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三谢合军淝水 二苻明心寿阳(七)
谢玄稍抑,众笑乃此。谢玄便问军卒:“龙骧何在,见着也未?” 军卒道:“见虽见着,须知费了好大力气,方从深沟中觅得身影。将军还好,只卸了斗篷战盔,仪容尚算完备,不似部下将士,藏头缩脑,引旗小跑,宛如散兵败卒,全无仪表!” 谢玄眼观刘牢之,复又问道:“究竟何故?” 牢之道:“末将言恐失敬,不敢多言!都督休急,且待龙骧入幕时,自会自圆其说!” 正说时,帐外呼报:“龙骧将军到!”谢石闻报,不迭道:“速唤入见,速唤入见!” 帷帐启处,胡彬身着半铠,头不顶盔,身上沾满草秸泥灰,迈步而入,对案后谢石、案下谢玄连连拜揖,口呼“来迟”,又与众将领一一见过,方才于谢玄下首站住。 众将领见胡彬果然狼狈,窃笑不止,只因谢玄在前,不敢造次,方才强忍心底,不敢显露笑意。 谢石便问:“龙骧将军走南闯过,功劳遍布,今日军容不整、铠甲不备,如此狼狈,何故?” 胡彬慌整仪容,不忘自嘲:“仪容虽然萎谢,须知这装疯卖傻模样,也能将秦兵唬住!” 谢石笑问:“此言何解?” 胡彬便道:“秦军夜中增兵,兵力数十倍于我,敌我悬殊,胜负之势不战已判。彬与牢之夜中计议:先锋都督、大都督尚在扬州境内,行抵淮南需要时日,万一胡兵来攻,援军鞭长莫及,须知远水救不得近火!牢之与彬议定:乃以疑兵之计,吓阻苻融不敢贸然来攻,以待援军赶来。计议既定,彬与牢之各挡一面。牢之布阵岸边,以遏正面之敌。彬则潜伏于八高山中,扮作疑兵,只因人手不多,不足以自壮声势,遂令将士卸甲解盔,覆之于坡谷树桩,将士暗于林中走动,扮作兵马调动。二都督行军神速,忽闻已到河东,胡彬心中欣喜,慌急来见,是故一逼狼狈模样。遗笑大方,诸位缓容,惭愧,惭愧!” 谢石恍然大悟:“原是这般缘故!此计甚拙,却是何人所献?” 胡彬禀道:“计不分优劣,管用便行。胡彬若能想出这等计策来,断无自困硖石之羞!”说话时,转目牢之,抱腕长揖:“刘参将有勇有谋,胆略兼具,胡彬佩报得五体投地,自愧弗如,自愧弗如!” 谢玄开解道:“御旨已到,牢之已由参将擢升广陵相,已非往日刘参将!” 胡彬连忙引袖拜揖:“可喜可贺,早有预料,钦慕,钦慕!” 谢玄不忘抚慰:“龙骧将军此役无功,暂无诏命升擢,只好来日努力,再建功劳!” 胡彬自责道:“彬虽无大败,已遇小挫,皇上、贤相并二都督不责胡彬罪过,已是惭愧,哪敢窃望录功升擢?明日与秦狗决战,胡彬自当拼死杀敌,以图立功赎罪!” 谢石连连安慰,又将兵柄移交谢玄一事,告知胡彬。 薄雾渐渐褪去。晨曦掺和水气,洒落于营外草地,映红淝水两岸土地。侍卫掐灭火束,搴开帷帐,任晨光射来帐中,照亮地面。 谢石走下帅案,立于帐口,微舒长气。谢玄、谢琰并众将领委随于谢石身后,迎着朝阳观望帐外,心中寒气顿时散尽。 谢石拧得手指暴响,头也不回道:“对岸秦军多寡阵势,老夫只听汝等陈说,未临阵前亲观,幼度,且随我前往一观,如何?”
谢玄连忙拦阻:“淝河不宽,秦军胡言俚语听得一清二楚,如在身畔一般。此际西岸士气正盛,若知我主帅临岸,便犯镝强渡,立时可抵东岸,六叔若有闪失,卑职何堪?” 谢石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战时众军听你调度,如今两军相持,尚未交战,六叔身为军主,岂能不去阵前探看?只有预判敌情,做到心中有数,方能与贤侄、众将领共谋破敌之策。众军万无一失,六叔坐镇中军,方得放心!”执意要去。 谢玄无奈,献上一计:“六叔只引亲兵数人,由小道登山,居高临下,正可窥敌。众将乘马随我驰巡河边,佯于岸边窥敌布阵,引开秦军视线。六叔身在山颠,寿阳官署、苻坚行营,自可尽收眼底,一览无遗。” 谢石大喜,遂依谢玄。 于是兵分二路,一路行来河边,大张旗鼓,耀武扬威;一路悄悄登山,偃旗息鼓,悄无声息,各自前往对岸窥敌。