牵了懋功的手说：“不、不不，我不是敷衍你，听我细说。那年战乱，我的父亲身为守城将军，敌强我弱，败多胜少。为忠于主公，决不擅离职守逃生，为了下一代承继祖宗香火，差部曲送怀孕的二夫人离开战区，巅沛流漓千里路，母亲在潞州府生下我。假如千里逃亡途中我娘磕磕碰碰而流孕，世上就没有我单雄信。你说说，这是否在娘肚子里开始历练我的人生。” 懋功说：“倒也是这么回事。我好奇，你先前提到亡母亡兄就悲伤不已。而现在提到亡母就没有了悲伤的情感。” 单雄信笑道：“人间自有真情在，莫愁前途无知己。因我遇到懋功弟，填补感情无空缺。论武艺，战乱逃亡之际，生父委托四个部曲做我的师父，我才跚跚学步，他们就教我练劈叉，蹲马步，跳跃摔滚。稍大一点时，就被绑在马背上飞驰。马战步斗，啥都行。” “兄长，你先传授我哪般武艺？” “传授你两招，一格二击，先格后击。学精了这两招，走遍天下都不怕。” “两招？十八般武艺就两招。为啥先格后击，何不先击打对方。世人都说先下手为强吗？” “双方都想先击杀对方，那就同归于尽，爷娘白生了这个莽撞冒失的儿子。打，是为了胜过对方。不能胜，何必打，不如远避对手，一走了之。” “阿兄，我怎么样练武，你天天陪我练吗？” 单雄信摇摇头说：“我忙着哪。告诉你一个秘密事，好多个县城有上百人跟我做贸易混口饱饭吃。我隔三差五要去外头遛达一圈，你自个儿练好｀格”这一招，我再陪你练其它招式。” “阿兄，练成这招武功要几天功夫？” “几天？练几个月也不知咋样，有人也许练几年也不成，有人练一生也不成。” “我不信我不行，阿兄说吧，要置办啥器械。” “武林高手啥兵器都不随身带着，身体各部，日月星辰，草木水土，风雨霜雪，世界上所有物事，皆可为我所用。” 小懋功听得傻了眼，阿兄越说越离谱。单雄信顿悟话说远了，没练过武的小孩童哪听得懂这些深奥的大道理。小懋功记着了，一生都记得这句话：世上所有，皆可为用。 单雄信左手拾起一截树枝，右手捡了一块泥坷，将泥坷随意抛向天空，纵跳身子挥树枝，树枝格击泥坷，坭坷飞向一棵大树，击中树上一个鹊巢。 小懋功也捡起一根树枝一块泥坷，有样学样准备向一棵树干抛击。单雄信说：“懋弟，不对，你站的位置就是危险之地，逆风而击，自减功力，侧风而击，失却准头，极有可能败给对手了。首先要确保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小懋功回复一句：“立于不败之地。”随即换了一个位子，瞪大眼睛，准备抛击。单雄信又叫唤：“不行，不行，你瞪大眼珠吓唬人？，生死争斗场上的人都不怕吓唬。垂眉、合睫毛、护眼珠，风沙迷了眼，必败无疑。” 懋功没有言语，一手抛泥坷，另一手挥枝而击，可惜两者擦肩而过，泥坷自由落地。懋功怔怔发愣，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没做好，练武艺还真是难呀。 单雄信说：“懋弟，你比我小时候练功样子酷多了。就这样子先练起来，左手抛，右手格。右手抛，左手格。开着眼睛抛，闭着眼睛格。最后闭眼抛，闭眼格。或练黑夜抛物，格飞击中其它目标。练得如此功力，这一招式学业初成。” “哎呦喂。闭眼抛，闭眼格，只算初成？。” “对，听声辨物，这是必须的功夫。没啥机巧，就是苦练。练成了这一招听音辨器功力，可防暗中偷袭，是危急之际保命之术，终生受益。学成好武艺，就这么简单，自个儿苦练。近日我出门做事，下个月与你相会，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好玩，是孩子的天性。小懋功跟着庄丁夜间捕捉黄鼬。黄鼬喜好吃老鼠，传说不吃老鼠，黄鼬不能生育后代。世人说其是专吃老鼠的狼，俗称黄鼠狼，乡下人称其为黄猫儿。 每年秋后，黄鼠狼褪粗毛，长绒毛，其毛皮珍贵等同貂皮。黄鼠狼尾巴毛制成毛笔，软硬适中，尊称狼毫。为文房四宝中的珍品。 懋功与庄丁选用长度适合的小木棍，将芦苇杆夹成四尺见方的柴排。选干沟凹地黄鼠狼出没之处，平放柴排，柴排上平铺一层土，在柴排夹棍一端竖立尺把高的木桩，另一根细木杆横置柴排上面，压在木桩顶端，一头撬住柴排横担，用力下压木棍另一头，使柴排一边上翘到木桩高度，木棍另一头勾上引绳，引绳的另一头捆住癞蛤蟆四条腿。黄鼠狼贪吃癞蛤蟆，拖动引绳卡杆脱钩，柴排骤坠压住黄鼠狼。用这样的方法捕捉黄鼠狼，毛皮沒有伤口，能卖个好价钱。 小懋功捕捉黄鼠狼饶有兴趣，发现有野猪蹄迹，又与庄丁用此方法捕捉野猪，同样用柴排压野猪，安置方法大同小异。柴排上多加土重一点，下方挖个浅坑，按前后左右中五行方位，在坑中埋五根竹签。冬天野猪缺食，下浅坑吃食，拖动食料草包，引绳卡杆脱钩，沉重的柴排急坠，压倒野猪，尖尖竹签刺进猪体内，野猪不能动弹，等待人们逮捉。 山野中另有一批高等生灵常在夜间出没祸害人们。事因隋帝杨广肆意征用几百万民工新筑洛阳城、又修万里长城。好多青壮人为躲避役工，只有铤而走险，遁踪藏于山野间。有家不能回，又缺衣少食，就做个夜间君子，到村中偷窃财物过日子。村民都恨透了这些偷物事的窃贼。 近日，徐庄无缘无故少了几条看家狗，人们感到奇怪。一个老人说：“见怪才不怪，天冷了，狗rou能够填肚饱腹，狗的毛皮用处可多了，做长袍短褂，上做冬帽，下做暖靴，啥都行。怕就怕先偷狗，没了看家狗报警，再入室偷窃衣物、食物、财物。此等夜间君子本意不伤人，若被堵急了出不去，为避免人赃俱获，就会凶形毕露，伤人逃逸。” 小懋功想想这些偷鸡摸狗的小偷太可恶了，得想办法治一治。苦思冥想，在院场上发呆。大黄狗围着小主人撒欢，留下一圈圈狗脚印。懋功看到狗脚印，心里想到一个办法。 太阳落山，村民都从地里回到家里。懋功用草绳拖着一梱树枝，牵着大黄狗，沿着村庄外空隙地溜达一圈。回家与姊姊说好，明儿天蒙蒙亮就叫醒他。 天亮了，懋功滿怀期待能看到小偷进村的脚印。事与愿违，拖树枝的痕迹与大黄狗的脚印都是完好无损，一连好几天依然如故。 听说单雄信回来了，便去找单雄信诉说：“小偷先知先觉，这些小毛贼防着我，躲着我。” 单雄信哈哈大笑：“懋功小老弟，你想多了，不是小毛贼看得起你，还躲你怕你呢。风高放火天，月黑行窃夜。前些日子是望月夜，大半夜有月光，亮晶晶不方便偷窃。唉，小偷为窃，大盗为贼。小偷众人恨，大盗众人扬” “窃贼同是一窝鼠，祸害成患糟蹋人。”懋功恼恨小偷。 “懋功弟，小偷与大盗志向不同。你说小偷似老鼠祸害人，真有点像。你可知道真正的大盗，盗亦有道！一，窥识是不是不义浮财，然后方再行盗，这是圣人之识。二，预测是否可行，不致于失手被捉，这是智者之知。三，盗中伙伴舍身冒险先入内，这是勇者之气。四，礼让他人先退，自己断后掩护同伴。这是义士之为。五，事后分财，救济孤寡，以富济贫，这是仁德之举。“ 懋功哈哈大笑：“做盗贼还论圣、智、勇、义、仁德。不怕人笑掉牙齿。我不懂。” “你年轻不懂这些事儿，咱不牵扯这些鸡毛蒜皮的碎事。我查查你近来练功有无进步。” 懋功拿起一根筷子，从盘中捏了一粒炒花生米说：“眼睛开着还将就，闭着眼睛摸不着边际。”懋功一手上抛花生米，另一手挥筷子击打，花生米飞磕门柱子。 单雄信点点头说：“马马虎虎还将就，今日练三个近身格击功作，要一气呵成。一，提蹆踹趾。二，抬膝顶胯。三，旋腰肘击。你看好了，我演练一遍。” 懋功按葫芦画瓢，演练几次。单雄信摇头说：“不行、不行。肘击后方时，不要转头，一转头被对手发现你的意图。以眼梢余光观察后方，俗话说脑后长眼睛。三个动作要一气呵成。你摸摸自个儿心跳，心脏跳一跳之间，完成踹趾、顶胯、肘击三个功作，突然发出浑身猛力。眼睛眨一眨的瞬间，击倒对方。” 懋功按要求演练上百遍，汗湿全身，单雄信点点头，方才停止了演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